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調和師: 第十六章：無常
風鈴輕輕一響，門口吹入一陣微涼嘅風。
係沈若雪。
佢靜靜地立喺門口，一襲剪裁合身嘅黑色長衣緊貼住身形，衣角隨風輕輕搖曳，似係夜色中流曳嘅影。頭髮微濕，髮絲貼住頸邊，似係剛落過雨，又似係從雨中走出嚟嘅幻影。眼神深邃，透出一絲難以捉摸嘅距離感，似係從另一個時空穿越而來，踏進呢個沉靜嘅空間。
阿謙睇住佢，目光冇閃避，亦冇驚訝，只係輕輕咁講咗一句：
「你係第一個……我預咗你會嚟。」
沈若雪微微一笑，嘴角牽動得恰到好處，似笑非笑，似嘆非嘆。佢慢慢行入去，腳步聲細碎，似係怕驚動呢個空間入面嘅沉默。佢拉咗張凳坐低，動作輕柔，似係怕打破某種無形嘅平衡。
目光落在吧枱上，定定睇住那樽「無常」。
「我想飲呢杯……無常。」
阿謙冇講多，亦冇問點解。佢只係靜靜咁將樽推咗過去，動作細心，似係對待一件易碎嘅古董，又似係送走一段塵封嘅記憶。
樽係透明玻璃製，晶瑩剔透，入面嘅液體好似有生命咁，由清澈轉成淡藍，再慢慢幻化成金黃，似係時間本身嘅流轉，又似係命運嘅倒影。
沈若雪伸手，指尖輕觸樽身，似係觸碰過去，又似係迎接未來。佢慢慢將樽提起，舉到眼前，光線穿透玻璃，映出一雙似曾相識、卻又遙不可及嘅眼神。
空氣中，似係有一絲無聲嘅對話，喺沉默中交織。
窗外，細雨又開始落，一滴滴沿住玻璃滑落，似係為呢個夜晚添上一抹無聲嘅註腳。
第一樣係 ：日本清酒
作用：係呢杯酒嘅靈魂。純米大吟釀係清酒中最高級別之一，口感清澈、柔和、餘韻細長，代表「無常」嘅本質 —— 純粹但深邃，簡單但多層次。佢唔會壓過其他味道，反而令整杯酒更顯層次，似係未被定義嘅人生，等待命運落筆。
第二樣 係 洛神花汁
作用：洛神花汁本身帶有酸甜果香，顏色由紅轉紫，係一種會變色嘅天然果汁，代表情緒、命運、與人生嘅流轉。喺酒中，佢係第一個改變，亦係第一個提醒：改變係無聲無息，但係無可避免。
第三樣 係 蜂蜜柚子糖漿
作用：係人生嘅味道。柚子皮帶苦味，果肉清新，甜中帶苦，係一種矛盾嘅味道。加入蜂蜜，令甜味更柔和，唔會過於直接。佢係改變中既嚟到嘅希望與失落，似係提醒：甜唔代表安全，苦唔代表錯誤。
第四樣 係 蝶豆花茶（冷泡）
作用：蝶豆花係一種天然植物，泡出嚟係藍色，pH 值一變，顏色就會由藍轉紫、再轉為粉紅，係一種會變色嘅飲品。喺酒中，佢係令整杯酒隨時間改變顏色嘅關鍵，似係時間本身，亦似係命運無常。
第五樣 係 氣泡水（蘇打水）
作用：係流動嘅象徵。氣泡水本身無味，但係可以令酒體產生流動感，增加視覺與口感上嘅變化。佢係改變嘅觸發點，似係提醒：唔動嘅人生，終究會沉澱成過去。
第六樣 係 苦精（橙味或複合型）
作用：係最後一筆。苦精係調酒中嘅「秘密武器」，用量極少，但係可以令味道更有深度。選用橙味或複合型，係為咗加入一絲果香底調，唔會過於嗆喉。
佢係最後一筆，係改變嘅提醒：唔一定舒服，但係必要。
裝飾加入食用金箔或銀箔
係命運中嘅微光。金箔或銀箔會隨酒液流動，似係提醒：即使係無常，都仲有希望。第二樣 係 杯口掃咗蝶豆花
沈若雪靜靜睇住面前個玻璃杯，指尖輕輕拂過杯沿，似係觸碰一段早已塵封、連自己都唔敢面對嘅記憶。
「你哋……真係可以睇到人嘅心事？」
阿謙睇住佢，語氣平靜，但眼底藏住一絲難以言喻嘅深意：
