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術迴戰：咒世紀元: 咒世紀元下篇 56 回眸
咒世紀元下篇
第五十六章
回眸
「唉呀，晴明啊，」安倍益才推開房門，看著趴在書堆裡的兒子，忍不住嘆氣，「別人家孩子都跑出去玩耍，就你整天窩在這兒研究什麼陰陽術。你是投胎時沒投乾淨還是怎麼著？爹看著都怕，你現在才十二歲啊！」
安倍晴明頭也沒抬，專注地翻著手中古卷：「爹，不是說了進來要敲門嗎？打擾到我看書了。還有，這卷《唐土陰陽錄》怎麼缺了下半卷？這樣我都不想看了。」
「晴明，爹跟你說，」益才走過來，語重心長，「這些東西學再多也沒用。你將來總要娶妻生子吧？整天對著符咒古書，怎麼吸引姑娘家？」
「那是爹您了解得不深，」少年晴明終於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陰陽學和厭勝術，在我看來大有可為。長大了入朝為官，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本事。」
益才看著兒子那張認真的小臉，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最後只好擺擺手：「唉，真是拗不過你。這樣吧，你在家自學到什麼時候是個頭？爹有個老朋友，對陰陽學頗有見解——賀茂忠行，你聽說過嗎？」
「賀茂忠行？！」晴明猛地站起來，兩眼放光，「真的嗎爹？！我當然知道！他在陰陽寮裡可有名了！什麼時候出發？現在嗎？」
益才被他這反應弄得一愣，隨即哭笑不得：「你個臭小子...我才是你爹啊！」
（這是...什麼？書頁？還是...我年少時的記憶？）
十年後。
「爹！我學成歸來了！」
已長成青年的安倍晴明站在自家門前，風塵僕僕，眼中卻滿是神采。安倍益才聞聲從屋裡衝出來，看著比自己還高的兒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知道，爹知道，」益才用力拍著兒子的肩膀，「十年啊...你十年沒回家，爹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寫了本《厭勝術法卷》嘛，爹都聽說了。」
「陛下對我甚是賞識，」晴明笑著，意氣風發，「爹，我要進陰陽寮當官了。很快，咱們全家都能搬進平安京！」
平安京，陰陽寮。
然而仕途並不如想像中順遂。藤原家的光政大人處處打壓，同在陰陽道的蘆屋道滿更是事事與他作對，明裡暗裡的較勁從未停歇。
（對了...還有蘆屋...自從二十年前那一戰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不知他如今...過得如何？）
藤原府邸，深夜。
安倍晴明潛入調查藤原光政離奇死亡一案。他在昏暗的走廊中穿行，咒力的殘穢如同絲線，引導著他來到府邸深處一間隱蔽的密室。
推開門的瞬間，他怔住了。
密室中央，是一座精心供奉的神壇。壇上沒有佛像，沒有神牌，只有一縷被咒力纏繞、不斷散發不祥氣息的...頭髮。
「這是...」晴明走近幾步，臉色驟變，「菅原道真公的...遺髮？難道說...藤原一族的禁厭術，根源全都在這裡？！」
他強壓震驚，繼續搜查。在神壇後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咒力殘穢格外濃重。他撥開雜物，發現一塊隱藏在陰影中的、散發著寒氣的冰塊。
「不是光政大人的屍體...看來藤原文太已經處理乾淨了。」晴明皺眉看著這塊冰，猶豫片刻，還是伸手觸碰，「這冰塊...算了，先帶回去再說。」
安倍宅中。
「玄眆！！！摩項！！！你們兩個又打架了？！」安倍馨子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帶著怒氣。
兩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灰頭土臉地站在那兒，一個撅著嘴，一個氣鼓鼓。
「他們說師父、師母，還有雲兒是怪物！」玄眆率先告狀。
「對啊！我和哥哥哪能慣著他們！」摩項在一旁幫腔，袖子都扯破了。
馨子又氣又無奈：「你師父不是跟你們說過嗎？心不能這麼雜亂！他們說就讓他們說去！能少塊肉嗎？！你師父現在一家一家登門道歉去了！他才回來幾天，你們就搞出這種事！還好你們沒用禁厭術，不然他就算磕破頭也求不到原諒！」
一旁五歲的雲兒拽著馨子的衣角，仰起小臉，奶聲奶氣地問：「禁厭術？娘～什麼是禁厭術呀？」
馨子蹲下身，摸著女兒的頭，聲音溫柔下來：「雲兒，那是很可怕的東西，不能亂碰的。」
玄眆在一旁吐了吐舌頭：「哪有那麼危險嘛～」
「你這孩子，懂什麼。」馨子瞪了他一眼。
慘劇，還是在一個平靜的午後發生了。
安倍晴明拖著疲憊的身子，一家家賠禮道歉完，終於回到宅邸。推開門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瞳孔驟縮。
