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女神: 第十一節:家校矛盾升溫
第十一節:家校矛盾升溫
那晚回家時,靜妍把手機放在枕邊。她沒有立刻點開群組,而是將今天的演出錄音重新播放一遍,彷彿想把剛才的掌聲一滴不漏地灌進胸腔,好為明日迎向新一輪風浪,蓄積一點溫熱的底氣。
晨光未退,她還在反覆聆聽那一串流暢的和弦、回味台下安靜卻專注的眼神時,景心怡已被一通來自學校的電話喚醒——由於父親身兼訓導主任,她早知這通電話絕非尋常提醒。
「心怡,辦公室十點等你。」劉主任的聲音毫無起伏,像冬日裡一扇被風推合的門,輕響一聲,便再無縫隙可尋。
她在鏡子前匆匆理好髮絲,洗臉時水聲淅瀝,心卻反覆翻攪昨夜的畫面:舞台上的燈光、觀眾席上真誠的掌聲、母親偶爾傳來的簡短問候……然而此刻,家與學校即將在同一場「審視」中迎面相逢。
「你早點出門吧,路上有些文件需要你簽字。」母親坐在餐桌邊說,眉宇間掩不住擔憂。
「我知道了,媽。」心怡放下碗筷,背起書包。腳步沉穩,胸口卻像壓著一塊石頭——那不是驚惶,而是一種早已預知的、必須迎面而上的對峙。
十點整,辦公室的門在她靠近時應聲而開。劉主任站在門內,身後牆上懸著校徽與幾張重要會議的合照。他西裝筆挺,領口一絲不苟,手中夾著一疊紙張。這位在校以紀律與規範著稱的訓導主任,在家亦是風的形狀——無形,卻無所不在。
「你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他沒讓她坐下,語氣直接而有力。
「我猜,是關於最近校內的風波。」心怡答得謹慎,聲音不高,卻不低——她不能讓語氣顯得退讓,否則便像承認了軟弱。
「是。」他點頭,字句清晰如檢視證據,「學生會已提交報告,我也看了原始影像。作為訓導主任,我有責任維護學校聲譽;作為你父親,我更有責任確保你不被錯誤的價值觀帶偏。你要明白,你的位置,不只是你個人的事。」
「我知道。」她坐下,語調沉穩,「我也知道校方已在處理匿名論壇與網路相關議題,學生會與教師團隊也正協力調查。」
劉主任輕拍桌面,像敲出一個不容質疑的節奏:「那就好。但我仍必須跟你說清楚——你身為學生表率、班級核心,一言一行都會被無限放大。有人反映你與新轉來的同學走得太近,可能被誤讀為偏袒,甚至成為輿論焦點。這種影響,我們無法忽視。」
「爸,」她微微抬頭,目光清亮,「你是說,我和靜妍的友誼,可能傷害學校?她只是個需要幫助的同學。」
「你太年輕,還不懂得把形象放在首位。」他語氣不拐彎,「學校管理講究嚴謹,學生會運作需要一位無可指摘的領導者。一旦外界質疑校方的公正性,後果由誰承擔?你是景心怡——不只是景心怡,更是訓導主任的女兒。我不能讓你成為媒體或家長手中可被任意解讀的話柄。」
「所以,你是用學校的名義,限制我交朋友?」她的聲音不尖銳,卻透出一絲悶痛——被父親的職責與期待夾在中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無所適從。靜妍對她而言,是朋友,是需要被接納的人,不該是父親衡量聲譽時,天秤上被挪動的砝碼。
「不是限制,是提醒。」他語氣冷靜,「你可以照顧他人,但要有分寸。從今天起,我要求你暫停參與部分對外社團與公開活動,尤其是容易被外界解讀為立場表態的聯誼性質活動;所有參與前,須報備並經學校審核。學生會職務可保留,但凡涉及媒體曝光的活動,一律須由我親自審核通過。」
「你要我放棄一部分,是因為怕學校被誤會。」她的聲音微緊,「可我幫助同學,從來不是為了曝光,也不是為了博取好感——那是我該做的事。我怎麼能只因為怕被誤讀,就選擇退縮?」
「你不懂。」他語氣忽然轉嚴,「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做的每一件小事,在外界眼中,都是指標。當父親是校方重要幹部,我必須確保校園秩序與形象。若你把私人情誼置於制度與公信之上,可能牽連無辜的師長與同學。你,能承擔那個責任嗎?」
