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律師,陸文耀約咗你今晚八點,地點係上環海天商業大廈,天台酒吧。」
王梓聰下午四點已經小聲通知我,語氣壓得低低地,面上仲帶住幾分不安。

「收到,今晚所有文件同副本都scan齊哂,油印定定地包喺呢個牛皮紙袋入面。」我伸手拍咗拍個袋,力道沉實,好似拍住自己條命咁,準備做齊防線。

夜色落得特別快,九龍西面天邊開始泛黃,地鐵入閘嗰陣,一陣微濕冷風迎面掃埋嚟,凍得人微微縮咗下頸。

我到場,天台夾層有幾個patron圍住長椅飲緊啤酒,笑聲輕輕,氣氛悠閒得滯,完全唔似待會要攞證據交收咁緊張。

陸文耀未到,我先行咗兩轉,順手執返件外套圍實腰。餐牌訂位處個女職員望我一眼:「嗌咗枱未呀?」





「等一位姓陸嘅friend。」我攬起手袋,語氣平平。

佢只用指尖點咗下:「嗰邊靠牆個位,有預客。」

我坐低,牛皮紙袋放喺膝頭,逐頁文件再諗過一次細節,心入面反覆演練。

未幾,門邊傳嚟鞋跟拍地聲,清脆利落。陸文耀拖住件深藍色風衣,步履輕佻咁步入,嘴角掛住半抹笑。

「郭律師,你咁早到?」佢拉開櫈,皮包輕輕放喺一旁。





「證據要齊先,有啲嘢唔係拖得耐嘅。」我語氣淡淡,冇睇佢。

佢瞇起眼,睇住我:「夜風咁大都唔怕凍?你哋啲律師成日著西裝,耐唔耐會唔會攪到感冒呀?」

「感冒都唔止到真相企出嚟。」我依然睇住台面,手指輕輕磨住紙角。

佢舉手叫waiter:「生啤一支,兩杯凍檸水。」
跟住睇住我,問:「今晚係交收定係審問呀?」





「你心入面有數。」我開低袋角,翻出合同副本,紙張窸窣作響。

生啤上咗,陸文耀舉杯啜咗口,泡沫黏喺唇邊。
「今朝收到封匿名信,話我公司有啲人出咗事。你點睇?」

「睇得出你哋班人同法例鬥得好勤力,今次就睇你幾多度數啦。」我將文件推去台中間,動作不急不緩。

「副本scan錯咗,油印多咗幾粒。」佢用指尖點住紙角,語氣似笑非笑。

「你仲記得邊份先係正本?」我睇住佢。

「百忙之中都記得正副本爭幾格。你哋律師自己錯,未必存心,但總要有人埋單啦。」陸文耀兩隻手壓住文件邊緣,眼神銳利咗少少,「咁啱,日前副本夜晚多咗個油印,係你條friend王仔upload定係IT部搞出嚟?」

我冷冷話:「scan room記錄顯示,凌晨有外判保安人員入過,叫阿松。副本牛角位個油印,同佢指紋八成二相符。」





「你查到人哋指紋都可以做到咁細?」陸文耀嘴角一揚,語氣愈嚟愈輕慢,「咁有本領,點解警察成日都搵唔到真兇呀?」

「你覺得我查案係為咗開你煩?」我睇住佢,語氣不慍不火。

佢拉住嘴唇,似笑非笑:「作弊最忌就係煩。你成個藍haze都想差條數,攞爆我手指尾?」

我冇再笑:「文件A欄contract digit寫多咗一位,B欄身份資料補漏,C欄油印副本時間明顯唔同。scan到亂晒,律政司查log,啱啱收到backup副件,全部對得正。」

「文件咁疊,得個牛角印實牙實齒。」佢指住張畫紙,語氣似在挑釁。

「副本scan出嚟,同律政司存底副件完全齊對。」我低頭檢查紙張油漬,突然指向畫紙邊個紅印,「你仲有邊part想呃?」

佢將啤酒放低,面唔改容:「紙嘅嘢可以做心理暗示。你成日拎紅印問我認唔認賬,其實就係叫我老實啲,對唔住呀,我唔係呢種人。」

「死者個女認咗,你成日上去,家屬口供對得住合同條款;外賣店、士多阿姐都見過你patrol門口;仲有,外判保安copy咗你份副本上backup server。」我越講越近,身體微微傾前,斜身望埋去,目光如釘。





