凌峰從床上跳起來,第一時間打過去問原因。但對方直接拒接了。
連續不停打電話感覺太不禮貌,凌峰只好隔一會兒再打。但第二次再撥出去,直接就是無法接通。
他又嘗試發訊息,結果一樣無法送出。霍超然已經將他封鎖了。
凌峰無名火起:「咩意思啊而家?想趙完鬆呀?」
不過自己被對方封鎖了,暫時沒有任何方法能聯繫上對方。現在光生氣也沒什麼用。凌峰只好拋下手機,決定明天才找霍超然「好好溝通」一下。
凌峰沒有馬上告訴梅蘭。此刻的她需要休息。
他身為她的副手,她的男朋友,應該要幫她處理這些瑣碎的麻煩事。尤其是在她今天經歷了那麼不開心的事情之後。
雖然說是瑣碎事,但凌峰這個晚上卻睡不安穩。
霍超然雖然向來是紈褲子弟,揮霍、貪玩之類的通病總有一點,但是他好歹混了個紅社社長來做,也不是半點實力都沒有。以他的地位來說,受丁香一派威脅而要放棄提名的可能性並不高。
但要不是他受到什麼壓力,令他只能這樣做,出爾反爾這種丟臉的事,他應該不會做才是。


事出反常必有因,今晚的這個訊息,或許是別的危機的先兆。
「呵——啊——」
凌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看來今晚是想不明白的了。
窗外,彎月正掛在天邊,微弱的光照亮夜空。
凌峰不禁想起梅蘭。在同一片天空下,不知梅蘭是否安好?
今天發生了那種事,讓她們母女傷心透了,她可能今晚會做噩夢吧?
若果自己能在她身邊陪伴着她就好了。
——
第二天回到學校,梅蘭向凌峰說早安。
凌峰眼裏的梅蘭依舊美麗動人,只不過在雪白的臉龐上,多了兩圈黯淡的黑眼圈。


「沒睡好?」凌峰問。
「嗯。」梅蘭回答。她昨晚幾乎沒睡。
她昨晚跟母親睡一張床。倒不是她擔心母親還會做傻事,只是想在大事發生之後的這個晚上,互相依偎一下。
往後選舉以至推翻服務令的事,梅蘭為免母親擔心,就不能再跟梅芳說了。她要往一條沒有母親在旁扶持的路上跑。因此在出發之前,她想最後一次感受母親的溫暖。
而仍然在擔憂和指責之中的母親,則更想要好好抱抱女兒,從女兒身上找到活着的意義和堅持下去的勇氣。
也許是因為各自都有無法釋懷的心事,結果兩人都沒睡好。
「咁趁未上堂,你再休息一陣。我唔嘈你。」凌峰說。
梅蘭卻搖搖頭:「唔需要。」
凌峰以為她是害怕休息時有人索要服務,畢竟休息不可能是合理的拒絕理由:「如果你怕有人想趁你休息,要求你服務,我可以幫你攔住。」
梅蘭不置可否。她從裙袋取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將手機遞給凌峰。


「我今朝再去檢查報名表格,霍超然劃走咗佢嘅簽名,連帶好幾個紅社社幹都取消咗提名。佢有冇同你講啲咩?」
凌峰還想著小息時到隔壁課室找霍超然,悄悄把事情解決掉。沒想到梅蘭已經知道了。
「佢尋晚send過一個message俾我,淨係話要收返提名。無解釋到任何嘢。所以我諗住今日搵佢問清楚。」
「咁我同你一齊去。今日小息我應該冇安排其他拉票活動。」
凌峰有點不樂意。他寧願梅蘭不需服務別人的時候能夠自己休息一下,奔波勞碌的事情,他想為她分擔掉。
梅蘭倒是看得很透徹:「就算唔跟住你我都無得休息嘅。你唔喺度就會有其他人想要我服務。」
她已經理解了,也習慣了這裡的生存方式。說出這種認命的說辭時,語氣平靜得讓人心疼。
早上的三節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梅蘭打著呵欠,眨眨眼便來到了小息。
霍超然就讀5D班,課室不在梅蘭他們那一層。梅蘭和凌峰一聽到鐘聲響起,便小跑著爬了兩層樓梯去五樓,趕到了霍超然的課室。
但他們依然是沒找到人。因為霍超然根本不在課室。向其他同學打聽,才知道他整個早上都沒有在課室出現過。
「劃走提名係要加簽確認嘅,單純劃一劃係唔承認嘅。」梅蘭雙手抱胸:「佢今日肯定有返過學校。如果唔係佢唔會劃得走個提名。」
凌峰也點頭表示同意:「或者我哋再問多啲人,睇下有冇人見過佢?」
梅蘭和凌峰很快取得共識,打算從地下一層的校工開始問起。兩人一起退出五樓的課室,卻在走廊聽見有一群男生在討論另一個熟悉的名字。
「你話馬知行做咩話?被人炒咗?」
「係呀!佢個台長位冇得坐喇。聽講今朝佢被佢哋台顧問老師捉咗去照肺,返課室之後就粒聲唔出,明顯係心情唔好。」


