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為了夢幻日子得到保障,用惡夢結帳: 除了這副皮囊
梅蘭坐在梅芳的床前,看着那結成點滴的生理鹽水,一滴一滴地穿過閥門。
閥門就像是時計,點滴就像時間。縱然看起來還有一整袋那麼多,但每分每秒都在不停流走。
梅芳的時間一直在流走。
她的生命跡象似乎很穩定,卻一直沒有甦醒的跡象。畢竟她自殺時割傷脖子,失血過多而且時間不短,更嚴重的是她倒下時還意外磕碰到腦袋。雖然拾回一條命,但腦部有缺氧的跡象,目前還是不能確定腦部所受到的影響有多大。
醫生説,要是最近還不醒來,就有可能以後都醒不過來了。
母親到底是不是,因為不想看見自己,才不願意醒來的呢?
梅蘭禁不住這樣想着。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不過再細想一層,這個答案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不論如何,她都決定了只會堅持下去。
即使凌峰當天那樣説了,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道路,而不是勉強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可是梅蘭最終的選擇,還是繼續參選。
因為她很清楚,凌峰並沒有那個能力,真的可以保護她永遠不受人侵犯。
他沒有家財萬貫,他的臉面在離開校園之後,也不那麼好使。別人真的見色起意,他也並沒有什麼能力讓別人放過她。
無論是不是參選,她也是躲不過強制服務的。説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自己可以作出選擇,但該選擇所帶來的後果,仍然是不由選擇的。
她不怪凌峰給她畫了個大餅,明明自身能力不足,卻説得好像要為梅蘭背負一切。她只是沒把凌峰的承諾當一回事。
既然怎樣都是要失身的,那麼失身也要失得有價值。這也算是她的初心吧。雖然有點自暴自棄和意氣用事,但「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確是她遞上參選申請表時,心裏所想着的念頭。
拒絕了何卓丞之後,她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媽,我走喇。我放學再嚟探你。」
梅蘭説着,站了起來。
午間的陽光十分耀眼,梅蘭離開醫院,草草吃了個三文治,便趕回學校準備上課。
有路人看過梅蘭的身體,點名要她服務。但她都以趕時間上堂為由推掉了。
她剛剛好趕在老師前面回到課室,還未來得及拉開椅子坐下,便聽到老師讓大家起立敬禮。
「各位同學午安。」
「阮老師午安。」
「請坐,然後翻開書第119頁。尋日嘅功課⋯⋯」
何卓丞已經沒有再在這裏擔任教師了。他現在怎樣,梅蘭也沒有得以去關心。反正他對梅蘭所做的事情大多都證據確鑿,連後來落網的陳浩東都指證了他教唆自己對方文下手,林林總總的罪行加起來,他肯定要付出代價的。
新來的數學老師是個姓阮的胖女士。雖然似乎是那種一板一眼,依書直說的平庸老師,但至少不會再像何卓丞一樣,用奇異的眼光看梅蘭。
只是以梅蘭的成績,想要不引起老師的注意還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也沒關係了。梅蘭知道自己注定引人注目。不論是她的身體,還是所選擇的道路,都如此引人注目。
「今日有幾多個?」
趁著老師在黑板抄寫題目,背對著同學,梅蘭悄悄問凌峰。
「兩個。係兩個學會嘅領袖。會員人數唔算多,但係喺學校都算有影響力。」
「嗯。」梅蘭回答:「咁放學後,老地方。」
老師寫完黑板,又轉了回來。兩人馬上閉上嘴巴坐好。
「梅蘭,你答吖。」不知道是不是聽到梅蘭的聲音在談天,老師故意點了梅蘭的名字。
梅蘭站起來,完美地答出正確答案。
「好。」
老師點頭微笑,對梅蘭的回答很滿意,然後隨即又回頭開始在黑板上寫字,作更加詳盡的步驟說明。
趁著老師又轉過去,梅蘭再次戳戳凌峰的手臂
「其實唔一定要係領袖,只要係有票畀我嘅人,不論男女,不論身份地位,我都可以。」
凌峰看着梅蘭,眼神複雜。不知道是驚訝還是痛心,是憤慨還是自責。
「你唔需要自暴自棄……」
「我唔係自暴自棄。」梅蘭説:「我只係認清現實。」
凌峰説不出話來。
自從把她從何卓丞家救出的那一天起,梅蘭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她心底裏有什麼東西似乎改變了。她變得不再害怕性愛,甚至不再抗拒。性愛成為了例行公事,成為了她的日常。
一開始為了避開男人,寧願躲在廁所一整個午間的那個她,似乎已經不再存在了。
那麼,為了反抗強制服務令而不惜一切,説出了:「要同強制服務令同歸於盡」的她,又是否還存在呢?
梅蘭最喜歡學校天台的草地。那淡淡的草青味,讓她想起從前家鄉的大草地。
夕陽穿過高樓大廈的間隙,落在校舍的天台的草地上,也落在草地上躺着的兩具肉體上。
梅蘭不記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生,名字是什麼。是陳小明嗎?還是張小文之類?
