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要產生無畏引發的格鬥:籃球公領穿越未來直衝商店街轉檔那回事: EP.2:商店街的古董店
EP.2:商店街的古董店
「你哋嚟有咩事?」莫幽蘭的聲音從吧台後傳出來,聽上去像是一卷老磁帶緩緩倒帶,再輕輕放下,帶著某種被時間磨過的質地。她站起身,袖口微微捲起,花襯衫上的圖案在昏黃燈光下彷彿褪了色的地圖,斑駁而模糊;眼角的細紋則像舊照片邊緣的裂痕,靜靜訴說著歲月的重量。
我的心還在胸腔裡跳個不停,像剛才在球場上那顆打滑的籃球,撞上籃框後彈回半空,懸而未落。開口前,我下意識拉了拉背包的拉鍊,彷彿要把自己的邊界重新整理一遍,把那些無序的情緒藏進去。
「我係祁思嘉,」我說,語氣比平常收斂許多,「有人話你哋收到咗一篇關於未來市場嘅投稿,我……想問下。」我把手機的截圖遞過去,指尖還殘留著屏幕的微冷。那張圖裡有模糊的收銀機影像、泛黃的字條,以及一句「記憶保留,非賣」——像一個無聲的叩問,被投擲在陌生人的門前。
莫幽蘭接過手機,目光在螢幕的藍光與我的臉之間短暫游移,彷彿在衡量哪一個更接近真實。她把手機放下,手指輕敲吧台的木面,節奏低沉而規律,像是為某段尚未說出口的話打拍子。
「我哋有時會收到啲奇怪嘅嘢,唔係全部都係有人刻意放落嚟。」她抬眼看著我,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不露聲色的審視,「你講呢篇稿……係你寫嘅?」
那種看人的方式,讓我忽然想起母親在廚房挑菜的手勢——溫和,卻精準,不放過任何一點腐壞的痕跡。
「係我寫嘅,但我未寄過。」我放慢語速,把每個字都穩穩地擺出來,生怕它們歪斜成謊言或妄想。「我啱啱喺學校收咗個匿名訊息,話你哋收到左類似嘅稿,我……」我頓了頓,視線不自覺飄向店內的角落。那裡堆滿了舊物,像一群躺著的故事,每一件都藏著聲音,只是不知該由誰去聽。
莫幽蘭點點頭,嘴角浮起一抹老練而安然的笑容:「你放心,呢度嘅舊物會自然講嘢,唔係每句都係真實,但佢哋會反映出曾經有人聽過佢哋嘅方式。」她彎身打開吧台下的一個抽屜,裡頭整齊排列著數捲錄音帶、幾支墨水筆,還有一疊貼著不同標籤的小紙片。燈光照在帶殼上,表面佈滿細密的刮痕,像是被時間反覆摩挲過的紋理。
「我有時會幫人保存啲唔想被人即刻見到嘅記憶,」她說,「呢啲帶,就係其中一種。」說完,她取出一捲錄音帶——外殼已黯淡無光,貼紙邊緣泛著一圈黃暈,像被潮濕的記憶浸過。
「錄音帶?」我不自覺提高了聲音。這個詞在這個時代顯得異常沉重,像某種失落的儀式。「你真係用呢啲?」
「係呀,」她看著我,眼神沉靜,「唔係因為佢先進,而係因為佢會記住聲音嘅質地。」她把錄音帶遞到我手中,膠面在我的掌心微微顫動,「有啲聲音,錄低咗先會顯真;有啲記憶,只有喺機器嘅呼吸聲裡先會係佢原本嘅樣。」
我握著那捲帶,指尖觸到外殼上那一層薄薄的紙痕,像撫過一封被反覆折疊又展開的舊信。帶殼上的標籤參差不齊,有手寫的,也有印刷的,最顯眼的是一行用藍色原子筆寫的編號,底下還附著一個地名的縮寫——港島東某處的地鐵站名,只露出半個字。
「呢個係邊度?」我問,聲音比剛才更低。那半個字像一根細線,輕輕勾動我腦中某條沉睡的記憶,與截圖上收銀機標籤的字跡,似乎有著某種隱秘的呼應。
莫幽蘭的目光滑過那半個字,像一片葉子被風輕推了一下。「有啲咁嘅代碼,係過往人哋用嚟定位一啲特別嘅地方,唔係每個代碼都有公開用途。」她伸手,把錄音帶緩緩放回抽屜,動作不急不徐,「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放畀你聽一段,但你要明白,有啲聲音聽咗之後會一直殘留喺腦裡,唔會好容易走。」
