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你可以把它說是見證著香港由殖民地轉變成特區政府;由一個小小漁港發展成國際都會的一個歷史見證者。
 
它仍然保存著一些罕有的舊建築,還沒有被大財團大量收購來發展摩天大廈;宋王臺、九龍城寨這些歷史性的地標都仍然屹立在九龍城裡。
 
在九龍城的一間咖啡室,裡面只有寥寥幾個人客,咖啡室播放著輕快的音樂,老闆娘先看上去只是二十出頭,她沒有因為客人不多而愁眉苦臉,反而露出讓人甜得入心的笑容,認真的沖調著每一杯咖啡。
 
店內佈置得十分用心,牆壁用上一些暖色系的牆紙,也掛上了幾個貼滿世界各地風景相的告示版;牆身還繪畫了幾隻可愛的公仔,讓人一進來就感到莫名其妙的溫暖和舒適。
 
可以令人舒舒服服地享受一杯自己沖調的咖啡,就是老闆娘的願望。
 




其實老闆娘對於坐在店內的客人早已經十分熟悉,在九龍城開設咖啡室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客源會是住在附近的街坊,但她毫不介意,因為開咖啡室是她的理想,而沖製一杯令人會心微笑的咖啡更是她畢生的理想。
 
因此,她對於賺不賺錢,知名度高不高這些問題完全不在意。
 
但是,她開了這店這麼久,對於一個人卻是十分好奇。
 
一個每天準時三點半就會來她的店,點一杯泡沫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憂鬱的望著窗外風景的人。
 
說有很多人去咖啡店喝咖啡只是要打發多出來的時間,沒有必要一大群人嘻嘻哈哈的聯歡才叫盡興,但那個人卻奇怪得很。風雨不改每天都會來,而且一定喝泡沫咖啡,還一定會坐在同一個位置,望住同一個方向。
 




最令人奇怪的是,這個人非常準時。每天都是三點半來,不會早一分,也不會晚一秒……說了三點半就是三點半到。
 
起初,老闆娘都沒有太在意,只是當他是一般的客人來招待而已。只不過日復一日,她開始把注意力分散到這個人身上,她覺得怎麼會有一個人的習慣始終如一,一樣的泡沫咖啡,一樣的坐位……還有那一樣憂鬱的眼神。
 
於是,老闆娘慢慢發現這個看上去跟她年紀相若的英俊男士非常守時。不管天晴或下大雨他都會來。有一次,掛起八號風球了,老闆娘準備鎖上大門的時候,發現他就站在不遠處,一臉茫然的望著這邊。
 
「都八號風球了,你還來?」冒著狂風暴雨,老闆娘問。
 
「我是來喝咖啡的。」男子說。
 




「隔天再來吧……」
 
怎料,男生沒有答話,目光卻放遠到平常他經常望住的方向。老闆娘不知道他在看些甚麼,但看到他的樣子,心裡不禁流竄過一陣暖流。
 
最後,她還是開門為他沖調一杯泡沫咖啡。
 
「嗶嗶嗶……」老闆娘的手機響起三點半的鬧鐘。她的心神被鬧鐘打亂,嚇了一跳。同一時間,咖啡室的門被打開,來人正是老闆娘所想的男子。
 
「啊……來了來了,他真的比鬧鐘還準時。」說話的是老闆娘的朋友兼伙計──美怡。
 
男子走到櫃檯前,正要說話,老闆娘便端了一杯泡沫咖啡到他面前,說:「張先生,你點的咖啡。」
 
「謝謝。」他沒有報以微笑,只是冷冷謝過。
 
他把咖啡拿到自己「專用」的桌上,繞著二郎腿,淺嚐一口咖啡,望著他的風景。別人看上去,會覺得他像一個懷才不遇的藝術家一樣,多愁善感,很希望自己可以得到別人賞識但卻又留落不遇,只好喝著咖啡感嘆人生。




 
這時候,坐在後排的兩個中年男人自顧自的在高談闊論,但言談間卻流露出一種隱晦的頹喪:「唉,都一個多月了……自從李偉民病死後,股市一直大瀉,到現在也沒有上升的跡象……」拿著一份財經報紙的胖男人說。
 
「別說了,我都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別的,當日阿強叫我跟著他一起傾盡全部家當買李氏企業,他說他有內幕消息,知道李氏正在逐步收購王國基建,再過不久股價一定大升,到時候就可以大賺一筆。但我還有子女兩老要養,哪有這麼多錢?所以我就拒絕了他,他還說我笨,沒種呢!」胖子的朋友,一個穿短袖汗衫,短褲,拖鞋的男人說。
 
「那他現在怎麼樣?」
 
「那時候他還押了他的房子,車位去買股票,自股價大跌他的家當全都輸光了,聽說他的老婆兒子都跑了,剩他一個每天給人追債,過了不久,他好像瘋了。」
 
「有時候我真不相信李偉民死了,上個月在電視前他還精神爽利的大談股票經,沒想到過幾天竟然心臟病發死掉了……雖然這個混蛋的確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但他死後好像比以前更亂了。」
 
「唉……只能說人生無常啊,誰敢保證自己明天不會死啊?」
 
他們的對話,都被那姓張的男人聽得一清二楚,即使他深知道李偉民並沒那麼簡單,但他卻沒甚麼反應,彷彿李偉民的死都與他無關一樣。
 




他還是一樣喝著他的咖啡,看著他的風景。其實,每天坐在咖啡店的時光,才是他覺得自己真正存在過的時間。
 
「嗶嗶嗶……」張先生的電話收到訊息,只見,訊息內容是:「趕快回來『聖殿』。」
 
他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沒有跟老闆娘道別便出了門。
 
剩下老闆娘依依不捨的望住他。
 
「他又沒付錢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