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正,李氏大樓主席室。
 
李偉民很喜歡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手握一杯紅酒,從落地大玻璃欣賞香港的夜景。
 
由他的辦公室望出去,感覺整個香港都收在他的腳下。
 
人中之王的感覺,每一次都讓他欲罷不能,欲仙欲死。
 
「哈哈……現在有半個香港都是我的!不論是地產、金融、電訊、公共事務……現在就連政府裡都是我的人!再過不久……我要把你也搶到手!」李偉民伸出手,作勢握住聳立在海旁的國際金融中心。
 




「知道嗎?我原本只是個在東莞賣餅維生的窮鬼,我們真的很窮,每天晚飯都是吃賣剩的餅和餐廳剩下的菜頭菜尾……我原本以為只要肯努力,終有一日可以憑賣餅發財,但世界是現實的……要發財,首先要有錢!有錢才可以靠錢發大財!」李偉民對著玻璃大喊。
 
「那時候黑社會入侵我們那一區,我的爹爹就是不肯向他們底頭,不肯交保護費……老實說當時我們賺的錢只是僅僅夠買製餅的材料,哪有閒錢交保護費?但那些惡勢力就是不聽,於是,他們就把我爹爹活生生給打死,然後把我們的製餅機燒毀。從那時開始我才明白,打江山就是要夠狠!要不顧一切……多虧我爹爹,才有今天的我。」
 
在旁的保鑣聽完之後都不敢作聲,只有一個不怕死的問:「老闆,那麼……那些打你爹爹的人,你有報復嗎?」
 
「哼……問得好。他們?全都給我砍成肉醬餵魚了……他們被一塊一塊的砍下來,那種痛苦的表情,我還記憶猶新。不怕告訴你,我的記性很好,甚麼雞毛蒜皮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李偉民走到那個口多的保鑣跟前,說:「你上個月好像擅自用公司的信用卡買了個名牌手袋給女朋友是嗎?」
 
「呃……」
 




「明天開始,我不想再見到你。對於不忠誠的狗,我是不會留下的。」李偉民大力拍打那保鑣的臉幾下,續說:「你們全都只是我的狗,要不是李氏企業,你們恐怕連工作也沒有。你竟然反咬你的主人?你說……這樣我還容得下你嗎?」
 
「叮──咚。」門外有人按鈴。
 
主席室門打開,一個清潔工站在外面,他垂下頭,勞工帽剛好把他臉遮住。
 
「我沒有叫人上來清潔,你來幹嘛?」李偉民是對於不按自己意思發展的事會很生氣的人。
 
清潔工還是垂下頭,一聲不吭。
 




「喂,這裡沒你的事,快走!」看門的兩個保鑣一手按著清潔工的肩,欲把他推出去。
 
怎料,清潔工仰起頭,一雙利刀從雙手袖口滑落,兩名保鑣還未來得及反應,清潔工已把利刀插進他們的咽喉!
 
鮮血四濺,把大門染得一片深紅!
 
其餘三名保鑣一時之間被楞在當場,其中一個反應最快,大喝一聲:「保護老闆!」隨即在腰間拔出警棍,朝著清潔工衝過去。
 
這名保鑣體格非常魁梧,但速度卻沒有因為體格過大而變得緩慢,反而異常的快,不消兩秒已閃到清潔工面前,揮出警棍。
 
清潔工側身躲開他的攻勢,然後用力朝他的大腿刺出一刀!
 
魁梧保鑣沒料到清潔工有此一著,大喊:「啊!」
 
就是一剎那的破綻,清潔工便為魁梧保鑣的眉心送上一抹利刀。




 
戴著口罩,只剩一雙冷眼的清潔工,目光凌厲得叫人心裡發毛,他從腰包裡再拿出兩把利刃。
 
「啟動力牆……啟動力牆!」李偉民失控大喊,在旁的兩名保鑣看到躺在血泊上的同伴後都不敢怠慢。
 
怎料,在房間兩端的書櫃慢慢往兩邊移開,然後一道巨型鐵壁從牆壁裡飛快地延伸出來。
 
清潔工心知不妙,就在鐵壁快要把他們分隔開之際,清潔工把利刃射出,準確無誤的正中兩名保鑣的眉心。
 
「轟!」鐵壁鎖上,在鐵壁中央刻有「李氏」兩個字。
 
「哈哈……我早就料到有人會來殺我,所以我早有準備。」李偉民用力把地上的屍體踢開:「有了這道力牆,就算用火箭炮也轟不開!」
 
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放聲大笑,道:「你還是走吧,待警察來了的話,你就逃不掉……你殺了我的狗的帳就算了……你的身手這麼好,有沒有想過來幫我?」
 




