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雖然看上去是沒有甚麼特別的星期一,

但是今天是麥應珍上台唱歌的日子。

「一陣晏晝點呀?叫返黎食?」啊朗問。

「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今日別離共你相相兩握手,勵揚常在你我心裡。」

旁邊的軒仔一邊唱一邊用筆敲打桌子。



「叫勵揚呀?」大笨象走過來,

「係啊,一陣睇珍姐唱歌嘛。」軒仔豎起拇指:「識食一定食蝦醬海鮮炒飯。」

啊朗接過軒仔手上的紙來看看。

「無你咁重口味,我要乾燒伊麵。」啊朗把叫外賣的紙遞給我,

「唔……時菜班腩河兜亂。」



說到勵揚,這個是我最愛吃的。

「快啦,攞黎,豆腐火腩飯。」

軒仔一手奪過我手上的紙,很快就作出了決定。

「喂,漏左肥仔成。」大笨象搭著肥仔成的肩。

「我……呃,求其得啦。」肥仔成托了一下眼鏡。



「求乜野其呀?揀啦,一係你就唔好食。」軒仔沒趣地別過臉。

「我要揚州炒飯,肥仔成要西炒飯啦好嘛?最多一陣再兩份食。」大笨象輕輕地拍拍肥仔成,

「啊,好……」

「真係麻鬼煩。」軒仔掏出電話,然後走到課室的一個角落。

到了吃飯的時候,

我們都趕快開始吃,免得錯過了麥應珍的表演。

「快啲食呀肥仔成,你唔食快啲我就幫你食埋佢。」手執著塑膠飯匙的軒仔指著肥仔成。



「好心你唔好唔好咁嚇人啦。」大笨象用飯匙撥開軒仔的飯匙,

「我會食快啲架喇。」肥仔成說。

「食啦仲講,吹得兩吹一陣趕唔切。」啊朗望一下手錶。

「知唔知珍姐一陣會唱咩?」我想著接下來的比賽。

「點Q知啫,唉,都唔知睇黎為乜。」軒仔用力地戳盒內的飯。

「欸,話晒同班同學,咪當係支持下捧下場囉。」啊朗的回答正是我想要說的話。

雖然對軒仔的壞脾氣並不感到陌生,

但是今天見他這樣講話總是感到有哪兒不對勁。



此時馬小玲正好在軒仔背後經過,

可是她並沒有跟軒仔打招呼,

她不動聲息地走過。

「喂,啱啱馬小玲係你後面經過喎。」啊朗望著軒仔的背後,

軒仔怔了一怔,然後若無其事地吃口飯:「哦,乜係咩?」

「你係咪同佢發生左咩事?」

軒仔沒有回答,繼續咀嚼著口中的飯。



我們五個人的集中力都放了在他的身上。

「超。」軒仔不屑地吐出這個字,

「尋晚同佢鬧左交。」他用飯匙攬動著盒裡的飯。

「做咩事?」其實啊朗不該一直這樣子追問下去。

「頂,之咪就係尋晚打左場LoL囉。」

軒仔用左手托著額頭,落得一臉苦惱的樣子。

「吓,打場LoL都會鬧交?」肥仔成忍不住問:「係咪你賣佢隊友?」

媽啊肥仔成這算是甚麼問題。



「賣你老母呀!」軒仔破口大罵。

「喂,軒。」他身邊的大笨象伸手按著他的背,

「肥仔成你暫時唔好再講野住。」我用手肘碰了肥仔成一下。

若任由肥仔成繼續講話只會刺激軒仔的情緒。

「唔好咁躁啦。」啊朗亦開口勸軒仔冷靜一點,

「發生左咩事先?」啊朗希望能夠幫助軒仔解決問題,

「尋晚我打機既時候唔得閒應佢機,偏偏我打完既時候又無左件事,走左去訓。」

原來是這樣。

「哦,同佢道歉氹返人咪得囉。」啊朗伸手過對面搭著軒仔的肩膀。

「講左好多次對唔住喇,都無用。」軒仔搖頭嘆息。

「比啲耐性啦,等佢下左道氣先。」我也伸手拍拍軒仔的肩。

「唉。」

走到禮堂,裡面已經坐的人不多,

可能是因為這是中四班際比賽的關係吧,其他班級的人都沒有興趣到這裡。

但……

那是蔡嘉賢嗎?