馬知行突然被撤職?
怎麼可能?
單是馬知行突然被撤職這一點已經讓梅蘭非常困惑。校園電視台作風一向出位,學校要算帳也不會等到現在。反而最近沒報導什麼大事,顧問老師怎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而且還是在馬知行剛剛簽下梅蘭的提名的這一天!
她忍不住走近幾步,想要聽得更清楚。
「佢心情唔好唔一定係被撤職啫,佢本人都冇講啲咩。」
「但係唔單止佢一個人被捉去見老師,仲有好幾個電視台嘅幹事。花玥盈咪其中之一,返嚟就喊晒口咁話自己俾人炒咗喇。」
「咁花玥盈係節目總監吖嘛。佢哋最近做啲專題對學校咁不利,學校實要搵人開刀,以儆效尤㗎啦。就係唔知道馬知行有冇份落鑊。」
「點會冇呀?擒賊都要識得先擒王啦。學校要喐電視台,邊有可能唔喐台長⋯⋯」
「嗰個女仔好似聽咗好耐喇喎⋯⋯」
一有某個男生提起,其他人便紛紛向梅蘭投以戒備的目光。
學校自是不喜歡學生說學校的是非。所以電視台才會是如此高危的一個學生團體。也是因此,學生談論學校的事情,自然也要小心。萬一說錯了什麼話,然後有人碰巧聽見,向老師打小報告,後果可能不簡單。
不過看梅蘭的人一多,馬上便有人認出她:「呢個咪插班半個月都唔夠就報名選學生會嗰個轉校生?聽講佢身材好⋯⋯」
梅蘭感覺那班男生看她的視線突然變得猥瑣。
她的心瞬間揪了一下。某些不好的感受油然而生。


但為了套更多的資訊,也不好在選舉前破壞公眾形象,她唯有忍住心裡的厭惡,露出了友善的微笑:「最尾嗰句有啲多餘。點都好啦,我係梅蘭。你哋好。」
其中一個人反應最快:「梅同學你好靚女呀!我支持你㗎!有冇得服務吓我呀?」
梅蘭才不是隨便的人:「唔好掛住蝦我啦。我想聽多啲馬台長嘅事先呀。啱啱講到佢被革職?」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梅蘭吸引了。那群人還是七嘴八舌,吵吵鬧鬧的。熱鬧的聲音甚至吸引了更多的同學加入,圍觀梅蘭。但卻再沒人說起馬知行。
「梅同學真係幾靚女喎⋯⋯」
「身材超正!」
⋯⋯
一時之間,對梅蘭評頭品足的言論不絕於耳,聽得梅蘭很不舒服。就像是被無數男人盯着自己赤裸裸的身體一樣,梅蘭覺得很羞恥。
這是明顯的性騷擾。
她臉上的微笑快要掛不住了。她緊握著拳頭,手心滲出汗來。她想走了,想馬上避開眾人的視線,想消失在空氣中。
直至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喂喂喂,你哋咁樣會嚇親人㗎喎。」凌峰提高了音量,聲音在嘈吵的環境之中仍然顯得洪亮:「如果真心支持佢嘅,不如落樓下簽個提名吖?」
「咁如果唔係支持佢做會長,而係支持佢派福利呢?」有人問。
「咁就唔好意思喇。」凌峰牽起梅蘭的手,把兩隻緊扣的手高舉在半空:「要睇吓我畀唔畀。」
人群譁然。