「唔係睇到，係……幫人記起。」
沈若雪慢慢啜咗口「無常」。酒滑落喉嚨嗰一刻，似係一陣風拂過心頭，吹散咗層層堆積嘅塵埃。呢一刻，記憶好似活咗轉嚟。佢睇到自己。
喺一場國際時裝展入面，被記者重重圍住，閃燈閃個不停，問題似連珠炮咁飛嚟：「你點解咁瘦？」、「你點解咁冷？」冇人問佢設計背後嘅靈感，冇人理會呢啲作品係點樣由夜深畫到天光，一筆一劃都係血汗。
喺策展期間，一件作品突然被炒高價，主辦方笑住同佢講：「你識唔識呢個藝術家？我哋可以再炒多啲。」佢當時笑咗，但笑得唔開心，好似自己嘅心血變成咗一場賭局，藝術變咗商品，連靈魂都畀人標咗價。
-喺一次私人展覽後，收到封電郵，內容簡短但刺骨：「你係咪真係覺得自己係藝術家，定係只係想人記住你？」呢句話留低咗，久久唔散，似係一記耳光，打落去唔痛，但心口一直麻住。
佢睇到自己點解要消失。
沈若雪靜靜握緊手中那支酒樽，眼神迷離，似係睇酒，又似係睇返自己。佢輕輕晃咗一晃樽身，琥珀色嘅酒液喺燈光下蕩漾開去，就好似佢心中嘅回憶咁，一層層漾開，一層層浮現。
良久，佢終於開口，語氣低沉，似係講俾阿謙聽，又似係講俾自己：
「我曾經……係一場風暴。」
聲音唔大，但係落喺空氣中，卻似係打咗一記悶雷，震得四周都靜咗落嚟。
阿謙睇住佢，眉頭微皺，問：
「點解要停低？」
沈若雪笑咗，笑得唔係開心，而係有一種釋懷，一種放下。佢抬頭睇住阿謙，眼神中多咗一份從容淡定：
「我唔係要停低……」
佢停咗一停，似係為咗等呢句說話沉落去，再慢慢吐出：
「我係要重新選擇，點樣吹。」
空氣中有一下子嘅沉默，只係得酒杯中細微嘅聲響，同埋心中無聲嘅波瀾。
忽然，佢睇住阿謙，語氣轉咗，似係隨意問起，但又似係藏咗幾分試探：
「你哋……真係唔會問客人背景？」
阿謙依然係淡定咁，輕輕搖咗下頭，語氣從容：
「唔使問，酒會講。」
話音一落，似係為呢個空間添咗一層神秘嘅色彩。酒，唔單止係飲嘅，仲係聽嘅，聽人講唔出嘅故事，聽心入面藏咗幾多年嘅秘密。
川川輕輕一跳，落咗喺阿謙腳邊，動作優雅得似風拂過水面。佢頭輕輕拱住阿謙嘅手，呢個動作唔單止係安慰，仲似喺用貓語講緊：
「唔使驚，我喺你身邊。」
跟住，川川慢慢轉頭，睇住沈若雪，咪住眼，喵咗一聲。
呢一聲喵，唔係尋常嘅叫聲，係一種無聲嘅共鳴，似係喺靈魂深處輕輕震動，似喺講：
「你唔係第一個迷失喺呢個世界嘅人，亦都唔會係最後一個。」
沈若雪凝睇住川川，眼神中閃過一絲動容，似係睇穿咗呢隻貓背後嘅故事，睇穿咗佢曾經走過嘅路。
佢輕聲講咗一句，語氣中帶住一絲溫柔嘅理解：
「你都係……迷失過先學識行返出嚟嘅吧？」
川川咪住眼，再喵咗一聲，似係認咗，又似係無聲地笑咗，笑得從容，笑得釋懷。
呢一刻，空氣中多咗一份理解，一份沉默嘅陪伴，似係三個人——或者，一人一貓一靈魂——喺呢個世界中，終於有咗一絲連結。
沈若雪慢慢由袋中掏咗出一張紙，紙張微微泛黃，邊緣有少少皺褶，似係曾經被握緊過好多次，每一次都係一次回憶，一次掙扎。
呢幅畫，畫緊一個女人，背影模糊，似係自己，又似係另一個自己——一個未被世界磨損嘅自己，一個曾經笑得真誠嘅自己。
佢將畫紙小心咁放落樽中，動作輕柔得似係怕驚醒咗紙上嘅靈魂。眼神深沉，似係睇住過去，又似係睇住將來，輕聲講咗一句：
「我唔係想被記住……我只想知，我仲係咪我。」
阿謙睇住樽，睇住呢個盛滿心事嘅容器，沉默咗一會，似係喺度掂量每一句話嘅重量。風吹過，佢嘅頭髮輕輕晃咗一晃，佢終於開口：