不遠處有兩個背影,

看上去好像是肥珊和蔡嘉賢,

不可能的,

蔡嘉賢可是中五的。

「好喇,歡迎大家黎到今日既中四班際歌唱比賽。」燈光變得昏暗了,

從後台走出來的是賴友盈,

「乜你地班友仔咁冷淡架,比啲反應黎先啦。」

她掌心向上,手不住的往上擺,想要帶動現場的氣氛。

大家總算是發出了一陣歡呼和尖叫。

「好喇,跟住落黎,第一班係4D班,佢地派出左麥應珍獨唱,佢既參賽歌曲係《信》。」

啊,那麼快就要出場了嗎?

「超……咪又係比人推出黎自己一個唱既傻仔。」

隱約聽到後面不知是隔壁哪班的人講了這樣的話。

「邊個夠膽話珍姐?」啊朗轉身瞪向背後的黑影。

「呃呃……對唔住囉,講下啫。」背後的人馬上道歉。

麥應珍走上台接過賴友盈手上的麥克風。

「我……」雙手握著麥克風的麥應珍看上去十分緊張。

「我今日係度唱既呢首歌,係想送比一個女仔。」

「Wu!」全場立刻一片哄動。

「雖然呢首歌聽落好似唔係咁關事,

但係呢首歌,正正就係我而家呢一刻既感覺。」麥應珍揚起右手:「送比你地,《信》。」

音樂輕輕起奏起,

究竟他所說的女孩是誰呢?

唔,我的好奇心未免太大了。

「雲與清風可以常擁有,關注共愛不可強求,不強求不強求永遠等候,如必須苦楚我承受……」

這首歌好像在哪兒聽過……

「咪《阿信的故事》囉。」軒仔邊說邊用食指的指尖在眉心抓癢,

然後托起被手指壓下的眼鏡,

「好似係喎。」啊朗點點頭。

「雖然我同你無乜可能可以係埋一齊,但係鐘意你係就我既信念。」

麥應珍襯著副歌後短短的空檔說出了這句話,

真的是很浪漫。

「命運是對手,永不低頭,從來沒抱怨半句,不去問理由……」

究竟麥應珍喜歡的女孩是誰呢?

「成功只有靠堅守信心───奮鬥。」

麥應珍躬身,

全場響起一陣掌聲,因為他真的唱得很感人。

「其實我鐘意既果個女仔,佢今日黎左。」他望向台下:「係5A班既蔡嘉賢。」

甚麼?

我有沒有聽錯?

我注意到坐在前方的兩個背影其中一人突然用手捂著口。

「嘩。」啊朗望著台上的麥應珍,再看看我。

「點算啊?珍姐要同你爭喎。」啊朗用手搭著我的肩。

我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知道要你鐘意我係一件好難既事,

但係,我唔會放棄。」

此時前面那個人站起來轉身離開,

縱然燈光不太足夠,

但可以肯定那人就是蔡嘉賢,

肥珊也跟著她走。

蔡嘉賢就這樣在我面前經過,她沒看見我,

「喂,肥珊。」我把肥珊叫住。

「盧雲堡?」她停下來。

「發生咩事?」

「仲好講,之咪就係呢條友囉。」肥珊指向台上:「今朝就係佢,叫我同埋蔡嘉賢一齊黎睇歌唱比賽,我心諗,會唔會係你專登揀係禮堂表白,點
Q知係佢表白啫。」

肥珊臉上只有焦躁和失望。

「我都唔知架。」我攤開雙手。

「我夠知你唔知啦,唔講住喇。」

她追上前,追上離開禮堂的蔡嘉賢。

「去啦,而家唔追等幾時?」軒仔在我背後推我一把,

「去啦。」啊朗亦拍拍我的背。

「原來你鐘意蔡嘉賢。」大笨象笑著:「走啦,唔好令自己後悔。」

他給我一個拇指手勢。

我跑了出去,看見蔡嘉賢的背影。

「蔡……」名字說到了唇邊,卻把自己制止住。

細心想一想,

如果現在就把她叫住的話,有甚麼用呢?