她側過頭,目光深邃而不露,像在等我自願走進一扇門——一扇我知道一旦跨過,有些東西就再也無法原封不動地回來。
「我想聽。」我說,語氣裡有一種不容後退的堅定。或許是從那個早上起,那篇未寄出的稿紙在我心裡已不再只是私事;有人在外面聲稱它預示了未來,我不想再被一個匿名的聲音左右。更何況,心底那份對文字被他人翻弄的恐懼,讓我不得不主動面對可能的後果。我的手心有些汗,卻也湧現一股被拉緊後又鬆開的釋然——那是決定帶來的平靜。
莫幽蘭站起身,走到吧台後那台老式收音機旁,抬手輕轉一個覆著灰塵的旋鈕,隨即將一捲錄音帶塞進一部看似簡陋、卻結構精巧的磁帶機。機器咔咔作響,像老年人活動筋骨時發出的聲響,最後吐出一聲微弱的嗡鳴。店內的空氣彷彿被這機械的呼吸攪動起來,灰塵在光束中浮游,如一條條彎曲的線,投映在牆上堆疊的黑白照片上。
播放開始了。聲音起初模糊,像遠處電車駛過的回音,漸漸清晰起來,卻不是語言,而是一連串斷續的低吼、翻頁聲、金屬碰撞的迴響,還有一種像氣息掠過古老木板的窸窣聲。那聲響彷彿將時間軸輕輕扭轉了一個角度,讓過去的細節以另一種節奏重新浮現。我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那捲錄音帶,心跳竟不知不覺跟上了那未知的節拍。
「呢啲聲音……係咪有啲唔啱?」我脫口而出,語氣裡夾著驚訝與一絲恐懼。聲音中的某個節奏,喚醒了我對午夜房間的記憶——我曾在夢中聽過類似的律動,夢裡有個地方不斷重複著一段未完成的對話,像膠卷卡住了一樣,循環往復。
莫幽蘭沒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輕敲,像在記錄聲音的波形。「有啲錄音,其實係記憶嘅碎片,唔係完整嘅敘事。你聽到嘅,係某人嘅回聲,佢可能試過喺某個時間點錄低啲東西,但因為當時屋企嘅電流、機器嘅狀態、甚至錄音者嘅情緒,都會改變最終嗰段聲音嘅呈現。」她說得冷靜而細緻,彷彿在解釋一種技術,但她用的詞彙,卻像巫術的術語,悄然滲入耳中。
我將視線移回機器,目光停在機身一角——那裡嵌著一枚金屬小標籤,刻著一串看似雜亂的符號與數字。符號旁還有一個地名縮寫,熟悉得令人心頭一緊,就像城市地圖上那個我總忽略的小站。胸口忽然一窒,彷彿被線牽住的風箏猛地往回一扯。
「你話有人話收到我嘅稿,但我冇寄,所以呢啲嘢係點流出嚟嘅?」我問,試圖把懸在空中的疑惑拉成一句明確的質問。話語裡有冷靜的探問,也藏不住內心的焦慮。我知道自己這麼問,不只是為了追查線索,更是為了確認那條界線:當文字不再只是字句,而有人宣稱它能預見未來,那界線便開始模糊、崩解。
莫幽蘭輕輕一笑,笑容裡沒有輕蔑,只有一種歷盡世事的平和。「有啲東西會自己搵路嚟,」她說,「尤其係當佢哋係關於回憶同未來嗰啲主題時。有人會把稿放喺街角,有人會喺夜裡把紙塞落某部機器,甚至有啲人會把記憶錄低然後寄畀唔知名嘅地址,因為佢哋怕被認出,怕被判斷。呢啲行為,本身就係一種保護。」她語畢,眼神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像在確認我是否能承受接下來的真相。
「咁你覺得……我啲句會唔會被人用嚟做啲唔好嘅嘢?」我忍不住又問,語氣微微哽咽。這個問題不只關乎我的稿,更關乎我對文字的恐懼:那場籃球賽的失誤曾讓我害怕身體的衝撞,而如今,我更害怕文字的被動暴露,會無意間傷及無辜。