客廳裡，一隻形體扭曲、渾身覆蓋黑影的龐大式神，正用它鋒利的劍刃，砍著馨子的身體。雲兒倒在血泊中，小小的身子一動不動。玄眆和摩項則昏倒在牆角，生死不知。
「馨子————！！！！」
理智瞬間蒸發。安倍晴明嘶吼著，甚至沒有結印，純粹憑著暴走的咒力與怒意，一道熾烈的白光從他手中轟出，直接貫穿了那隻式神的頭顱！
式神發出一聲尖嘯，龐大的身軀開始崩解、消散，最終化為一縷黑煙，縮回了雲兒身下的影子裡，消失不見。
安倍晴明站在原地，渾身發冷，無法動彈。
他不敢細想。
但殺死馨子的凶手...似乎就是自己的女兒，以及她影子裡那不受控制的、可怕的力量。
（對了...還有這個式神...那是雲兒與生俱來的、她自己都無法掌控的力量...如果我死了...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就會失效...雲兒...你以後要怎麼辦啊...）
意識的深處，一片溫暖的光暈中。
一場熱鬧的婚宴正在進行。雲兒穿著十二單，禦明身著直衣，兩人跪在安倍晴明面前。
「喂，頭再低一點啦！」雲兒小聲對禦明說。
「哈哈...有點緊張嘛。」禦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安倍晴明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眼中滿是慈愛：「禦明啊，雲兒這孩子生性怯懦，你可不能欺負她啊。我就是看你是個好孩子，才答應這門婚事的。」
一旁已經長大成人的玄眆湊過來，嘿嘿笑道：「師父，您老人家這就不知道了吧？您不在的時候，雲兒可都是欺負我們的！」
摩項也連連點頭：「就是！妹妹，你到了那邊，不欺負禦明我們就偷笑了！」
「胡說！」雲兒臉一紅，「雲兒會欺負人嗎？！」
禦明趕緊打圓場：「對的對的，雲兒最賢良淑德了。來，安倍大人，請用茶。」
安倍晴明故意板起臉：「還叫安倍大人？」
禦明會心一笑，恭敬地將茶舉過頭頂：「爹！」
雲兒也甜甜地喊道：「爹！」
「唉喲，乖，乖。」晴明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你們啊，快點洞房，早點給爹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
（是...幻想啊...）
溫暖的婚宴景象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意識深處無盡的遺憾與歉意。
（玄眆...摩項...雲兒...為父可能...到不了那一天了。）
（不過...孫子的模樣，我大概是知道的...一定像「惠兒」那樣...健健康康，高大又可靠...）
（「惠兒」啊...最後，我還是沒能用這個名字呼喚你呢...）
（玄眆...摩項...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兄弟相殘...這是為師...最後的願望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玄眆在後世...看來終究成了那個人人畏懼的「宿儺」了...為師把能教的術法、知識都教給你們了...唯獨「德」沒有教好...是為師...對不起你們...）
（悠仁...惠...）
現實之中。
貼在安倍晴明焦黑異變身軀上的那些符咒，驟然燃起了純白色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的大火！火焰沒有溫度，卻迅速將他的身體包裹、焚燒。生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從這具軀體中流逝。
藤原若葉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她嘴唇顫抖著，往後退了兩步。
「我...我沒有想殺你啊...」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神茫然，「我沒有...我沒想這樣的...」
靈魂的彼岸。
安倍晴明的意識站在一片柔和的光中，對面是他思念多年的妻子，安倍馨子。她還是當年的模樣，溫婉地笑著。
「馨子...」晴明走上前，聲音沙啞，「那天...我沒能及時趕回來...對不起...還有，把玄眆教成那副模樣...更對不起你...」
馨子輕輕搖頭，握住他的手：「不是你的錯，夫君。玄眆他們從小就沒了娘，德行上，是馨子沒有教好。你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長大...辛苦了。」
晴明搖搖頭，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是更緊地回握住她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轉身，並肩朝著光的深處，那片寧靜的遠方，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