清潔工完全沒有把話聽進耳,他環顧四周,仔細看看有沒有任何一個漏洞可以讓自己繞進去。
 
但鐵壁就是把外界完全隔絕,別說是人,就連讓螞蟻爬進去的洞隙也沒有。
 
這時候,清潔工閉起雙眼,回想起八十樓的圖則:「如果房間裡沒有破口的話,那麼……有了!在外面!」
 
李偉民對力牆可是有了十萬個放心,這道力牆可是能抵禦任何鎗械火器的攻擊,除非用坦克車或遠程導彈,否則,三分鐘內人類根本不能用鎗械把它打爛。然而,三分鐘後,警察接到李偉民辦公室的警報一定會飛趕過來,到時要走也並非易事。
 
李偉民再次坐在他的大班椅上,品嚐杯中最後一口紅酒,他彷彿對清潔工要刺殺自己的事毫不在意,可能是見慣風雨,又或是年中要刺殺他的人大有人在的關係,他並沒有對此太上心,反而優哉悠哉地品味紅酒。
 
「我說……年輕人啊,你是我見過那麼多殺手中,身手最敏捷的一個。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他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三倍,但你要幫我把派遣你的人給殺掉……如何?」
 
李偉民還是一貫其目空一切的作風,續說:「看到你這麼好的身手,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墮落,待你把那個人殺掉以後,我會好好善待你的……不過我真好奇,派你來的人是誰?哼……是他嗎?」
 
李偉民下意識望向他最想得到的國際金融中心,用力咬緊牙齒,眉頭緊皺。而就在此時,他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砰鏘─!」




 
李偉民被嚇了一大跳,手中的玻璃杯也掉在地上,粉碎了。只見,站在辦公桌前面的,是剛才殺人不眨眼的清潔工──赫爾墨斯。
 
「你……你……」李偉民被嚇呆了,沒想到赫爾墨斯竟從冷氣槽上繞過了力牆,來到他面前。間接破壞了這個首屈一指的銅牆鐵壁。
 
「別殺我,你要甚麼我都給你……請你放我一條生路……」李偉民跪在地上,抱拳對著赫爾墨斯搖尾乞憐。
 
赫爾墨斯緩步走到他跟前,目光依然凌厲,冷冷道:「宙斯有口信帶給你。」
 
「宙,宙斯……」李偉民忽然打了個寒顫,續說:「你……你是『神樹』的人?」
 
「世界需要變革。」
 
李偉民恍然大悟,抱住他的腳哭訴:「宙斯要我奉獻出甚麼都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只要留我一條活命就行了……」
 




「交出你的密碼……」赫爾墨斯打開瑞士銀行的網頁。
 
「他……他想要我全部家財?!」
 
赫爾墨斯一聲不發,只是冷冷地望住李偉民,怎料他老羞成怒,大吼:「這可不行!那是我辛辛苦苦打拼了幾十年換來的成就……怎麼可以一下子就交到你們手上?」
 
赫爾墨斯冷笑一聲,從腰包裡淘出一把銀白色的利刃:「這些原本就是『神樹』的東西……不過,雅典娜說得沒錯,你果然不會就範。」
 
「甚,甚麼……別,別,別殺我……我會把我四成家財奉獻出來……四成……少說也有幾百億……這樣夠了吧?」
 
「宙斯還有一個口信要告訴你……」赫爾墨斯頓一頓,續說:「變革後的世界,並不需要你。」
 
李偉民心知不妙,一手把抽屜打開,想要取出藏在裡面的手鎗,但可惜的是,才剛拿穩手鎗,赫爾墨斯的刀已準確地釘在他的眉心。
 
一代商業奇葩就這樣安息在血泊之中。
 
赫爾墨斯把雅典娜的USB插在李偉民的電腦裡,只見熒幕裡一大堆代碼閃現而過,他對電腦並不熟悉,心裡想著只要等到三分鐘過後,任務就完成,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但他的心裡,還存在著一絲詭異的不安。
 
