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我終於捱到呢個時間。呢一日實在太漫長,由清晨醒來見到空無一人嘅街道,到中午煮飯、發呆、拖走澤明,再等到夜晚,每一分鐘都似拉長咗。

我推開門,夜風吹過,冷得我打咗個寒顫。外面萬家燈火,城市突然活過來咗。原本死寂嘅街道,而家突然燈火通明,霓虹閃爍,人來人往,車輛穿梭,一派繁華景象。

我望住呢一幕,心裡有種說唔出嘅怪異感。呢個城市,好似喺一瞬間由夢中醒嚟咁,由死變生,由靜變動。就好似有人喺背後操控咗個開關,一按落去,所有嘅聲音、光影、人流都一齊湧現。

我記得 Cathy 嘅屋企唔遠,於是加快腳步,穿過商店街,沿路見到所有店鋪都已經開咗,燈光閃閃,人聲鼎沸。商場亦都運作緊,有音樂、有廣告、有小孩跑來跑去。

但我冇時間去逛,我一定要搵 Cathy。





我來到佢屋企門口,燈光已經亮起。我按咗下門鈴,門打開咗,Cathy 睇上去仲係半瞓半醒,頭髮亂咗,眼瞓都仲未全醒。佢穿住一件鬆身睡衣,腳拖鞋都唔記得穿好,一隻腳踩住,另一隻腳仲吊緊。

「Hi,Cathy,你係啱啱瞓醒咗?」我問。

「係呀……冬甩節過咗之後,我就一直瞓到而家。瞓得好冧,好好瞓呀。你入嚟先講啦,我想煮啲嘢食先。」佢邊講邊走去廚房,腳步唔算穩陣,好似仲未完全清醒。

我跟住入去,屋企唔大,但係整得井井有條。客廳有張梳化,牆上有畫,仲有一個小小嘅書架,上面擺滿咗唔同類型嘅書。有本係推理小說,仲有本係旅遊書,睇得出佢係一個有好奇心嘅人。