他說得合乎邏輯,卻少了對她內心的溫度。景心怡聽著這些話,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她不是不理解父親的立場,而是難以接受——他竟以「學校」之名,直接剝奪她伸手助人的自由。她的身分,在家與在校之間,被拔高成一面旗幟;風一吹,旗幟就得收攏,連旗幟之下的人,也得一併收斂。
「你要我先放下那些活動,直到調查結束?」她試探著問。
劉主任點點頭:「我會跟學校行政協調一套過渡方案。這不是懲罰,而是保護。你會暫時失去一些曝光機會,但你仍是學生,我也會以父親的身分,全力支持你的學業與心理適應。這樣,你仍能保持基本參與,卻不會再成為攻擊的靶子。」
「可是……那些我喜歡做的事呢?學生會、音樂社,還有我和同學一起籌辦的活動?」心怡緊握雙拳,手心因用力而泛白。
「學生會的核心職務你可以保留,但對外代表的權限需暫時受限;音樂社的內部練習可以照常,但公開演出必須經過學校公關核准。」劉主任語氣稍緩,不再像先前那般嚴厲,反而透出幾分父親式的期許,「這就當作一個試用期——你要用行動說服家長、說服老師,也說服我:你有能力把秩序放在首位,同時也有智慧處理人際關係。」
心怡沉默下來。她看得見父親話裡的擔憂,也感覺得出那份愛——只是這份愛,總習慣裹著一層「要求」。從小到大,父親的愛像一張細密的清單,把她的成長、成績、舉止,一筆筆記錄、核對、修正。她渴望自主,卻也不願讓父親的職務,變成壓在自己肩上的石頭。
「爸,」她終於開口,聲音輕而清晰,「如果我想花時間去幫助別人,是不是就代表我無法同時顧好學業與責任?你覺得『幫人』和『做榜樣』,真的互相衝突嗎?」
劉主任神情微頓,沉吟片刻,像在權衡一項校務決策的風險與溫度。
「不衝突,但要有分寸。我反對的,不是你伸手,而是你無準則地伸手。你要學會分辨:什麼事可以公開處理,什麼事該私下協調;更要讓我和學校掌握狀況——這樣,我們才能站在你這邊,而不是讓你獨自承擔。」
心怡望著父親,那些話像一條柔韌卻堅實的繩索,一端繫著她的自由,一端繫著父親的擔憂。她心裡浮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拉扯:她想做一個真實的人,一個願意為他人伸手的女生;但她也無法否認,家族的職責與外界的眼光,早已成為她生命裡無法忽視的重量。
「你知道嗎?」她的聲音微微顫,卻不破碎,「有時候,我會羨慕那些可以只做自己事情的人。他們不用把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先送進別人的放大鏡裡檢視。」
劉主任的目光柔和了些,那瞬間,他卸下了訓導主任的盔甲,只留下一個父親的疲憊與不忍。
「我知道你不容易。你若因站出來幫助別人而心安,我也希望你學會保護自己。兩者不是對立,而是要並行——既要有熱情,也要有規矩。這,才是我要你學的。」
「那如果我選擇了後者——先守住你們說的『規矩』,保住學校名聲……你對我的期待,會不會慢慢變成我的負擔?」她幾乎是低聲自問。
劉主任沉默良久。房間裡只剩時鐘的滴答聲,像在丈量彼此之間那道既親密又疏離的距離。
「我的期待,有時確實太重。這是父親的錯。」他緩緩說,語氣誠懇,「但你也得體諒我的角色。我們……互相體諒,好嗎?」
心怡抬眼望向父親。那張慣常嚴肅的臉上,公職的冷峻正悄然退潮,露出底下未加修飾的疲憊與不捨。他的眼神不再只是訓導主任的銳利,而是責任與愛交織的矛盾——像兩股方向不同的力,拉扯著他,也拉扯著她。
片刻後,他放低了聲音。
「好。我會收斂我的要求,但不是完全放手。我同意你繼續參與學生會的內部事務,以及音樂社的日常練習;但所有對外的代表性場合,必須事先向學校公關與我報備,並完成簡易審查。這不是限制,而是一道保護——避免你被不必要地捲入風波。」
心怡聽著,胸口那塊緊繃已久的石頭,終於微微鬆動。她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靜靜衡量這份妥協的邊界:它是否留有呼吸的空間?是否容得下真實的自己?