即使心裡面很不舒服,但赫爾墨斯卻沒有因此停下手腳,看到USB終於把電腦的資料複製好,他便連忙爬進冷氣槽,準備逃亡。
 
當赫爾墨斯剛好從冷氣槽的另一端落下,他的電話又再次響起訊號:「警察正在趕上來,現在已經到七十樓了!」雅典娜緊張的叮囑。
 
看一看電梯顯示屏,電梯已到了七十一樓,如果現在從樓梯走下去肯定會被發現,而且這套清潔工人裝又滿佈血跡……
 
赫爾墨斯閉上眼,腦海裡盤算出十多個方案。
 
電梯已來到七十五樓,同一時間,從樓梯處也傳來陣陣腳步聲,但赫爾墨斯依然處於沉思當中。
 
「赫爾墨斯,快走!」雅典娜也著急起來。
 
「叮!」電梯門徐徐打開,十多個警察緊繃著臉步出,而爬樓梯上來的飛虎隊也都趕到。
 
甫踏出電梯口,一陣濃烈的血腥惡臭已撲鼻而至,警察們紛紛朝著惡臭的源頭趕過去。一到主席室,看到鮮血橫飛,幾個死狀恐怖的大漢,就連幾個資歷較深的探員也忍不住嘔吐。
 
「是誰幹的?」一個年輕探員問。
 
「你應該問『是誰有這般能耐闖進保安度極高的李氏大樓幹下這宗案件』。」說話的是一個嘴裡叼著百力滋,穿著一件米色長褸的人:「找科技部的同事打開這道牆吧。」
 
「是的!長官。」年輕探員向他敬禮。
 
「還有,找人搜清楚這一層樓和天台,不要放過任何線索。如果還有人在的話,不管甚麼情況都要押回警局扣查!」
 
百力滋督察認真搜查主席室內任何一個細小角落,卻沒有任何發現。即便如此,他臉上也沒有一絲氣餒,反而嘴角上仍帶著笑意,滋味的吃著他的百力滋,說:「沒有遺下任何細小的痕跡,殺人手法快而且狠,每一個都是一擊斃命……哈哈,這不是一般受僱殺手可媲美的完美殺人啊。」
 
「長官,我們在兇器上有所發現。」年輕探員把一個載有利刃的膠袋遞給百力滋督察,一臉焦慮的,道:「長官,你看看刀柄。」
 
只見,在白銀的刀柄上,雕刻著一個圖案:「公雞和烏龜?」
 
李氏大樓的天台上,一個背著旅行袋的清潔工正著一把繩索手環對準對面的高樓。
 
這人正是赫爾墨斯。
 
手環「呼嘯」一聲,兩端同時發射出繩索,繩索立時成了兩橦大廈的連接點。
 
這時候,搜索隊的人員也趕到天台,看到正要「起飛」的赫爾墨斯,他們立刻高舉手鎗,喊道:「你已被重重包圍,趕快棄械投降吧!」
 
與此同時,更多的飛虎隊和探員趕了上來,把赫爾墨斯包圍在半圓的中心。
 
他們每個人都手持鎗械,要是赫爾墨斯有甚麼亂來的情況,下一秒他的身上肯定多了幾十個子彈孔。
 
然而,面對著這種兵臨城下的局面,赫爾墨斯的目光還是依樣的冷淡,看不出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
 
赫爾墨斯慢慢舉高雙手,跪在地上,投降。
 
幾個探員走到赫爾墨斯身旁替他鎖上手銬,但即使雙手被鎖上,他的身旁依然圍繞著幾個探員,可見警察們對赫爾墨斯的恐懼和重視。
 
「長官,我們在天台上發現了這個人,他殺了這些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嗯,把他交給我吧。」百力滋督察簡單謝過一聲便把赫爾墨斯帶到自己面前。手中拿著他的利刃,說:「單憑幾把小刀就殺了坐擁半個香港命脈的千億富豪,你的身手應該比李小龍更厲害吧。」
 
