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rick屋企變得更靜。

我知道。

以前,佢屋企成日都唔係咁。成日都有貓聲,咪咪叫,跳嚟跳去嘅腳步聲,書枱上面仲有小白踱步嗰陣「啪嗒啪嗒」嘅腳聲。小黑唔係多講話,但係佢望住我哋嗰陣眼神,好似喺講緊乜嘢。小灰最細心,會喺我哋唔開心嗰陣跳上嚟,唔講話,只係靠住我。

而家冇咗。

屋企變返原本嘅樣子,好似從頭來過,但係我哋唔再係原來嘅我哋。





Patrick開始自己煮飯。以前佢成日講:「點解我要煮?屋企有貓煮飯啊!」而家唔會咁講。佢煮緊飯嗰陣,眼神有時會呆咗,好似喺諗緊邊個曾經坐喺廚房角落睇住佢,一隻黑貓,默默睇住佢炒菜。

我亦都開始自己打掃。以前我哋總係話:「咪執咁多,貓會幫我哋執。」而家唔會咁講。我哋執緊屋嗰陣,會睇一睇屋企每一個角落,好似喺搵緊啲咩——搵緊一隻跳上枱面嘅白貓,搵緊一隻藏喺沙發底嘅灰貓,搵緊一隻坐喺窗邊嘅黑貓。

有時會聽見咪咪聲。

我哋會即刻轉頭,睇一睇客廳、睇一睇窗台、睇一睇門口。但係冇人。冇貓。

只係風。





或者係我哋嘅心。

有日我哋出街,喺轉角見到一隻黑貓。我哋一齊停下腳步,睇住佢。佢睇住我哋,眼神似係小黑,深沉又安靜,好似睇穿咗我哋心底。我哋唔敢走前,唔敢叫佢,只係站喺度,睇住。

佢最後跳上圍牆,消失咗。

我哋冇追。

因為我哋知道,唔係佢。





但係……我哋仲係想睇多一陣。

屋企入面,空氣中仲有貓嘅氣味。係小白嗰種淡淡嘅檀香,係小灰嗰種微涼嘅風味,係小黑嗰種沉穩嘅木香。有時我會坐喺梳化度,閉住眼,深呼吸一吓,好似可以再聽見佢哋講話。

「Karman,唔可以。」

「我哋一直喺度。」

「唔好驚。」

但係……冇聲。

只係寧靜。

我哋慢慢習慣咗呢種寧靜。





唔係死寂,係一種深沉嘅安靜,似係屋企終於學會自己呼吸。

我哋唔再夢見夢境核心,唔再夢見儀式,唔再夢見小黑消失嗰一刻。我哋開始夢見日常,夢見佢哋喺屋企跳嚟跳去,喺我哋身邊打滾,喺我哋耳邊講話。

有時會醒轉,發現枕頭濕咗。

但係……呢種悲傷,唔再係一種拖累,而係一種提醒。

提醒我哋,有人曾經為我哋犧牲。

提醒我哋,我哋唔可以辜負呢份愛。

.....





我哋去咗公園,將三根貓毛埋喺棵老樹下。

呢棵樹真係好老好老,樹皮裂咗好多紋,好似老人面咁,佈滿歲月嘅痕跡。樹比我哋仲老,可能仲見證過好多唔同嘅故事。我哋唔知點解要咁做,但係心底話,呢係應該做嘅事。好似有一種無形嘅力量,推住我哋去完成呢個儀式。

Patrick 揀咗個最舒服嘅位置坐低,靠住樹幹,望住我話:「如果有一日我哋再見到佢哋……我會唔會認得出?」

我睇住佢,眼神中透出一絲溫柔,連我自己都唔知點解咁肯定:「會。」

「點解?」

「因為守護者,永遠都係咁樣出現喺我哋身邊。」

我哋喺度坐咗成日,講緊三隻貓。講緊嗰隻黑貓,成日霸住窗邊望街,好似守護呢個家咁;講緊嗰隻灰貓,成日細心咁陪住我哋度過低落嘅時刻;講緊嗰隻白貓,溫柔得似陣風,唔出聲都令人安心。

我哋笑咗,亦都喊咗。笑係因為有好多美好回憶,喊係因為真係好掛住。





過咗幾日再去公園,發現棵樹下多咗一塊石頭。

係一塊唔大嘅石頭,平平無奇,但係上面刻住一句字:
「守護,唔係責任,而係選擇。」

我哋睇住句字,心入面突然暖咗。我哋唔知係邊個留低,但係我哋知道,係佢哋。

再過一段時間去,見到樹下有花開咗。

係三種唔同顏色:黑、灰、白。咁啱咁好咁開,咁細心咁排,好似有人刻意種咗咁。我哋唔知係邊隻貓種嘅,但係我哋知道,係佢哋。

有一日,我哋又去。遠遠望到,有三隻貓喺度睇住我哋:一隻黑、一隻灰、一隻白。

我哋唔追,只係坐低,靜靜睇住。佢哋亦都唔走,好似都唔急,就咁睇住我哋。





最後,佢哋一齊跳上圍牆,消失咗喺屋頂同屋頂之間。

我哋唔驚,亦都唔喊。

因為我哋知道,佢哋曾經真係存在過。唔係幻覺,唔係夢,係真係喺我哋生命入面,留下過痕跡。


(從前有三隻貓接近神的境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