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撞破晨霧,在山谷間回蕩。

明燭跪在佛前,背脊挺直。首座將缽盂遞到他手中。

「閉門誦經十六年,是時候去看看眾生了。」

「弟子準備好了。」

首座為他戴上佛珠:「這是邪魔骨雕成的,可驅除一切妖魔鬼怪,保祐平安。」



「化緣不為吃飯,是為體驗人間苦痛,方懂慈悲。」

「弟子謹記。」

「起行吧。」首座揮手,望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嬰孩,對他有別樣的感情。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七歲那年的冬天,明燭被其他沙彌推倒在地。熱粥潑了一身,手腕被燙得通紅。



「你這個煞星,也配和我們一起用膳?」

明燭不發一言,只是默默拾起散落的經書。

首座從廊下經過,目光相接那一刻,明燭的眼神帶點委屈,大概是渴望著他替他出頭。

首座暗自搖頭:這點委屈都受不住,如何擔得起大任?遂拂袖離去。

十歲的時候,明燭解完《因明入正理論》的難題,只用了半柱香。



「天才?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野種。」

首座站在高階上,並未表現半點讚許。

他從來吝嗇他的肯定。

想不到想要的,這孩子才會更加努力,去證明自己的價值,想盡一切辦法來討好他,獲取他的認可。

十三歲生辰那日,明燭發現抄寫了一天的經卷被撕得粉碎。他跪在藏經閣,將碎片拼湊。

首座踱步而來,停留片刻,卻只冷冷地道:「字跡潦草,重抄。」

被打壓,才會渴望用權力來改變處境。

去年辯經大會前夜,明燭的袈裟不翼而飛。他穿著素衣上場,風輕雲淡地,辯得西域高僧啞口無言。



賽後,首座第一次拍了拍他的肩:「不錯。」

這兩個字,明燭等了整整十五年。他看著明燭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

不禁對他笑了。

他果然沒看錯這個弟子。

他把一本殘舊的《金剛經》交給他。

「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翻到最後一頁,上面有一行歪歪倒倒的字:我要當方丈。



筆跡稚嫩得很。

是小時候的明燭的字跡。

他的野心正合他意。

「明燭呀明燭,你終於明白到,在這世上,唯有站到最高處,才會不再任人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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