廚房傳嚟陣陣香味,係泡麵嘅味道,但係又唔似一般即食麵咁嗱嗱聲,反而有種家鄉味,似係家下廚煮咗幾個小時咁。





「今日有幸可以食到你煮嘅嘢。」我笑住講。

「呢個世界嘅泡麵真係唔錯,我煮咗啲,你試下。」佢端咗一碗出嚟,熱氣騰騰,上面仲有粒煎蛋同幾片叉燒。

我接過碗,食咗一口,真係好味,有啲似家鄉味道,令我一時之間情緒低落。我唔知點解會嚟到呢個世界,亦都唔知點解會遇到佢。

「你煮嘅泡面簡直係冇得頂。如果可以拎出去賣,一定好好賺。」我讚。

「我間唔中都有喺商場擺檔,賣泡麵。我啲泡麵係用愛心材料製成,出面買唔到㗎。」佢笑住講,一邊仲用圍裙抹手。





「話時話,係咪要帶我去嗰間地產公司呀?今日經過嗰陣,佢執咗鬼喎。係唔係真㗎?」我問。

「你講真㗎?地產公司都會執笠?唔信喎……真係有啲奇怪,你點都要帶我去一次。」佢一邊狼吞虎嚥咁食緊泡麵,一邊講,連嘴角都沾咗啲湯都唔知。

「其實都唔使咁急啦,地產公司都執咗鬼,慢慢食唔好濁親呀。」我話,雖然我自己都食得好快,但係都唔想佢食得太急。

「啲嘢等我返嚟執得㗎喇,我哋去咗先啦。事不宜遲,我換件行裝就可以出發。」佢話完,就上樓換衫。

唔耐,佢就落嚟,換咗套輕便服裝,一件連帽衛衣,加條牛仔褲,頭髮亦都梳咗,睇落精神唔少。佢拎住個小袋,入面應該係電話、鎖匙、錢包。

我哋決定一齊去睇下嗰間古怪嘅地產公司。

當然,結果都係一樣——倒閉咗。冇公司牌號,亦都冇人知呢度點解會倒閉。

「雖然呢度我成日經過,但我真係唔記得呢度曾經有間地產公司囉……仲要送棟樓畀你,真係有啲可疑。」佢講。





呢句話有啲道理。呢一刻,佢好似偵探咁推理緊個謎。

「使唔使入去睇下?或者入面會有一絲希望?」我問。

「可以嘅,但係你唔好抱咁大期望。」佢答。

呢間店舖係可以任何人進出嘅,因為呢度嘅規矩就係:你要買店舖,就一定要睇清楚。睇完覺得冇問題,隨時都可以用錢買起。

所以我先至夠膽提議入去睇睇。

結果,對面係一間空殼公司。「Welcome……」只有一張椅子同枱,仲有一個講英文嘅男人。

「點解會講英文嘅?」我問。





「你想我講中文都得。最近想買呢間舖嘅都係鬼佬,我學吓英文到時應付佢哋啫。」男人西裝骨骨,戴咗領呔,睇得出係個正常嘅斯文人。

佢唔講多餘嘅廢話,一講就係重點。佢唔鍾意過程,只鍾意結果。有啲事係好,有啲事太過直接,都會傷人。

呢間店舖位於 Cathy 嘅屋企唔遠處,喺一間大廈側面入去,所以可能會經過,但唔會起眼,唔會引人注意。所以每個人嚟呢度都要三思。

「不過咁講,呢間舖嚟搞泡麵店,都係一件唔錯嘅選擇。」佢講完望住我,再補一句:「亦都可以順便搞埋冬甩。」

「你都幾大食㗎喎,琴日拎住好多冬甩,我都估到你鍾意食冬甩㗎喇。」我笑。

「係呀,我好鍾意食冬甩。所以一年一度嘅季節,我一定會去捧場。你唔會嚟屋企?」

「咁呢間地產公司變咗空殼公司,即係話查唔到啲乜出嚟㗎喎。」我講。

我哋已經問咗佢唔少問題,但係問唔出乜。佢話乜都唔知。佢話佢只係受人所託,接管呢間公司,為咗錢而做。其他你唔使問,佢只會答三個字:「你知啦。」





我哋一路行出公司,一邊逛街。Cathy 想知更多關於我嘅事。

「我係前三日無端端嚟到呢個世界,跟住就遇到你。我都唔知點解我會嚟呢度。呢個世界好真實,好多嘢都似真咁……但係點樣嚟到呢度,我真係一概唔知。我覺得好迷茫……如果我一直留喺呢度,我會想死。」我講。

Cathy 聽咗之後,明白我嘅處境,但係呢件事始終解釋唔到點解會咁。

我再講咗昨日有個男人想帶我落去地獄,我都同佢講清楚。

「地獄?有個神秘男人?點解會越講越恐怖㗎?」佢都唧唧稱奇。

「唉,我都唔知點解呀……到而家仲係好亂。」我話。

我哋完全睇唔透呢兩日發生嘅事,連冬甩節都覺得好荒謬。





「淨係冬甩節都覺得好亂啦。點解無端端有人鍾意食冬甩,就跟住慶祝?咁唔通我鍾意食牛肉、鍾意食泡麵,就可以改個節日咩?」

「冬甩節係一直流傳落嚟嘅祭典,我哋好尊重呢個祭典。我哋唔會廢除任何關於冬甩節嘅所有事。對於你係個過來人,的確係會有少少奇怪。不過始終都要適應,因為你已經唔知點解對呢個世界,已經冇得返轉頭。又喺度生活,唔會差咩?你無端端多咗一間免費屋,應該開心先係㗎。」

雖然有啲風涼話我唔想聽,但係我已經聽慣咗,習慣咗,所以冇太大怒火,慢慢釋懷。

「大咁喎,呢啲不義之財,值得要喎。無緣無故有層屋……唉,都唔知係咪整蠱我……」我低聲講。

「你都要咗咯,唔係咩?同埋如果真係再有男人話要帶你落去地獄嘅話,你可以打畀我。」Cathy 從褲袋拿出電話。

原來呢個世界都有電話,真係想不到咁發達。

聽佢講完,我更加決定要喺屋企門口裝個門鏡,方便睇清楚門後係邊個。

「係咪對呢個電話非常之好奇呢?」佢見我睇住電話,好似有啲驚奇。

「呢個電話只可以打電話㗎,冇其他特別用途。唔使望到實一實咁啦。」

「為你話畀個電話號碼我,我想同你講……我冇電話,所以你畀都冇用。」我話。

「乜你咁㗎?電話咁重要嘅通訊器材你都冇?」

行到一半,我哋已經到咗商場。

「等啦,入去買部電話,你話好唔好先?」佢提議。

「但我冇錢㗎喎……」我答。

雖然屋係免費,但係電話唔會係免費。

「你真係麻鬼煩呀。我借住畀你先,一係你之後去打工還返畀我,你話好唔好先?」

「你話點咪點囉……」我冇理由反駁佢,因為佢係咁義無反顧借錢畀我,我真係想多謝佢。

「咁去邊間舖買呀?你有冇好介紹?」

商場入面電話舖好多,林林總總,真係花多眼亂。

「其實電話係用嚟通訊啫,你借我錢唔使買咁貴㗎喇。平平哋咪算囉,唔使左揀右揀。我畀個電話號碼你,你嚟呢個世界,有咩事多個照應。」

「不過聽你啱先可以打走個男人,即係話你都應該幾犀利下,應該唔洗點樣擔心啦。」

所以……我哋就係咁,抄低咗佢嘅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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