「我可以接受這個條件。」她說,語氣平靜,卻有底氣,「但我也要你相信我。我幫助同學,不是為了曝光、不是為了表現,而是因為我真正在乎他們。如果未來再有同學在媒體或網路遭受攻擊,我希望學校能更快回應、主動保護,而不是把所有責任,都壓在被攻擊的人身上。」
劉主任點了點頭,那是一個帶著自省的動作:「這個要求合理。學校在這方面確實該做得更好。我會立刻與行政單位協調,成立跨部門的快速應變小組,整合技術支援與心理輔導資源。而你——既是我的女兒,也是學生的一員——請務必把任何疑慮,第一時間告訴老師,或直接告訴我。別一個人悶在心裡。」
窗外風起,樹影在牆上浮動,像墨色的潮水緩緩推移。父女倆的影子在光線中交疊、分開,又悄然靠近。
心怡笑了。那笑容裡有委屈,有釋然,也有一點點重拾力量的光。
「那就這麼定了。」她說,「我會配合,也會更加謹慎;但那些真正重要的人與事,我絕不會放棄。」
劉主任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少見的柔和。「我也会试着少用職務去干涉你的生活,多一點身為父親的理解。只是有時,我的方式或許顯得生硬——你別忘了,我的擔憂,同樣源自於愛。」
兩人靜靜對望良久,最後輕輕點了點頭,像一場微小卻真誠的和解。
從辦公室窗外望去,校園在晨光中恢復了日常的節奏;但對心怡而言,今天的步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沉穩、更踏實。
但在這片刻的寧靜裡,至少可以做回真實的自己。
靜妍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把最後一個和弦輕輕放在枕邊,讓餘音在黑夜裡緩緩消散。
窗外的城市微光從窗簾縫隙滲進屋內,細細一道,像一道沉靜的凝視。她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腦中卻仍浮現白天的掌聲、同學的目光、老師溫和的語氣。那些畫面層層疊疊,如同薄紙堆疊,卻有些邊角尚未黏牢——風一吹,便微微掀起。
「今晚的稿子還得再調整一下。」她在心裡低語,伸手拿起桌邊的筆記本,反覆修改開場那句話。她清楚,明天的試音不只是技術的檢驗,更是將聲音與故事一同置於現場的時刻;是讓真相透過音樂被聽見、被理解的機會。
「如果有人在台下不信任我,至少,他們能聽見我的聲音。」她輕聲說出口,語氣裡有堅定,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她拉高被子,試圖閉目休息——可思緒卻像一條不肯停歇的河,越想平靜,越翻湧不息。
手機輕震了一下。是媽媽傳來的晚安貼圖,還有一句簡訊。
「今天表演順利嗎?記得喝點熱湯,膝蓋別太勉強。」
靜妍盯著螢幕,手心微微發熱。她回覆。
「有點累,但會好好照顧自己。晚安,媽。」
發完,她把手機放在枕邊,靜靜躺下,努力讓自己真正睡去。
然而睡意遲遲未至。她想起邱子妍那段原始影像——那不是一段普通影片,而是還原事件的拼圖;想起潘學瑛誠懇的道歉,想起林俊熙與薛在學生會裡的奔走;也想起心怡在台下悄悄投來的那一眼,溫暖而篤定。這些人的行動,像一盞盞微光,默默照亮她在黑暗中踏出的每一步。
她坐起身,攤開筆記本,寫下新的導語。
「今天我站在這裡,不為證明自己清白,也不為回應網路上的聲浪。我只是想把我的歌,獻給在場每一個真實的你。若有誤會,讓我們在這裡看清楚;若有傷害,讓我們在這裡一起修補。」