莫幽蘭看著我,像在衡量一片葉子是否能承受風。「呢個世界上,文字有好多用途,」她終於說,「有人用文字療傷,有人用文字販賣,有人把文字做實驗。你只可以選擇你想用佢嘅方式,其他嘅唔係你一個人嘅責任。」她的聲音平淡,但那一句話像是一把尺,量出了責任的邊界,也讓我暫時放下肩上的重量。
我把錄音帶小心放回她手中,指尖與她的皮膚短暫接觸,能感到她掌心的溫度,像一個熟悉的暗號。店裡的鐘聲在遠處敲了兩下,外頭天色已逐漸暗下,街道像被墨水慢慢遮蓋。門外傳來電車的鈴聲,穿過窗格,像一條帶著海風的線,將外頭的世界和店內的靜謐連接起來。
「你可以影低呢個標籤同嗰個代碼,回去喺你班群或者同人串度問下,睇下係咪有人識,」莫幽蘭說,「但小心,唔好亂放音檔或者唔經篩選就公開,呢啲嘢一旦被傳播,會好快變形。」她把話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像在放進一個密封罐裡。
我點頭,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工作,把那個標籤、數字、還有錄音帶外殼的刮痕全拍下來。拍完後,我把照片在手機相簿裡放大又縮小幾次,像是在用手指替每一個細節做最後的檢驗:標籤上那個被磨掉的字母、錄音帶邊緣的茶漬、機殼上一道像指甲劃過的淺痕。每一張照片在螢幕上跳動,像是在提醒我它們一點也不平凡。
莫幽蘭站在我旁邊,手肘靠著吧台,目光柔和卻警覺,她看著我把相片上傳到文學社的群組和幾個平時會討論怪異題材的同人板,等著看會有什麼回應。
「記得加少少說明,唔好就淨係放圖,」她低聲說,語氣像是教導一個初學者如何保存一件易碎的器物。「講清楚你點樣發現,仲有你唔係要炒作,係真心想知道。網上啲人好鍾意拎嘢嚟大做文章,一開波就好難收線。」
「好。」我回答,邊說邊在留言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短交代:稿件未寄出、匿名郵件的截圖、以及我此刻在幽市古物店得到的錄音帶和標籤照片。我沒有把原文內容公開,只放了截圖與幾張特寫照片,並請求大家幫忙辨認那段代碼。發送的瞬間,心跳微微一提——像把一顆石子丟進平靜的水面,等待它的漣漪散開。
有人很快回覆。有個熟悉的網名「黑膠仔」留言:「「嗰個代碼好似有啲似舊港鐵嘅內部標記,我見過舊工程圖上有類似寫法。」」我看著那句話,眼前忽然浮現城市地下的影像:隧道、鐵軌、地下空間裡不為人知的角落,像一條秘密的血管,把城市各個時間段連接在一起。另一個帳號「文案秀」則回:「「好sensational,思嘉你小心啲,呢啲野一旦公開,可能會惹嚟一堆亂人。」」留言下還有一串表情包與討論,既有好奇也有嘲諷。
正當我還在刷新回覆,手機震了一下,是私人訊息。一個小號用幾個字冷不防地敲來:「「呢個標籤……係我阿爸以前用過嘅。」」訊息簡短,卻像一把細針,扎進我不肯面對的地方。我回:「你知唔知點解會係呢度?」對方回覆慢了幾秒,然後打出一行話:「「佢死咗幾年前,平日好少提過呢啲,好似係喺地鐵工程做事時收到。你而家喺幽市?」」我看著那幾個字,腦裡一陣空白,仿佛有人在我胸內拉扯出另一段連鎖。
莫幽蘭在一旁沉默地注視著我手機的光,沒有說話,但她的手指在吧台邊輕輕畫圈,像在打拍子。我把手機收起,感覺到一種新的責任從指尖蔓延到心裡——這已經不只是關於一篇未寄出的稿,也不只是關於一台收銀機或一捲錄音帶,而是牽扯到活生生的人與家屬的過去。那些留言、那些私訊,都在告訴我
我把錄音帶、小紙條和那塊被磨得發亮的金屬標籤放在手心,光線從店外斜斜地照進來,標籤上的字母像是被時光磨薄了,只剩半個地名殘留在表面,模糊得幾乎要消散。那殘缺的字跡像一句未完的句點,讓我覺得整座城市的下文都卡在喉頭,說不出口。