剛剛有一個中四的男生向她告白,

若此時再冒出另一個中四男生,

她恐怕會整個人馬上崩潰吧。

況且,我是她的誰?

這樣子追出來叫住她,

又有甚麼居心……

她的心現在已經夠煩了。

「啊寶?」嗄?蔡嘉賢正在走向我,

怎麼辦?

「點解你會……」

蔡嘉賢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呆滯,我想剛剛發生的事令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吧。

「唔。」我把目光別過她背後的遠處,落在一紗陽光下。

如果我故意隱瞞的話就是在撒謊;

坦白的話又會讓她抓狂。

「寶。」

她突然用雙手摟住我,

我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

原本貼在兩旁的手才懂得張開雙臂抱住她,

「我好亂。」她左邊的頭枕在我的胸膛上,

「無,無野既……」我刻意屏住自己的呼吸,

緊張得連呼氣也不敢。

「盧韻寶。」我轉頭看見麥應珍站在禮堂門外。

「你走啦,我唔想搞大佢。」我雙手仍然抱著蔡嘉賢,

麥應珍見狀亦沒有再說別的話,靜靜地走了。

我沒有確認麥應珍眼眶有沒有含淚,轉過頭來認清我眼前的現實,

蔡嘉賢,確確實實是緊緊地抱住了我。

「多謝你。」她的手鬆開了我,

在電影中這種浪漫的情節通常都會沾濕男主角的衣襟,

但是,我沒有濕。

「唔洗客氣。」我還在回憶著剛剛的畫面,

「啱啱,唔好意思。」她羞澀地將臉別過一邊,

她並沒有哭,

她只是借了我的胸膛來依靠一下而已。

可是,這個擁抱,

有機會繼續下去嗎?


40.
隔天小息的時候,

我一個人坐在位子裡,望著窗外的天空───

唉,真是惱人。

「尋日既事……」轉身一看,

竟然是麥應珍。

「好對唔住。」麥應珍凝重地向我道歉。

「洗乜講對唔住。」我擺了擺手。

雖然我覺得麥應珍誤會了我和蔡嘉賢的關係,

但是這種誤會其實也挺不錯。

「鐘意一個人唔係錯黎。」以我的身份,

稍為安慰一下他應該不會太過份。

「唔。」他點點頭,

「我知我唔可以叫你加油努力,唯有叫你加把勁去搵第二個目標啦。」我拍拍他的肩膀。

「多謝。」他微笑一下,

可是我知道此刻的他心裡面一定很難受。

「唔。」我不應再作多餘的安慰,

於是站起來走到軒仔那邊。

「咦,無郁手既?仲諗住有花生食添。」軒仔看著我。

「點啊,你兩個傾成點?」啊朗這種才算是問候吧……

「我叫佢搵過第二個目標。」我邊說邊望著麥應珍的背影。

「都啱既,至少唔好搞到連朋友都無得做。」啊朗笑了一下。

「挑,計我話就出手打鑊佢先喇盧雲堡。」軒仔握著拳頭,

「人地啊寶都未出聲,你就已經好似想請珍姐食返幾拳咁。」啊朗把軒仔的拳按下。

「算啦,唔好再講。」我搖搖頭。

「唔講呢啲咁就講LoL比賽啦。」軒仔的思想真的是離不開英雄聯盟……

「係喎,我地幾時比賽?」啊朗問。

「十一月一,對『BOP』。」

「咩話?天堂鳥?」啊朗的頭向前傾。

「唔係呀。」軒仔皺著眉:「係『Baby Over Power』呀。」

「咩黎架?」啊朗和我一樣,都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好似係啲低Form既細路組既隊。」軒仔的嘴角上揚,