寫完,她閉上眼,像完成了一場儀式。字句樸實,不華麗,卻足夠清晰、真誠,讓台下的人聽得懂、也記得住。她將稿子收進吉他譜夾,彷彿收進一枚護身符。
隔天清晨,校園的風依舊微涼。她走進校門時,蔡叔正低頭掃著落葉,抬頭見她便招呼。
「早啊,小靜,今天看起來有精神。」
「早,蔡叔。」靜妍點頭回應,腳步也跟著穩了些。蔡叔從不說多餘的話,一杯溫水、一句閒聊,卻總在最恰當的時候,給她最不張揚的溫暖。
上午課程照常進行,但靜妍心裡像繃著一根弦:每節下課,她都會不自覺地看一眼手機,確認學生會或老師是否已有進一步回應。群組裡偶有支持的留言,也難免夾雜幾句冷言冷語,像細刺扎進心裡。可只要想起昨天下午台下那一圈真誠的掌聲,她便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中午,她走進音樂社練習室。羅曦瑤已調好簡單的伴奏,洪子萱抱著相機在一旁準備錄音與影像紀錄;林俊熙也到了,把小型混音器放在桌上,低聲說。
「音源我來盯,妳專心唱就好,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謝謝你們。」靜妍站在麥克風前,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像一條無形的紐帶,把她的聲音、她的呼吸,與在場每一雙注視的眼睛,悄然繫在一起。她先唱了一段熱身,羅曦瑤適時提示和聲落點,洪子萱則靜靜記錄下這段試唱——不為發布,只為回顧、為學習、為更靠近真實的自己。
練習結束後,師兄師姐們圍坐討論下午小舞台的細節:音響位置、伴奏分工、台詞緊湊處的過門設計,甚至演出後如何引導觀眾進行正向互動……每一項都仔細推敲。這份冷靜與周全,讓靜妍感到踏實,彷彿已將所有可能的風暴,悄悄攏進掌心。
下午天色轉陰,風勢漸急。小舞台旁已架起臨時帳篷,學生會在一側擺好一排座椅作為觀眾席;「心情小站」也移到近處,掛起一塊手寫木牌。
「需要說話嗎?我們在這裡。」
台下人漸漸多了起來,有好奇張望的同學,也有特意前來支持的面孔。王老師與幾位老師坐在後排,神情莊重而溫和。學生會幹部在場邊協助秩序,潘學瑛也在現場,安靜站在一側,神情誠懇而低調。當靜妍走上台時,她朝她輕輕點頭——那動作輕微,卻像遞出一把打開和解之門的鑰匙。
「妳要不要先講一句話?」王老師坐在台下輕聲問,語氣不刻板,反倒像一位溫厚的長者,只遞出一句簡短卻沉實的鼓勵。
「我想先唱一首歌,再說幾句。」靜妍點頭。舞台燈光暖而不刺眼,她抱起吉他,調整好變調夾,指尖輕撥,熟悉的和弦緩緩流出。音響師在台下比了個手勢——音色清晰、飽滿,剛好。
她清了清喉嚨,聲音從胸腔自然浮起,初時柔軟,像春日第一縷風;歌詞不長,卻把昨日的委屈、今日的溫暖,以及那個既脆弱又不肯退讓的自己,一併裝了進去。台下漸漸安靜,有人眼圈微紅,有人抿著嘴,把掌聲悄悄壓在喉間,留待最後一刻。
歌聲落定,掌聲先是低緩,繼而漸次推高,最終匯成一片溫熱的浪潮。靜妍站在麥克風前,心裡的顫動被這聲浪托住,竟慢慢沉穩下來。她取出準備好的講稿,聲音平靜,卻有分量:「謝謝你們來聽我唱。我沒有什麼要證明的,只有一個願望:如果我們都能多給彼此一次機會,少按一次轉發鍵,傷害或許就能少一點,溫柔,就能多一點。」
台下有人輕聲應和,有人悄悄拭淚,也有人低頭想把這段話傳出去——但學生會早已預先發出提醒:「請尊重演出者與個人隱私,任何錄影、錄音或轉載,請務必事先徵得本人同意。」這句話不喧嘩,卻像一道柔軟而堅定的界線,守住了此刻的真誠。
