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勾引
 
 
      上課的鐘聲響起,勉強蓋過操場上的喧鬧聲,老師們前來驅散人潮,我們便順著人群走上樓梯。
 
      回到E班教室,便聽到男生們放話:「要是我們比賽當天也有這種架勢就好了,你們女生有準備打氣的彩帶嗎?」
 
      「對啊,明明不是我們班比賽,你們女生卻通通跑去支持,多瞎。」
 
      匡兒好像回了他們:「你們就別抱怨了,又不是不挺你們……」




 
      我回到座位上,沒當心他們的談話內容,只想著子宇的傷勢。
 
      他應該還好吧?怎麼一聲不響就去了保健室?會不會很嚴重呢?我看他被撞的時候,連肩膀都快被撞歪了。B班的人怎麼這麼可惡?還這麼沒風度,撞了人就走,都沒有扶他或是講句不好意思。
 
      班主任步入教室,在講台的第一句就是:「剛才的比賽很精彩,但我更期待你們明天的比賽!」
 
      同學們隨即歡呼起來,議論著明天午休時的準備。我們都準備了紙牌給男生們打氣,只是沒有今天的兩班準備得這麼精緻。
 
      我低下頭,想到可以發訊息給他:




 
     “你的傷怎麼樣?”
 
      過了好一會他都沒有回。
 
      今天最後這兩節課是自修,我翻開書看,讀了幾行字又低頭看一次電話,然後又想到可以發訊息給阿樂:
 
      “邱子宇沒事吧?”
 
      阿樂很給力,眨眼就回了:




 
      “只是扭傷腳而已,但人還在保健室”
 
      他還在保健室?
 
      我抬眼一看,班主任都快要打瞌睡了,我去一個比較久的洗手間應該不成問題吧。
 
      我還想起樣東西,便從錢包裡取出卡通版的OK繃,然後向老師報告我要上洗手間這件事。
 
      我成功溜到去一樓,再快步前往保健室。我在鵝黃色的門外停下,踮起腳尖從方形的窗戶看進去,瞧瞧有沒有保健老師在裡面。我斜斜一瞄,座位上沒有人,於是我輕手輕腳推門進去。
 
      內裡的空氣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靠窗的位置擺了幾張簡單的病床,上頭整齊疊放著白色床單與薄毯,就只有最裡面那張病床拉起了白色的布簾,應該就是他躺在那裡。
 
      我小步靠近,才剛想拉開布簾,就聽見他低沉一聲:「誰?」
 




      這煩躁的聲線無疑就是子宇了,看來已有不少人來探病讓他生厭。
 
      「是我。」我應聲,並掀起一小塊的布簾,露出自己的小臉以示我的同時,也把他的臉看清楚。
 
      他瞧見是我的一刻似乎鬆了口氣,身子微靠到床頭,但依然板著臉的面向我。
 
      「你來幹嘛?」他的聲音沙啞,臉色帶著倦憊與些許憔悴,少了平日的意氣風發。
 
      我走進去,把布簾拉好,向他遞出手中的卡通版OK繃,說:「想說你應該需要。」
 
      「你傻啊?保健室怎會缺這種東西?」
 
      「喔。」我收回OK繃,居然一時之間沒想到,現在顯得我愚笨了。
 
      我不自在地撥弄一下瀏海,瞧到他左腳腳踝纏上了白紗布,兩邊膝蓋上也塗了藥水,便輕聲問:「你的傷還好吧?」




 
      「死不了,只是扭傷罷了。」說完,他用下巴比了比床邊的圓形椅子,示意我坐下,我便照著辦,心裡卻暗暗雀躍。在這細小又密閉的淺藍布簾裡,竟營造出一種微妙的親密,空氣似乎都被壓縮了,讓我緊張起來。
 
      「不過也值得吧?你們贏了,大家都很意外。」我輕聲說。
 
      「是啊,還聽到有人很傻的喊加油。」他漫不經心地說。
 
      我愕然地抬起頭,看向他,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藏著半分狡黠。
 
      他聽到我喊加油?不會吧,這麼多人聲和雜音,怎麼可能?
 
