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再見醫院早上六點半,天還沒完全亮,街道上只有幾輛巴士和貨車在緩慢行駛。我還在刷牙,就聽到樓下傳來救護車的聲音。那聲音不算刺耳,但在這麼早的清晨裡,聽起來格外清晰。我衝出浴室,看到媽媽已經坐在沙發上,穿好衣服,手裡握著她的病歷袋。她看起來很平靜,像是早就準備好了。「媽,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我問。她笑了笑:「怕你太趕,想在你出門前先走。」我點點頭,心裡有點悶悶的。我知道她今天要回醫院,但我沒想到會這麼早。救護員敲門,我打開門,他們輕聲問候,然後熟練地把媽媽扶上擔架。她躺下時還轉頭看我,眼神裡有一種我說不出的感覺。「去上學吧,我會等你回來。」她輕聲說。我點點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我知道她不想我擔心,也不想我缺課。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把媽媽推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抽空了。我回到房間,換好校服,背起書包。窗外的天色漸漸亮起,仕德福酒店的燈還沒全熄,聖公會諸聖中學的操場上已經有幾個學生在跑步。我走出家門,搭上巴士,心裡一直在想媽媽現在在救護車裡是什麼樣子。她會不會冷?會不會痛?會不會想我?到了學校,我坐在課室裡,老師在講課,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我一直看著手錶,數著時間,離放學還有五個小時、四個小時、三個小時……中午吃飯時,我把便當打開,裡面是我昨天晚上煮的番茄蛋。我吃了一口,突然覺得味道變了。不是不好吃,而是少了她的笑聲。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視藝,我畫了一幅媽媽的肖像。老師走過來看了看,說:「欣怡,這張畫很有感情。」我點點頭,沒說話。我在畫裡畫了她的眼睛,那是我最熟悉的眼神——溫柔、堅強、又有點疲憊。放學後,我沒有跟同學一起走。我一個人搭地鐵去醫院,手裡緊緊握著她最喜歡的紅豆湯。我昨天煮了一鍋,今天早上裝了一小瓶,想讓她喝。到了病房,她已經睡了。護士說她早上做了檢查,有點累,現在需要休息。我坐在床邊,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她的手還是那麼熟悉,雖然有點冰,但我感覺得到她的存在。「媽,我來了。」我輕聲說。她沒有醒,但我知道她聽得到。我把紅豆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拿出今天畫的那幅畫,放在她枕邊。「這是我畫的你,你笑得很漂亮。」我說。她的呼吸很平穩,臉上有一點點微笑。我坐在那裡,一直到護士來提醒我該回家了。我站起來,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地說:「我明天再來看你。」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一天好長,好像過了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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