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請大家保持安靜,依照程序進行。」法官敲咗下木槌,語氣唔鬆唔緊。

「法官大人,我方證人已經準備好答辯。」我微微向前一步,語氣盡量平靜。

「請控方律師提出問題。」法官微微點頭。

林楚欣著咗一身深藍色套裝,冷靜睇住我方證人。「黃先生,請問你當日目擊被告嘅時候,係咩時間?」

「啊……大約晚上八點幾,我印象好深,因為我準備收檔。」證人搔吓頭,有啲緊張。





「你話見到被告,但根據現場CCTV,被告已經離開咗現場。」林楚欣語不驚人死不休。

「咁……我,都唔好記得啦,可能我睇錯咗。」證人語氣開始游離。

「多謝你,暫時冇其他問題。」林楚欣輕輕收起咗質問眼神。

到我質問時,我打開手上資料,盡量令證人冷靜。「黃先生,你平時收檔係幾時?」

「一般八點半,嗰日啲生意麻麻,所以想早啲走。」





「咁你有冇見到其他人?」

「有啊,有個黑衫男同一個小朋友,係咪你講緊果件事?」

「係,多謝你補充。」我點吓頭,睇一眼林楚欣。佢神情霎時凝住咗,但好快收返專業表情。

審訊又拉鋸咗一輪,新證據佢反駁我又辯護,到最後案件冇判決,即時順延。大家攰到面都青,但都要收拾心情落堂。

我執起文件袋,一路行出法庭,一路諗緊啲訊息關鍵位。出到法院門口,馬浩然已經穿咗件舊褸等緊。





「煒倫,忙完未呀?」佢笑容有啲無奈。

「勉強收工,咩事?你今日唔係話要查另一單嘢咩?」我用膊頭撞咗佢一下,舒緩下氣氛。

「真係巧合,聽日約你食飯啦,今晚諗住陪阿仔溫書,吓你個小人精幾時開始識背唐詩先?」佢搵藉口講笑。

「等我教心悠先啦,佢唔單止識唐詩,仲問我啲我都唔識答嘅問題。」我忍唔住笑咗。

「得啦得啦,拜拜先,記得見報紙頭條啦,今時今日毛巾都唔抹得乾淨。」馬浩然甩咗個冷笑話,向停車場走。

我拉返背囊拉鏈,出法院門口望個天,灰灰沉沉,好似啲霧未散咁。

返屋企,啲燈暖黃色,張芷盈已經煮好齋菜。「煒倫,洗手坐低啦,今晚食青豆雞肉炒飯。」

「好呀,今晚要補充番下。」我行過去同心悠擊個掌。





「爸爸,你今日贏咗隻野牛未呀?」心悠眨吓大眼,樣子好靈精。

「咩野牛呀?」我揚起口角。

「媽媽話爸爸日日打怪獸返嚟,好似『野牛』咁衝。」心悠自創理論。

張芷盈笑咗。「係呀,爸爸闖法庭,媽咪係呢度守護住你哋兩個。」

「噢噢,咁我係唔係都要變身超人?」心悠舉高雙手。

「等你食飽飯先變身啦。」我掂一掂佢個鼻尖。

飯後,我靠喺梳化,芷盈幫忙收拾,心悠喺客廳跪喺地砌積木。「爸爸,你知唔知野牛一嬲就會撞人,咩都唔理?」





我愣咗下。
「點解野牛會發脾氣?」

「因為啲人踢佢,逼佢啦,就算佢本身想行開,都有時會被人推住走。佢個角係保護自己。」心悠睇住手上玩具,眼神純粹。

我未答,芷盈已經笑住插嘴。「啲大人都係咁,有時被社會逼到爆啫。」

「爸爸,有冇人想專登整野牛嬲?」心悠忽然問。

「我都唔知,可能下次睇多啲動物片就知。」我摸下佢頭。

芷盈抬頭。
「其實你尋日講果案件,我今日有個學生,屋企發咗啲事。你記唔記得謝家彤?佢爸爸突然間走咗,學校問過社工,話成個家庭都亂晒。」

我望住芷盈,腦海閃過謝家彤個名。「唔係咁啱掛……」





「真係咁啱。」芷盈攤開啲功課紙。「佢幾日都冇交功課,坐喺課室度發呆,啲老師group傾咗成朝都唔知點幫。」