手指輕輕撫過金屬表面,指腹能感受到凹槽裡積著細微的髒污,那些看不清的痕跡,像是某人匆忙簽下的名字,又或是某個時刻被反覆按壓的證據,深深刻進了這片沉默的鐵皮裡。
我掏出手機,調整光圈,將鏡頭貼近標籤,試圖把每一道裂痕、每一處銹蝕都捕捉進像素之中。拍完一張又一張,手指在螢幕上放大、縮小、反覆檢視,想確認那個殘缺的半個字是否會在不同光線下顯現更多線索。店內安靜,只有錄音機裡那段模糊的聲音還在尾音中漸漸淡去,像是一聲低語,提醒我:別只盯著表面看。
手指微微顫了兩下,我將照片上傳至文學社的群組,以及幾個常討論同人創作、古物考據與城市怪談的小板。上傳前,我在文字欄裡反覆斟酌每一個字,不願讓這件事看起來像炒作,也不願輕率地把可能牽涉他人過往的物件當成網路上的笑談。我寫得簡潔而克制:「稿未寄出,但有人claim收到類似內容,幽市有一捲錄音帶和一片標籤,有半個地名。請協助辨認。@黑膠仔 @文案秀 @老城地圖。」
不出所料,回覆很快如潮水般湧來。有人打趣問「你係咪喺炒作?」,有人正色提醒「留意安全」,也有人從專業角度分析,甚至貼出舊地圖截圖,推測標籤可能是某段地鐵工程的內部編號。螢幕上的字句像水波一圈圈擴散,我看著這些回應,心裡浮起一種被眾人同時凝視的緊繃感,彷彿正站在球場中央,手握最後一球,無論投進或失手,都會被無數目光放大解讀。
手機忽然震動,是一則私訊。發訊者是個小號,沒有頭像,暱稱只寫著「阿榮舊事」,短暫得像一聲嘆息。訊息只有一句:「呢個標籤……係我阿爸以前用過嘅。」
我屏住呼吸,像被電車急剎時那股突如其來的拉力攫住,動彈不得。這句話靜靜躺在螢幕上,周遭的喧囂瞬間遠去。手心沁出薄汗,但我仍迅速回覆:「你可唔可以講多啲?點解會係呢度?」
對方遲了幾秒才回應,彷彿在鍵盤上摸索著過去的碎片,一字一句敲出來:「佢死咗幾年前,平日好少提呢啲,好似係喺地鐵工程做事時收到。」
胸口猛地一緊。地鐵工程、地下隧道、那些被埋藏在城市底層的名字——這一切像是一層層掀開的舊牆紙,露出底下斑駁的記憶。腦中思緒飛轉:如果這標籤真與某位已故勞工的身份有關,那這捲錄音帶與殘缺的地名,便不只是偶然的遺留物,而是某種被刻意保留、被標記下來的記憶介質,藏著一段未曾公開的歷史。
我默默將訊息截圖存入手機,手指不自覺地在螢幕邊緣輕敲,像是用節奏試圖把心跳拉回平穩的頻率。幽市的光線像被時間醃過的玻璃,外頭的街聲在門口被隔成一層薄薄的膜。莫幽蘭看著我,眼神裡沒有驚訝,只有一種看盡人間流轉的謹慎與平靜,彷彿她早已預料,總會有人帶著這些爬出地面的碎片,走進她的店。
「你要唔要我幫你copy一份帶出嚟?」她開口時,語氣不是詢問,而像是一種提議。她的手指輕撫過抽屜邊緣,動作熟練而溫柔,彷彿那一下觸碰,就能為我理順某些糾結的線頭。她再次取出那捲錄音帶,像對待一件有重量的約定。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像一條正在拉線的魚,線的另一端牽著的,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執念,還有他人早已沉入深水的記憶與失落。內心兩股力量拉扯:一側是記者般的好奇與求證欲,渴望追問到底;另一側卻是某種近乎本能的保護欲,想把那些可能牽連死者家庭的過往,輕輕放回暗處。
我搖了搖頭,語氣比我預期的還要冷靜:「唔好亂copy,先唔好公開。」
