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因為一封信,在花叢裡發現他的秘密 ⛦: 溫柔
10 溫柔
“測驗前替我補習數學”
我發了這則訊息給「魚」,但他沒有回覆,直到第二天上學,仍毫無消息。
該不會又耍賴吧?明明上次見義勇為了,這次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怎會拒絕呢?
我把電話塞回抽屜裡,重新拿起筆,解答英文工作紙上的文法。就這樣無聊地渡過了上午的課堂,我打著呵欠和大家一起吃午飯。今天是星期五,朋友們興奮地討論著放學去哪裡玩。
「去卡拉OK吧,難得我們有六個人。」
「看電影吧,最近不是上了一套科幻片嗎?」
「可是再過一週就有測驗了呢,我挺怕數學的。」
這裡我忍不住附和:「我也是。」
「那要不一起去圖書館溫習?」小美拋出這個提議,隨即惹來反對,紛紛說要先甜後苦。
小美走在我旁邊,我側頭瞥了她一眼,她比我高一點點,今天如常綁了髮髻,架著黑色眼鏡。那個阿樂到底看中小美什麼呢?我不是說小美不漂亮,而是小美是認真乖巧型的女生,怎會被那個吊兒郎當的阿樂迷上?他的感覺比較像是喜歡艷麗又魅惑的女生。不過小美的話,會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呢?我想不到。
「小美你有喜歡的人嗎?」我脫口而出,一不小心便問了。
小美聽了並沒特別異樣,意外的冷靜回應:「沒有。」
於是我輕聲又問:「那你會喜歡怎樣的男生?」
「很會讀書的,像A班的陸允昇。」
A班的陸允昇……好像長得挺文質彬彬的,印象中好像是學生會成員,也是戴眼鏡的。
「那你呢?」沒想到小美反問我,但我一時之間想不到,只能說一些很片面的條件:「長得高又細心體貼吧,有正義感就更好了。」
小美點點頭,但顯然沒太大興趣繼續聊下去,我也就沒多說。不過仔細想想,我說的這些,不就是之前暗戀的那個學長嗎?
去年,有一個學生會副會長叫周冬竣,他的成績不是最出眾,但就很能體會學生的民間疾苦,知道食堂賣的東西又貴又難吃,便主動提出更換餐廳承辦商。那時候他帶頭收集學生聯署,又勤於物色適合的餐廳。每次看到他那副認真的樣子,都會莫名被他吸引住。
能夠喜歡這樣的學長,實在是太幸福了。雖然這場暗戀只維持了半年,最後因為學長交了女朋友而告吹,但是那段日子每天期待回學校看他,都充滿了美好的回憶。現在學長是高中最後一年了,很快就要離開學校了呢,真是可惜。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呀?」不知何時,換了匡兒走在我旁邊,而我們正準備步入餐廳叫外賣。
「想起了冬學長。」
「蛤?這麼突然?」
「我想起那天跟他擦身而過、想到幫他簽那份學生會聲明,他還跟我說謝謝呢。」我開始朝天瞇起眼睛演起來,雙手還合上,頂在下巴,甜甜的笑起,好像進入了我美好的回憶當中。
匡兒呆住,無奈地道出:「你的藥是不是過期了?」
她這一句很殺風景,讓我瞬間出戲,板著臉回應她:「你懂什麼?」
「如果這少女心能夠賺大錢的話,我很樂意懂一下。」
我沒理她,隨著大家進去點餐,然後一同回學校的飯堂吃外賣。
我們坐在學校飯堂中間的長桌,吃剛買回來的意粉,跟大家說說笑笑,直到手機傳來震動,我拿來偷瞄一眼,發現是一則來自「魚」的訊息。我點進去看:
“放學後在街口的快餐店等”
他這是答應了吧,但為什麼是快餐店?不過如果約在學校圖書館的話好像會更礙眼。
「要不要叫上F班的幾個女生一起去唱卡拉OK?」
「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郭豪來。」
「好啊好啊。」
她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待會的聚會,而我收起電話,難為情的開口跟大家表示:「今天我就不去了,有點事。」
匡兒吃惊的問:「什麼事?不是下週才有數學輔導嗎?」
我環顧了一圈,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是關於邱子宇的事吧,只好含糊地笑笑:「約了朋友。」心裡希望阿樂那張嘴快點發功。
雖然大家有點失落,但無阻她們唱歌聚會的雅致,看來會相當熱鬧,害我也想去。
回到教室後,匡兒在我的座位前停下,低聲問我:「是關於那個邱子宇嗎?」
我默默點頭,同樣小聲地道:「他答應幫我溫習數學。」
匡兒難得地邪邪一笑,靠向我低語:「很可以嘛,進展不錯喔。」
我用手肘撞開靠過來的匡兒。「別胡說八道,這是關乎我數學成績。」
「然後再拿個戀愛學分。」
「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坦言,就憑剛才我所列舉的那些條件,這個邱子宇可說是背道而行,講話毒辣又沒同情心,更別提什麼溫柔體貼。
「那祝你好運嚕。」
§