赫爾墨斯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他跟你有甚麼過節,但你知不知道殺了他的後果有多大,明天有多少人會因此失業,股價大瀉,有多少人妻離子散……你這個瘋子!」
 
赫爾墨斯還是一言不發。
 
「長官,在他的腰包裡發現了幾把刀子,跟殺死這些人的兇器是一樣的。」
 
百力滋督察用力把最後一根百力滋吃完,不屑的望著赫爾墨斯,說:「給他一個黑面罩,帶他回警局問話!」
 
大樓下早已塞滿幾百名記者,警方好不容易才能推開他們,開出一條路離開大樓。同一時間,李偉民的屍體也從主席室推了下來,他的三名兒子望著他的遺體哭成淚人。這一晚,李氏大樓被一片名為悲傷的濃霧籠罩住。
 
站在警車前,百力滋督察指揮著其他探員:「這個瘋子跟我一輛車;你們幾個開車緊緊跟在我後頭,不論中途發生甚麼事也得跟著,明白嗎?」
 
說畢,百力滋督察竟不屑的望住赫爾墨斯,說:「上車!」
 
車裡,赫爾墨斯和督察坐在後方,一名年輕的警察駕駛著車。一路上,一條由十多輛警車組成的車隊風馳電掣,完全無視交通燈的指示,飛快地向著警局出發。
 
而督察卻沒有多說話,只是一直瞪著赫爾墨斯,腦裡翻騰起無數念頭。
 
就在此時,一直都沒有發聲的赫爾墨斯竟然說起話來,道:「警官,你相信命運嗎?」
 
百力滋督察被他的話愣住,但很快就淺笑一聲,答道:「命?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相信這種迷信的事。」
 
「是嗎……我相信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有一個主宰……所有事物都必須跟隨它的步伐。」
 
「那是你所說的『命運』嗎?」
 
「沒錯。」
 
然而,百力滋督察揚起嘴角,問:「那你的『命運』又會如何?」
 
怎料,赫爾墨斯望一望出窗外,答道:「你信不信在抵達警局前,我就能夠逃脫?」
 
百力滋督察放聲大笑,連同駕車的探員也忍不住笑意。待百力滋督察回復過來,便說:「那你就試試從我們幾十個特區警察的視野裡,逃出去啊。」
 
「哼,這是一件,簡單不過的事。」說著,赫爾墨斯便揮拳打中督察的臉。原來他老早已鬆開手銬,然後以快如閃電般的手法把督察的手和警車門柄鎖上。
 
「你……」
 
赫爾墨斯沒有放慢手腳,他一掌把駕車探員打暈,車子像失去控制一樣不斷加速,可是碰巧前頭有著幾輛在等交通燈的車子,再不減速的話,兩車便要碰上!
 
「你……放開我!」
 
警車就要撞上的一剎,赫爾墨斯迅速打開車門,跳了出去!在跳出去之前,他輕輕在百力滋督察耳邊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緊貼在後的幾輛警車反應不來,迎頭撞了上去;而在後頭的警察見到赫爾墨斯從車上逃了出來也紛紛下車。馬路上一時間上演了一場追蹤戰。
 
「別跑,站住!再跑便開鎗!」幾個探員舉起了手鎗,但赫爾墨斯沒有理會,跨過了欄杆,拐彎溜進橫街。
 
「呼叫總部,這裡是皇后大道中,有疑犯從警車逃脫,疑犯穿米黃色清潔工人裝,戴口罩,疑犯使用高度武力,極度危險,要求支援!」
 
赫爾墨斯以高速在街道上奔跑,他沒有選擇在大街大巷上逃命,反而一直在窄巷裡徘徊,以敏捷的步法左穿右插,弄得探員們疲憊不堪。
 
「奇怪,明明看到他鑽進這裡的……怎麼不見了?」兩個探員追到一條死胡同後,才發現不見赫爾墨斯的蹤影。
 
「我也看到他走了進來,為何……啊!」話未說完,赫爾墨斯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把一個探員擊斃。
 
「啊?」另一名探員欲回頭一看,怎料頭也未回便被扭斷頸項。
 
「對不起,我不能在這裡停下來……我要改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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