「得咁多證據,我唔怕。」佢刻意將牛皮紙袋推遠少少,動作從容,「你以為所有漏洞都補得切?」


「你今晚係嚟見招拆招,定係預咗幾時收警署通知?」我語氣比平時硬咗幾分。

陸文耀笑咗笑:「你成日掛住講制度漏洞,但律師都係人,壓力大到幾時都要尋個出口啦。」
佢拎住杯檸檬水,語速拖得慢條斯理:「舊份合約睇咗未?前年海寧案份合同副本scan出錯,同今日呢單一模一樣。」

「坊間成日話你同黑底有勾結,今次就要睇下油印對唔對得齊,先知你份副本底牌硬唔硬。」我壓低聲線,語氣不輕不重。

陸文耀抽出張濕紙巾,慢條斯理抹埋手,雙眼直勾勾盯住我:「我間律師行咁多年,合作過嘅律師邊個唔識做戲?你話今次我點先算合格?」

我唔急,補一句:「合夥人手上份scan副本,蓋章時間比原件早咗五分鐘,backup log一啲漏洞都無。外判保安做晚更,樓下士多阿姐都話:你成晚靠住牆,傻笑咗足八個鐘。」





佢終於唔開口,只係低頭,手指拎住啤酒樽蓋,一粒一粒咁擰轉。等佢收手,我先慢慢由袋度抽出另一張紙,遞咗過去。

「死者女個牛角畫紙,上面你手指殘留嘅油印,同份scan副本嘅油漬位置完全吻合——證據齊晒。」

「咁都叫證據?你唔好同我講笑。」陸文耀嘴角一揚,語氣帶住輕蔑。

「有冇特別野想交代?」我繼續迫:「你特登留低份副本再加油印,係咪心知肚明有人開夜更搞counter backup?」

「你成日掛住話有內鬼,但你真係信得過自己人?」佢側身,眼角掃咗我一眼。

「知唔知外賣店個線人證供、保安log、CCTV片段全部交齊晒?」我手拎住牛皮紙袋,輕輕拗咗拗。

「律政司啱啱致電我,叫我交晒所有backup文件。你話呢啲雞毛蒜皮,夠唔夠入罪?」
佢嘴角繃緊,眉心一沉,怒意藏都藏唔住。





「冇證據嗰陣,你話我靠運;而家證據齊晒,你又話係雞毛蒜皮。」我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法庭大晒啫,咪話得。」陸文耀拎起杯,再啜一口。

「今日地產界爆出新漏洞,你話香港法律仲剩返啲乜?」我淡淡望出窗外,一排排高樓喺夜色中閃住冷光。

「法律?不過係一堆規條啫。我見到窿就鑽,唔怪得啲人話我係『牛角破牆』。」
佢拎起手機,scan咗份合同副本,螢幕光映住佢半邊臉。

「咁你今次嚟做咩?」我側頭望返佢。

「嚟confirm一件事——你班人補唔晒天下漏洞。你牛角行得快,牆裂就裂得快。」
佢雙眼冇動,但眼神冷得似冰。

「死者女份scan副本嘅指紋、牛角紅印對應嘅CCTV片段、士多外賣嘅證供,全部match齊晒。律政司追log,遲早封晒你個頭陀袋。」我語氣平靜,但字字落地有聲。

「封我都係機會,一鋪唔中,我下次再嚟。」佢微微一笑,似笑非笑。

「唔會有下次。」我邊講邊將份份證物收返袋,「每條證據都有backup,你塞黑錢都塞唔入牛角畫紙。」

「公平?不過係光環。規條到最後,始終都係文字輸。」佢攬實皮包,起身。

我冇追住講,只係冷靜點咗下頭:「今晚你講過嘅每一句,全部記錄入卷。律政司有權即時徵集紙本文件。」

佢頓咗兩秒,最後瞟我一眼。「你夠叻,但律師樓冇一鋪唔跌。」
話畢,拎住皮袋,頭都唔返,唔回頭離開。

我收實所有文件,行落天台閘口。落樓梯時,街景高樓連成一線,我用牛角印穩住份File,將所有scan副本同存檔一頁頁疊好,夾實。

行落去,夜風帶住冷冽霧氣,由天邊掃過嚟,貼住皮膚。

我收拾晒所有證物袋,沿住閃住昏黃路燈嘅石級,一步一步,離開商業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