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系列]新的無限手術展: 序章:都市邊緣
有人會問,咩叫醫者?澳門啲藥材舖、香港啲公家醫院,定係海外最頂尖嗰啲研究室入面嗰啲精英?老實講,我已經分唔清楚。喺依家呢個世界,醫者呢個字,好似都變咗一舊殘破標籤。至少,對我——張宇霆——嚟講,依家做緊嘅「手術」,完全唔合一般人想像。
今夜,我再次企喺呢條尖沙咀人煙稀少、滲透住濕氣同腐爛嘅小巷入面。燈光閃閃爍爍,垃圾與舊報紙堆積成山。輪胎壓過積水,水紋一下散開。我聽到遠處酒吧傳嚟啲吵鬧聲,隔著幾層鐵皮同磚牆,啱啱冇人理會我背嚟呢盒手術器械。
手術枱其實就係一張破得甩皮嘅摺枱,上面一塊舊毛巾。病人係個瘦削嘅南亞裔年青人,仲未夠三十。佢隻手緊握住條繃帶,面上滲住汗珠,雙唇已經蒼白。我同佢家人隔住兩、三個本地口音,攪咗成晚。
我冇得選擇。醫者,只得一條繩。呢條命,我要救,因為如果我唔救,冇人會理。佢就係香港千千萬萬「透明人」其中一個。非法移民,連報上警方都會即時拘捕。生命好渺小,但此刻係我雙手之下。
我開始準備儀器。消毒水隨手一抹,光學微創鏡頭充一次電,然後植入佢老舊嘅同步控制芯片。新世代醫生人人講高科技醫術,但呢度,只剩我一個人、一套自製儀器,同成副膽。
「唔好郁,深呼吸。」我喺心入面默念。
刀片劃落皮膚,薄薄一層,好快就打穿咗受感染組織。全息顯示器即時投影喺病人胸膛上,組織層層打開,脈絡清晰。我嘅大腦連接神經感應器,感受到機械臂微妙震動。這一刻,所有雜音消失,只餘下手術本身。
每一次我移動遠端機械臂,視覺訊息即時回傳。嗰啲同步控制代碼響腦海裡閃現,提醒我,咁細緻操作,唔係每個醫生都掌握到。血管收縮,補丁植入,感染組織清理,血液逐漸穩定。我知道,我可以救返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汗水沿住面頰落,額頭鎖緊。我冇得停,因為佢嘅命只剩最後幾分鐘。
手術完成嘅時候,麻醉劑效力開始減退。年青人開始輕輕顫抖,佢家人兩個女人衝埋嚟,撲喺床尾。佢阿媽一隻手覆住個仔嘅額頭,另一隻手死捉住自己啲衫角。老豆跪咗低,口中唸住母語,成面涙水。
冇嘢可以講。呢啲母親或者父親,可能日日喺大型建築工地做最低工資,一年幾萬蚊,連一餐飯都唔夠。醫療?連呼吸都要偷偷摸摸,更加唔敢求救。佢哋唔應該會信我,但呢刻,佢哋將全部希望壓晒畀我——呢個陌生人。
我清楚,依家就算救返佢條命,都唔會令一切變得公平啲。亂世之下,「救」字到底有幾大力量?或者我可唔可以救更多人?定係,其實我都只係負責將大家推落更深嘅黑暗?
「啱啱多得你呀!」佢阿姨一邊喊住一邊嗌。我唔敢望佢對眼,微微點下頭,只係低聲回:「著多啲衫,今晚涼。」
感謝聽起來似乎冇乜用。我將手術器械快速抹乾淨,摺返箱走,收埋藥品同芯片。我抬頭,見到佢哋一家三口抱住痛哭,個氣氛,一下冷,一下熱,混雜著汗味、藥水同心碎。
我呆咗好一陣,腦入面突然浮現張白大褂同醫院明亮走廊嘅光。以前嗰啲理想——醫者父母心、救死扶傷——已經變成好模糊嘅舊相。無論我即場應變、膽識過人,都冇辦法改變透明人命運。我知,之後只會越嚟越難。
走出窄巷,我影子拉到長長,城市入面嘅生命每一條都咁細微。我用手抹咗下汗,行入大街燈光人潮當中,只有心跳仍然提醒我,今夜做咗咩,救過邊個。
但到最後,邊個救返我呢?
(序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