原來的確需要一點好運。不知道為什麼心底裡總是想避嫌,總是覺得周圍都有線眼埋在附近,尤其學校附近的快餐店,全都是學生放學來吃下午茶。加上我缺席朋友的聚會,讓我更心虛,生怕突然有人認出我和邱子宇。
於是我把馬尾放下來,長髮垂至腋下,又戴上我的終極武器──口罩,隻身來到快餐店。
還好他夠聰明。邱子宇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在沙發椅上等我。他垂眼單手按著電話,桌上只擺著一杯飲料,黑色背包則放在旁邊。我拉開他對面的鐵椅,放下白色背包。我坐下後,他才漫不經心地抬頭瞧瞧我。
「你誰?」他竟然這樣問。
「你開玩笑嗎?我是馬上楠。」
這傢伙未免太失禮了吧,只是把頭髮放下來再加個口罩,就不認得人了?我的斜齊瀏海或是亮晶晶的瞳孔也很好認吧,明明上次早會遲到,他一眼就把我認出來。
他不以為然地放下手機,接著問:「為什麼又戴口罩?」
「不想被認出來。」
「別人的眼光有什麼好在意的?」
「說得這麼動聽,你不也是在意別人的眼光,才急著不讓我把那件事說出去嗎?」
他皺起眉,淡淡的回應:「這不一樣。」
我還想說「哪裡不一樣」,他卻擋住了,率先開口讓我把數學書拿出來,趕緊開始。我把課本和工作紙通通放到桌上,還準備好幾枝筆,等著他指揮。
然而,我倆呆上幾秒鐘,兩眼看著對方,一下子被他漆黑的瞳孔看得不太自在,差點兒就要退縮之際,他開口問:「哪裡不會?」
我嚥下唾液,其實連自己哪裡不會做都不太清楚,甚至乎測驗範圍是哪裡也不知道,我只好抽起上次輔導課的課堂工作紙出來,隨便指向最後一題,這通常都是最難的一道題。
他隨手拿起我的筆,一邊閱讀題目,一邊用筆尖輕輕劃過紙面,繼而寫出第一行公式。他的手指纖長,筆跡比一般男生來得整齊而有力。他寫了兩行便停住,開始講解,然後說:「明白了吧?下面你試著寫寫看。」
我握著筆,沉思片刻,還是寫不出個字。他見我遲遲不動,便深深的嘆息:「你的腦袋到底裝了什麼?」
就知道他會放毒話,真的一點溫柔也沒有,內心禁不住怪責自己居然笨得找上他來當私人補習老師,不是自討苦吃麼?還要戴口罩保護自己。
我欲開口反駁他時,他移走我的工作紙,在旁邊快速寫了一條的公式,然後把紙轉回來給我看,再重新講解一遍:「這種類型的題目都是用這種公式作答,把這些數字套用進去,再加減一下,就會有答案。」
為了替自己爭一口氣,我默不作聲的試著解題,來來回回寫了好一會,終於得出了負6的答案。我抬頭想給他檢閱,怎料他已經在點頭,說做對了。這十幾分鐘內,原來他一直默不作聲的看我解題。他又拿起我的工作紙,認真檢查我其他題目。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脖子的幾顆鈕扣沒扣上,坦然露出一條銀鏈,吊墜隱藏在衣領裡。他的右耳依舊戴著耳環,啡髮明顯的打理過,全都長在適合的方向。
難得他如此專注,讓我一不小心打量他起來。
他把工作紙還我,有幾題都被他用藍色原子筆圈住了,讓我再試試。這次他沒盯著我,反而在翻開我的數學課本來看,時而寫了幾行字,時而一直翻動頁面,不知在看什麼。
忽然,他抬頭望向我。我一愣,意識到自己正盯著他發呆似的。他二話不說用手指彈向我的額頭,像之前那樣弄痛我,害我嗚呼的叫。
「發什麼呆?趕緊寫。」他道出。
我摸著隱隱作痛的額頭,不滿地問:「為什麼總是彈我的額頭?」
「因為你額頭大。」
「啊?」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才剛把手放下來,執筆寫題目時,竟猝不及防的被他伸手扯下我的口罩,那指尖擦過我的鼻子,口罩就這樣脫落,他的手同時抽離。
「幹什麼?」我皺著眉問。
他滿臉調侃:「想看看你不綁頭髮的樣子是長成怎樣。」
我承認有一剎那間,我臉紅了,但很快被我壓下來,再把口罩重新拉上去,衝著他放話:「神經病。」
他毫不介意我的咒罵,微微勾起嘴角,繼續翻著我的數學課本。
快餐店裡的喧鬧聲持續不斷,我越來越難專心,加上剛才他的舉動令人感到不自在,於是我幽幽的道:「下次可以不要約在快餐店嗎?」
他抬眼望我,眼裡泛起了暗光。「不約在這裡,你想約去家裡?還是無人的公園?」
我愣了一下,他所講的地點都不是我預想的那樣,而且無比荒謬,怎麼說成是約會地點似的?我立刻斬釘截鐵:「才不是!只是這裡人太多太嘈了,也很容易被認出來!」
「對啊,所以才要去比較安靜的家,或者公園。」
他還真敢說。幸好我戴了口罩,遮蓋了臉上的紅潮。我懶得跟他爭,丟下一句:「神經病。」繼而投入去數學題之中。
他沒再多說什麼。過了一會,他把課本還我,向我說明測驗的重點已圈起來,把54頁至60頁的公式背下來,就能完成解題。
他揹起背包站起來,嘴邊吐出:「我還有事,今天就先這樣吧。」
「哦。」我懶懶應了一聲。
他從我身邊經過,我連正眼也沒望向他,但下一秒,感覺到一隻手輕輕落在我頭頂,只許一秒鐘,再聽著他淡淡的語氣,霎時間竟讓人有種溫柔的錯覺。
「下次去咖啡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