那人把梅蘭的左腳搭在自己左肩,讓她的私處在自己眼前盛開。只需要伸出肉棒輕輕一推,就能長驅直入。
梅蘭嘗試看清楚那男生的樣子,但視野卻總是朦朧一片。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身體熱得發紅發燙。
她還是覺得痛,但她不再下意識地排斥。
兩人連接的部位傳來陣陣水聲,粘粘糊糊的液體在梅蘭那處流淌着、飛濺着,把她弄得髒兮兮的。
她的臀部被緊緊抓住,不斷地搓揉著,她的胸部不斷地搖盪着,她的叫聲也不停地高低起伏着。
能夠抽插梅蘭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聽著她美妙的叫聲,看着她誘人的酥胸搖晃,被她濕潤的陰部緊緊包裹⋯⋯沒有那個男生能夠在這種極致的快感之下堅持太久。
那男生很快便射了個痛快,把梅蘭的小洞填了個盤滿砵滿,以致他把軟下去的那東西拔出來時,兩人體液的混合物瀉滿一地。
「多⋯⋯多謝晒你!」那男生一臉害羞地說:「我⋯⋯我會投票畀你㗎!」
梅蘭也重新坐好,光著身子,禮貌溫婉地微笑道謝:「多謝支持。」
男生臉紅耳赤地轉身跑了。跑到半路才想起自己還是裸體,才又遮住下體跑回來,拾回衣服,跑到梅蘭看不見的地方。
遮什麼呢?都用它來插過我了。梅蘭淺淺一笑,站了起來。
她並不急着穿回衣服,光著腳丫踏在草坪上,感受著那清涼的觸感。低頭看看地上,在一大片綠色之中,數滴殷紅清晰可辨。
難怪會痛。
她深呼吸一口氣,再緩步走到天台邊緣。
她把胸部一兜,「啪!」的放在半身高的圍欄邊上。然後再把雙手擱在胸前,抬頭望遠。
香城,繁華得如同糖衣一般,卻又危險得如同毒藥一樣。
城市喧囂著,馬路上不斷駛過五顏六色的汽車,剛剛放學的學生們結伴到遊樂場玩,正好遇上買菜回家的一群主婦。家長和孩子在遊樂場相遇,為人母親的多半要擰一擰孩子的耳朵,斥責他貪玩不回家讀書。但公園樹下下棋和觀棋的幾個老伯倒是專心,只當聽不見被母親抓回家做作業的孩子求饒。
不過要數專心,還是在暗處做愛的數對男女最旁若無人。
現在看到有人在街上做愛,梅蘭已經不會再覺得嘔心了。畢竟她自己也不是沒試過。她只是覺得,那些被選中的女孩很可憐。
她們沒有權利選擇做或不做,沒有權利選擇對象,甚至連選個沒有人會看見的地方的權利,也只能看男人尊不尊重她們。
香城的女人,身不由己。
梅蘭如果可以選擇,她定必毫不猶豫離開這個城市。
不論是到別的國家,還是回到家鄉,都好過在這裡每天擔驚受怕。
可是她沒有選擇。政府的政策讓她無法再移民。她也沒有錢,買不起偷渡的船票。所以她只能選擇留下來受罪。
要說她真正能自己選擇的,只有「要毫無意義地受罪」,還是「為了換回來一些價值而受罪」。這樣的話,自然是後者更好。
難道當何卓承的籠中鳥,就能解決問題嗎?還不只是成為了他私人的肉便器而已嗎?
根本無必要迷茫,無必要動搖。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踏在泥土上的步伐,響起颯颯的聲音。
「下一位同學嚟咗?」梅蘭沒有回頭,只淡淡地問了一句。
凌峰看着地上的痕跡,沉默著。
梅蘭聽不見身後的回答,過了數秒又問:「凌峰?下一位同學係咪嚟咗?」
「唔係。佢有事嚟唔到。之後無其他人喇。我哋返屋企啦。」凌峰一邊説,一邊在身後給任志和打手勢,讓他趕緊把人帶走。
梅蘭回過頭,剛好見到梯間裏,任志和推著某個陌生的身影下樓梯。
「我咪話咗我無問題。做咩人地嚟到都唔畀人過嚟?」梅蘭説着就要去追任志和,卻被凌峰拉住,一下子抱入懷中。
「你已經受咗傷。唔可以繼續。」他用力抱緊梅蘭,一邊撫摸她背後的秀髮,一邊在她耳邊輕聲説:「今日已經夠喇。我哋返屋企。」
「距離選舉投票日只係剩低兩個月咋。」梅蘭想輕輕推開凌峰,卻發現根本推不動。她沒勉強,只在凌峰耳邊以同樣的聲線回應道:「再多都無可能夠。要贏就要搏到盡先得,唔可以畀丁香佔咗先機。」
凌峰扶着梅蘭雙肩,看着她的一雙明眸。梅蘭的眼神平靜,毫無波瀾。凌峰知道她是説真的。
就因為知道梅蘭是説真的,凌峰才又氣又怕。
「但係你流血喇!你仲點可以繼續?」
「我哋已經唔少有影響力嘅學生建立聯繫,喺人脈層面上我哋唔會輸架喇。」
「就算你同再多普通學生做又如何?講到底,佢哋把口應承會投票畀你,實際上係咪投畀你都唔知。點解仲要咁搏命?」
「因為……!」梅蘭反過來抓住凌峰的肩膀,用力的喊叫聲把凌峰都震懾住:「因為我除咗噉樣之外,我咩都做唔到!」
「我乜都無晒。我除咗呢副身體之外,我乜都無晒喇!」
「除咗咁之外,我唔知道我仲可以做啲咩!」
「唔係㗎!」凌峰打斷梅蘭:「你唔係咩都無!你仲有我!你仲有我呀!」
「你就當係為咗我,好好愛惜自己!唔準再做傻事!」
梅蘭安靜地待在凌峰的懷抱之中。她不再回應,或者説,沉默就是她的回應。
她不願承諾她根本無法做到的事。她想愛惜自己,可是她有得選擇嗎?沒有吧。既然如此,她寧可不説話。
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又吹過一縷清風,捲來了上一手留下的一絲腥臭味,把梅蘭最喜歡的青草味污染了。
風颳走了梅蘭肌膚的温度。縱然陽光是温熱的,但梅蘭的裸體卻只感到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