演出結束後,同學們圍上來,擁抱、祝賀、笑著拍她的肩。心怡從人群中伸出手,將她緊緊擁入懷裡,低聲說:「妳做得很好。」那句話沒被放大,也沒被記錄,卻比所有評論更真實、更扎實。林俊熙站在一旁輕輕鼓掌,語氣平實:「聲音穩了,台風也穩了。有什麼需要幫忙,隨時說。」話不多,但可靠。
並非所有人都真心信服。看台一角,陳可兒靜靜坐著,神情比昨日更複雜。她確實鼓了掌,但掌聲裡夾著一絲遲疑與衡量。她明白,這場演出不只是才藝展示,更是一種無聲的叩問:當真實的聲音被聽見,她是否還能只靠評判他人來確認自己的位置?閨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兩人交換了一個極輕、極快的眼神——那不是敵意,而是一種尚未命名的動搖,一種正悄悄鬆動的防備。
演出結束後,學生會依規將錄製短片備份至校內伺服器,並與靜妍簽署共識:未經本人書面同意,不得外流。這項程序看似繁瑣,卻讓整場演出成為一次「被守護的分享」,而非一場供人消費的流量盛宴。潘也在現場朗讀了一份公開道歉稿——簡短、誠懇,不辯解,只承擔。她的出現未被所有人接納,但願意站出來,本身已是修復的起點。
當晚,校內論壇悄然浮現幾則回應。
「真實的聲音,比鍵盤上的謾罵更有力量。」「行動比文字更誠實。」氛圍正悄然轉變:從最初的獵奇與觀望,慢慢沉澱為理解與守護。
回宿舍的路上,靜妍與心怡並肩而行。街燈把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疊又分開,再交疊。她們沒說太多話,但步伐的節奏裡,自有種不必言明的默契。
「你不必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心怡忽然開口,語氣輕柔,卻字字清晰,「有些事,可以交給學校、交給學生會,也可以交給朋友。」
「我知道。」靜妍望向她,眼神裡有感激,也有點微澀,「只是有時候,我會忘記——自己也值得被照顧。」
「那我就當你的提醒器。」心怡笑了,「別讓自己太辛苦。」
靜妍也笑了,笑意裡有釋然。
「好,那我以後,就正式啟用你這台『人形提醒器』。」
夜風輕拂,把兩人籠在共同的節奏裡。她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微光之下,帶著一整晚的疲憊,也帶著下一天的輕盈與希望。
回到房間,靜妍將今天的錄音檔與幾張照片仔細存檔,把那份溫暖妥帖收藏。她把講稿摺好,夾進譜夾,放在枕邊。床頭燈熄了,窗外是沉靜的夜。
她躺下,心裡有一種寧靜——不是惶恐消失了,而是當自己被真正看見、被接納時,那種踏實感,足以撐住所有不安。
睡前,她又想起父親曾說過的話:心怡父親的壓力、學校的聲譽、那些在她生命裡交錯而來的責任……這些重量偶爾仍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但此刻她知道,自己從來不是獨自一人。
她閉上眼,在心裡對自己說。
「無論外界如何定義我,我會用我的方式去唱、去關懷、去做那個真實的人。」
然後,她沉沉睡去。夢裡有和弦的餘韻,有朋友的笑語,還有一片她始終想守護的、澄澈的天。
第十一章 第二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