「你係咪消失咗，唔係重點。重點係……你仲有得選擇。」
風微微吹過，樽中嘅畫紙輕輕晃咗一晃，似係回應，又似係喺呢個世界中，尋回咗一絲屬於自己嘅聲音。
呢一刻，沉默比語言更有力，陪伴比安慰更真。
沈若雪慢慢起身，窗外嘅風唔急唔徐咁吹入嚟，風鈴叮叮噹噹咁響咗一聲，似係為呢個時刻敲咗一記輕柔嘅節拍。
佢睇住阿謙，眼神唔似從前咁迷惘，反而多咗一份從容，仲有一絲似係放下咗嘅釋懷。佢講起話來，聲音細細地，但係每一個字都似係落咗心：
「我唔係為咗回歸而嚟，係為咗知道，我仲有得選擇。」
呢句話，似係風一樣，輕輕吹過屋企每一個角落，連空氣都似係為之一凝，時間都似係慢咗一拍。
阿謙點咗點頭，眼神深邃，語氣唔重，但係每一個字都似係由心底浮起，沉實得嚟又唔會令人覺得壓抑：
「你唔係第一個，亦都唔會係最後一個。」
門關上嗰一刻，風鈴又再輕輕一響，似係將段記憶，靜靜地送走，亦似係為呢段關係，畫咗一個唔算圓滿、但係完整嘅句號。
沈若雪離開後，酒吧入面重歸寧靜。
風鈴輕輕一響，似係為呢個夜晚畫咗上一個句號。門關上，雨聲漸遠去，連空氣都似係放低咗啲乜 —— 放低咗一份牽掛，一種情緒。
阿謙靜靜睇住吧檯上嘅「無常」酒樽，樽中嘅畫紙輕輕浮沉，似係一段記憶，慢慢沉澱，又似係一份未完嘅心事，藏喺酒色之中。
忽然，點唱機自動啟動。
機械聲輕輕一轉，唱針慢慢落下，一陣細微嘅沙沙聲後，音樂流瀉而出。
係一首歌 ——《*How to Disappear Completely*》by Radiohead。
I'm not here*
This isn't happening*
I'm not here, I'm not here*
旋律輕柔，似係夜風拂過水面，又似係一個人喺黑暗中慢慢放低自己，放低所有執著。
Nicole靠住吧檯，雙手輕輕托住下巴，眼神似係睇住音樂來源，又似係睇住遠方 —— 一個連自己都唔肯定嘅地方。
佢輕聲問：
「你有冇試過……想消失？」
阿謙冇即刻答，只係慢慢將樽「無常」收起，放返入櫃，動作細心，似係處理一段記憶，又似係將某段情封存。
佢睇住窗外，雨已經細咗，街燈嘅光暈喺水漬上散開，似係夢境嘅碎片，一塊塊浮喺現實之上。
「我唔消失，係因為有人仲要我。」
呢句話輕輕咁講，但係落喺空氣中，卻似係一滴水，跌落湖心，激起圈圈漣漪。
Nicole睇住佢，眼神中有一絲動容，似係被點醒咗，又似係被安慰咗。
「咁……我哋係咪都係咁？」
阿謙轉頭睇住佢，眼神中有一絲溫柔，似係睇見咗佢心底嘅迷惘。
「唔係消失，係選擇點樣存在。」
Nicole笑咗，笑得唔係開心，而係有一種理解，一種釋懷。笑容中，似係放低咗啲乜。
「你係咪……一直都係咁，唔講多，但係都做緊好多？」
阿謙睇住佢，語氣唔急唔緩，似係夜風一樣，吹過耳邊：
「我係調酒畀人飲……但係，有時都係為咗調畀你。」
呢句話似係風一樣，輕輕吹過，卻又似係落雨一樣，慢慢滲入心底。
點唱機繼續播放，歌詞繼續流轉：
I'm not here
I'm not a thing
I'm not here, I'm not a thing
但係喺呢個酒吧入面，有人喺、有人聽、有人記住。
有人選擇留下，係因為有人值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