事實上連梅蘭自己也感到吃驚。想不到凌峰會突然宣示主權,公開承認與自己的關係。
這其實對選舉工程並沒有什麼好處,反而可能讓人對梅蘭卻步。要知道當「拉票」的手段是女孩子的身體時,若果那女孩有男朋友,其他人被拉票的時候也會顧忌許多。
不過此舉即時的效果便是:討論梅蘭身材的聲音瞬間減少了不少。更多的聲音在說校草凌峰和傳說中新的校花搭上了。甚至有人說,原本的校花丁香被凌峰拋棄了,然後被別人糾正:凌峰和丁香從來沒在一起過。
梅蘭再聽不見別人的性騷擾,也很快回復狀態。
「做咩無端端攞出嚟講⋯⋯我都怕醜㗎。」梅蘭刻意地縮一縮手,卻又注意着力度,不會讓凌峰脫了手,做出一個欲拒還迎的曖昧態度。
她又向在場其他人微笑說:「但拍拖係唔會影響我想服務同學嘅決心嘅。希望大家可以繼續多多支持我!」
即使梅蘭並沒有特別強調「服務」兩個字,但她言下之意該懂的人都懂。
凌峰也加插一句:「係支持『我哋』。講好咗㗎嘛!你做會長,我就做你嘅副會長。」
他含情脈脈地看着梅蘭,兩人靠得很近,從旁觀看,感覺兩人下一秒就會吻起來的樣子。
人群中傳來「wuu!」、「Wow」之類的驚歎。
梅蘭似乎明白了凌峰的用意:除了宣示主權,打消別人對梅蘭的壞主意之外,也借助了自己本來的知名度,提升了別人對梅蘭這個插班生的關注,更令梅蘭的參選多了一個情侶檔的噱頭。
凌峰和梅蘭就在人們的討論之中離開五樓,回到三樓。
「最後都係唔知道馬知行嗰邊咩情況。」梅蘭有點失望,但沒有洩氣:「馬知行嘅課室喺邊度?一係我哋直接去搵佢。」
「直接搵佢都好,不過因為佢都係中五,課室都係喺五樓。上面而家咁多人,我諗都係晏少少再去,或者搵任志和去好啲。費時你又好似啱啱咁樣被人圍。」
「咁方文呢?」梅蘭又說:「我今朝睇壁報板,方文同馬知行嘅提名仲喺度。如果馬知行有事,可能方文都有。」


在知道霍超然收回提名並避開梅蘭和凌峰之後,梅蘭就認為有人正在破壞自己的選舉。加上馬知行的事情,則更加令她確信這一點。
有人在威逼提名人不可以給梅蘭提名。霍超然是妥協了,而馬知行就沒有妥協。
在馬知行的領導下,校園電視台一向敢作敢為,從來不怕所製作的節目會不會惹學校不高興。梅蘭看過好幾集,最記得馬台長親自出鏡,報導學校午膳供應商廠房和午膳派發點的衛生問題,並指出學校的監管存在漏洞。
從學生的角度看,馬知行這叫勇敢、堅毅;在學校的角度看,他這樣叫倔強、難纏。這樣的一個人面對選舉的黑箱操作,自然是不妥協。
但霍超然並不是那樣的人,相比之下他就沒那麼倔強,就是一張嘴比較滑溜,處事滑頭一點。這樣的人在面對巨大誘因之下自然會比較慫。
霍超然的反常、馬知行的革職都在兩人提名梅蘭之後發生。這樣看來,第三個有份提名的方文,可能也會有事。
話音剛落,兩人便遇見了樓下爬樓梯上來的任志和。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一見到兩人便迫不及待湊上去,似乎發生了什麼急需回報的緊急情況。
「方文被人打傷咗,宜家去咗醫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