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ra:
這封信不會寄給你,我只是想把今晚的一點感受寫下來,也算是給自己一點整理的空間。家長會結束後,我們站在操場邊上等孩子的時候,你提到承軒最近喜歡畫漫畫,還說他的理科成績雖然一般,但動手能力特別強。我聽著,點頭,心裡卻是微微一震——你說的話,好像也在說我家那個孩子。子樂也一樣,沉默寡言,但對機械有種近乎執著的專注。上次他拆開家裡的咖啡機只為了看內部構造,我太太還在罵他亂來,而且對功課完全沒有幫助。太太是那種典型功利學習家長,哪裡有好的補習老師,他就要子樂去試;哪裡有應試必讀秘笈,她就會搜羅回家。但是對於孩子的興趣和生活,我看不出她很認真看待和關顧。就像今次拆咖啡機事件,我卻偷偷欣賞子樂那份投入。她卻說:我和別人的家長都不一樣。然而,今天我第一次發現,不止我會這樣看待孩子,原來你也是。你說:「我不要求他得第一,我只想他願意跟我說話。」我當時沒有回話,但你大概沒發現,我手裡握著的那份講義被我悄悄捏了一下。那句話——對我來說不只是理解,而是一種救贖。我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在教書這麼多年裡,我說得最多的話都給了學生,回到家就沉默了。你在說承軒的時候眼神那麼專注,連風都靜了下來。我忽然想,如果我太太也能用那樣的眼神看子樂一次,會不會他也更願意打開話匣子?主持今天家長會的那位男老師,我記得你也提過他是承軒以前的英語老師。陳老師個子不高,但站在講台上的時候卻特別挺拔,戴著一副細框眼鏡,眼神不會閃避人。他說話有條理,講得不急不慢,連家長都靜下來聽。我注意到他介紹每一位學生項目的時候都會加上一兩句小評語,那不是流程,而是一種……我說不上來,也許是一種很純粹的關心和重視。當時我看你笑著聽他講話,承軒入選閱讀計劃,你點頭致意。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站得有點遠。家長會後,孩子們跑去買小食,我們站在那棵桂花樹旁。我問你最近忙不忙,你笑說:「我哪有資格說忙,你才是上班的人。」然後我們就談到了各自陪孩子做功課、管手機時間、還有你說:「其實最難的,是如何好好聽他說話,而不是搶著教他怎樣做。」Clara,我不記得上一次有誰這樣跟我談育兒的事了,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人站著聊天超過五分鐘。你那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平日小心關上的那一扇窗。我知道這只是一段很平常的對話。也許你明天就不會記得說過什麼。但我今晚卻想記下它。因為在那個不太冷的夜晚,我忽然有了一點久違的暖意。晚安,Clara。
希望你今晚也睡得好。
阿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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