我嘆咗口氣。
「我聽日搵人跟進下。你小心啲問,唔好嚇親小朋友。」

「你放心啦,我做老師唔止教學生啫。」芷盈語氣溫柔剛毅。

心悠舉積木築咗城牆。「爸爸呢,逢兇險時都會打開秘密通道,吓吓變超人救人啦!」

我靠近佢。「咁你嘅城牆,要唔要爸爸守護?」

「唔洗呀,我有超人媽媽同爸爸!」心悠咧嘴而笑。

夜靜下嚟,我坐返書房翻新案文件。手機噹一聲WhatsApp跳入嚟。




「煒倫,明晚你有冇時間?我哋重案組有單嘢要你幫手睇一睇。」馬浩然。

「咩事呀?」我打字回覆。

「有個案,死者成身傷痕,懷疑被人設計。現場留低一份合同,內容奇怪,好似同法律漏洞有關。」

「咁夜仲搵我?」

「呢單真係有啲古怪,我估你一定有興趣。條Friend Line唔會呃你。」

我搖搖頭,笑咗下。跟住入房同芷盈講。

「浩然搵我,話新案牽涉法律漏洞,有人出事。」我細聲講。

芷盈皺咗眉。
「你要再晚啲返?」

「我今晚淨係睇資料,唔出去住。」

「小心啲。你每次查啲咁嘅古怪案,返嚟都好似打咗幾轉仗咁攰。」芷盈摸下我手。

「放心啦,有你哋喺度,我咪有補給囉。」我輕輕握緊佢隻手。

「講咗咁耐,心悠已經訓晒。」芷盈歎咗口氣。

「我幫你收埋啲玩具,今日玩到成地都係城牆同『野牛』。」我同芷盈一齊執。夜深燈光微微,日常細碎溫柔包圍住整間屋。

第二日一早返事務所,既要跟查舊案,又要review新資料。鄭楚儀搵我入房。

「煒倫,坐啦。」佢動作慢條斯理,大哥風範。

「阿鄭,咩事?」我坐低。

「你頭先果單案,講過咁多漏洞,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做我哋呢行,唔係每單都可以較真。」

「我明白,只係有時真係睇唔過眼。」

「講開漏洞,最近有單新案,啲線索撓頭,成個死者屋企亂晒。同你太太教開果個學生,家裡都有關。想搵你睇下會唔會有突破。」

「我太太都話咁啱,我都打算跟進下。」

鄭楚儀望咗我一會,點點頭。
「自己個家庭先最緊要,唔好忽略。你查案用力,但要記住有時退一步,反而睇得更清楚。」

「多謝提點,我會記住。」

鄭楚儀挑咗下眉。「有時見你咁拗,都幾羨慕你有股年輕氣盛。唔過,有咩阻住你可以搵我。」

我微微一笑。「下次打算帶心悠嚟你度玩棋。」

「佢咁叻,就算我都未必贏得佢。」鄭楚儀咁講時,臉上浮現少有溫柔。

我執起新案文件,樓下走開時突然又收到馬浩然WhatsApp:

「夜晚睇現場,唔該你帶住法眼嚟。」

「得,我research好資料先。」我回。

午飯時間嘗試搵下案發屋企附近舊case資料,睇下有冇類似事件。啲內容雜亂,但集中係一份合同副本——上邊有啲細緻條文,表面合法,實際留咗空隙予人遊走。

電話突然響起。
「喂,煒倫,我係馬浩然,你仲喺附近嘛?」

「黃昏先得閒。」

「咁我約你七點,帶埋你律師本能過嚟。今次要你幫我搵漏洞,查下條仆街邊度鑽」

「收到。」

放低電話。我臨出門口前打開心悠畫畫簿。畫裡有一隻野牛,旁邊係一個舉著盾牌嘅人仔。我望住幅畫,拎起文件出門。

夜色已經拉長,城市之角,無數光與影落咗街頭巷尾。我行過馬路口,繼續沿著黑白交錯嘅路,踏入另一單新案的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