      「你……」我還沒問出口,他就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他們輸在太依賴技巧,臨場發揮很一般。」
 
      我點點頭,裝聽懂,再加一句:「還撞你呢,那人很沒風度。」
 




      他輕輕閉起眼睛,慵懶地說起:「那是陳慶文,他只想打倒我。比起能贏球賽,他更高興把我撞飛。」
 
      我想了想,便試探性的問:「是因為之前在籃球隊跟他鬧不愉快?」
 
      他張開眼睛,盯了我一眼,溫溫淡淡地「嗯」了一聲,但沒解釋下去,於是我又好奇的問:「那為什麼你要退隊?」
 
      「打工沒時間參加這種課餘活動。」
 
      「這藉口不太好吧?」
 
      「我只是想早一點有財富自由。」他這句話讓我以為自己在跟匡兒說話,沒想到身邊的人都這麼早熟,讓我也覺得該想想自己的前途。
 
      「你家裡……」我的提問斷了一半,因為聽到保健室的門被打開,腳步聲隨之而來。我第一時間想到是保健老師。要是被發現我在課堂期間偷溜出來,要怎樣解釋?!?!!??
 
      我瞬間慌亂,從椅子上跳起來。該怎麼辦?




 
      子宇倒是一臉隔岸觀火的樣子,雙手抱胸,饒有趣味地看我手忙腳亂。然後他隨手一指,示意我躲到床底下。我想也沒想,就立刻彎下身子,鑽進他的床底。
 
      與此同時,保健老師的聲音也來了:「邱子宇同學,睡著了嗎?」
 
      布簾被拉開,老師走了進來,似乎還拿著鐵盤進來,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應該是醫療用品。
 
      「有什麼事這麼好笑?」保健老師放下東西問。
 
      他在笑?笑什麼?他是笑到肩膀抽搐嗎?床都在微微的晃起來了。
 
      慢著,他是在取笑我吧。他媽的我現在趴在他的床底下,跟灰塵親密接觸,把制服都弄髒了,他居然理所當然的覺得好笑?我也是懵了才聽他的話!
 
      「沒什麼。」聽他的口氣似乎笑得意猶未盡。
 
      「來,幫你的膝蓋封上紗布。」
 
      我只能在床下安靜地待著,希望不要有蟲子之類的東西爬到我附近,要不然我會尖叫。
 
      過了一會,保健老師問:「要打給你的家長來接你回去嗎?」
 
      「不用。」他的聲音回復平日的淡漠感。
 
      「盡管他們不常在,也該聯絡一下吧。」老師似乎對他的家庭背景有一定的了解,讓我不禁好奇,豎起耳朵專心聽。然而,子宇卻沒有回應,只有剪開紗布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聽到老師說:「好了。待會需要多一些紗布拿回家嗎?」
 
      拜託,他要講需要!要使開她,我才能出來啊!
 
      我沒聽到子宇的回答,但就聽見她收拾好東西,臨行前拋下一句:「我先上去印文件給你簽名,再回來給你紗布。」
 
      我輕輕鬆下一口氣,這次得救了,我撐在地板的手都快要麻了。
 
      門一關上,我就立刻爬出來,像一條軟軟的蟲子。
 
      我站直身子,拍掉身上的塵埃,身後又傳來一聲「噗哧」。
 
      「你笑什麼?」我轉身向他投放怒意。
 
      他用手背擋著嘴,眼裡卻全是笑意:「你還挺能藏的。」
 
      「還不是你讓我藏到床底下?」
 
      「不然呢?難不成讓你躲到我的被窩裡嗎?」他邊說,邊用手撓開自己的被子,作勢邀我進去。
 
      我的臉一下子刷紅。這單人床相當窄小,是不可能躺到兩個人的。他講這個方法絕對不成立,而且立馬就會被發現。他怎麼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口講這種提議呢?
 
      果然是高手。
 
      「神經病!」我回嘴,然後轉身拉開布簾,趁老師還沒回來趕緊溜走。
 
      「等一下。」他叫住我。
 
      「又怎樣?」我轉身氣沖沖問。
 
      「OK繃,給我。」他向我攤開手。
 
      「不是說這裡不缺嗎?」
 
      「看在你特意拿過來給我的份上,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免得浪費你躲在床底下的苦。」他含笑回應我,嘴臉可惡得很,卻又偏偏蘊藏著壞透的甜美。
 
      「我看你不止是欠撞,還欠揍!」我回嗆他,他卻似乎心情大好,完全沒介意。
 
      本來我想頭也不回的離開,但瞧見他輕鬆自在的臉容,就忍不下心,唯有從裙袋裡拿出卡通版的OK繃,狠狠地放到他的手心上,附加一句:「不用謝。」
 
      我把保健室的門關上,但背靠在門上,停留了一會。我伸手摸到胸口前,感受自己的心跳一來一回的躍動得快速,還有那鼓莫名其妙的悸動感,殘餘在心底裡。
 
      真糟,他為什麼要勾引我?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