說完這句,我自己也怔了一下,彷彿是在對某個極其脆弱的物件下達禁令。這句話既是對莫幽蘭這間店的尊重,也是對那個私訊背後「阿榮舊事」的一種守護。我還不知道誰有權決定這些記憶該不該被提起,也不知道誰該為過去的沉默負責。在釐清這些之前,我不願輕率地將別人的過往,推入公眾的視野之中。
莫幽蘭點點頭,眼神裡卻多了幾分算盤式的精準:「你哋決定要帶走,記住保密同埋尊重。呢啲嘢唔係單純嘅謎題,係有人嘅過去。」她說這句時,手把那條帶子輕輕放回抽屜,彷彿將一張紙條歸還至舊日的角落,動作細緻得像在合上一本不該被打開的日記。
我默默把手機收進袋裡,一邊整理思緒,一邊想著該找誰陪我去追查更深的線索。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是邱文毅的臉——那個有著修理工粗糙雙手、卻總帶著讓人安心笑容的男孩。我按下他的名字,螢幕跳出他那張熟悉的照片:沾著油汙的手、嘻哈風的襯衫,還有他在球場上無所畏懼的眼神。電話一接通,他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喂,阿文?」我開口,聽見他一如往常用那種直接而溫暖的語氣打招呼,彷彿把一把穩定器輕輕放在我耳邊。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問:「點呀?有咩事?」
我能從他聲音裡聽出修理鋪的背景音——金屬敲擊的清脆聲,工具箱打開的碰撞聲,還有遠處電風扇轉動的嗡鳴。
「我而家係幽市古物店,發現咗一啲關鍵線索,想你陪我去睇下,唔想一個人處理嗰啲可能牽涉私人記憶嘅嘢。」我簡短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像把一張票交給一個我信任的人,希望他能和我一起撕開,走進那場未知的展演。
電話那頭又靜了一秒,然後邱文毅用那種帶點自嘲卻堅定的語氣說:「好啊,我到時帶埋啲工具同備用電池,仲有把鎖匠工具,以防要撬咩位。」他的聲音裡沒有猶豫,只有一種先行動再說話的可靠。說到最後,他還把語氣壓低了些,像是在提醒我夜行的安全。
我笑了,聲音也放鬆下來:「唔使講啦,阿文,我六點喺學校門口,你到時見。」掛了電話,心裡同時湧起踏實與更重的責任感——好像我把某段線索交給了一位隊友,卻也清楚,這條線一旦拽動,便可能牽起一連串無法預料的回應。
回到吧台旁,我看向莫幽蘭。她仍安靜地磨著茶杯邊緣,彷彿外界的急促從未打擾她的節奏。她遞來一塊小小的布巾,示意我擦掉手上拍攝時留下的指印和灰塵。
「你記住,唔好即刻放上網去,先喺自己圈子度問清楚。」她說,語氣裡既有老師般的叮嚀,也有一種同盟者之間的提醒。
我點頭,伸手接過布巾,動作像在完成某種任務的儀式。內心的聲音悄然浮現:這不是單純的調查,而是一場對人心的考驗。當記憶成為可流通的物品,誰有權決定它的去留?誰又能為它劃出道德的邊界?那篇一直盤旋在我胸口的稿子——〈不必要的勇敢〉——此刻突然變得更具體,也更沉重。關於何時該勇敢、何時該退讓的掙扎,不再只是文字,而是即將面對的現實。
離開古物店時,外頭天色已濃黑如墨。上環的街燈將老舊招牌映照得如同銅片上的浮雕,光影斑駁。人群流動,電車的嗶嗶聲在遠處交織成節拍,像城市低聲的呼吸。我背著包,腦中反覆浮現錄音帶的影像與那條私訊,它們糾結如未解開的鞋帶,卻又清晰指向某個方向。
但此刻我明白了一件事:今晚之後,有些事情會開始移動。或許我只是那隻把球傳出的手,可一旦傳出,整場比賽便會不同——無論是失誤還是得分,都將帶來新的後果。
EP.2:商店街的古董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