「勁唔勁架?」啊朗的問題正是我想問的,

「我估都唔會勁得去邊啫。」軒仔用食指擦擦鼻尖。

「咁……照計第一場無理由輸丫。」

雖然沒有絕對的自信,

但我也不能看扁自己的團隊。

「話時話,佢地叫『BOP』,咁我地叫咩名?」

這問題忽然在我的腦海中冒出來,

「哈哈,我報名果陣一時間諗唔到叫咩名好,就攞左譚詣珉個名做我地個名。」軒仔摸摸後腦,

「咁即係───『WTF』?」

啊朗忍不住噗咳一聲的笑了出來,

「媽啊點解會改個咁既名?」我也笑得快要掉眼淚。
 

41.

回家後打開了電腦,

今天心情不錯,就玩一下吧。

才剛連線,電腦就響起了收到電話的聲音,

「唔。」我接聽了,悶哼了一聲,

「做咩啊?」譚詣珉聽上去比我精神得多,

「係喇,十一月一比賽。」我差一點就忘了告訴她這個重要的消息,

「吓,係咩?」

「有樣野講你知,估下我地五個叫咩?」我忍著笑,

「叫咩?」

「叫WellThatsFine。」

「咩話?」聽到她鼻子呼氣的聲音,應該是在苦笑吧。

「幾好丫。」我托著頭。

其實名字叫甚麼於我而言也不太要緊,

始終我對這個比賽沒軒仔那麼重視。

「玩唔玩返場?」她問。

「好呀。」

沒想到這場遊戲竟然是由她來帶領整個團隊走向勝利,

我今天的狀態實在太差了。

運氣,一定是我的運氣不好,

同時間她的運氣很好而已。

我居然要靠這個剛玩英雄聯盟不久的新手才能贏,

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我呆呆地看著結算表,

譚詣珉殺了二十五個人,而我───

只有五個。

這種情況,看上去倒像我才是新手。

「你Carry左全場喇。」我嘆口氣。

現在所發生的事根本就是違反了現實,

比起輸了遊戲,現在我感受到更大的挫敗感。

「嗯?」或許她不太在意結算表上的數字。

「啱啱,你真係好勁。」我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但是她帶領團隊走向勝利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乜係咩?」她顯得挺興奮,

「係啊,乜原來你咁快就30lv。」現在才察覺原來她已經升滿三十等,

「估唔到呢?」我真的想不到她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得到。

就連我自己兩年半以前都沒有她升級來得這麼快,

說實在的,這女孩恐怕比我還要強……

哈哈,我這算是在想甚麼?

「喂,你呀媽唔係屋企架可?」

「唔係屋企,做咩事?」

「咁就得啦。」她好像很放心那樣說,

「咩咁就得?」

該不會是想要……

「我一陣上黎。」

果然如此。

「哦。」我望向窗外,天色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漆黑,

好罷,

今天晚上和譚詣珉一齊吃飯也不算是件壞事。

聽了一會兒的音樂後,譚詣珉按了門鈴。

我打了門,看見譚詣珉挽著幾袋東西,

「洗唔洗咁嚴重?」我替她接過那些食物,打開一看,竟然是豆腐。

「整比你食就緊係唔講得笑。」她走進來脫下鞋子,

「你又知實可以上黎既……」依我看,這些肯定是她預先在菜市場買的,

「我都係搏下架咋。」她咧著小嘴笑著。

「自己搞啦,小心啲。」我幫她將幾袋東西擱在廚房裡的櫃上面,

她自己搞得定的吧,況且要怎麼搞是她才最清楚,

我可是拿她沒辦法。

「得啦,你沖涼先。」她又打算走進我的房間了,

「喂,我自己攞衫得喇。」我伸手想要把她攔住,

「呵。」她把我的手推開,搶上前推開門走進我的房間。

「有乜好睇啫?」我走進房間,

她已經拉開了我衣櫃的抽屜,

「粉紅色。」她高舉著我的內褲,

「頂你,攞返黎。」我伸手想要奪回內褲,

「唔比你,我係唔比你。」她像揮舞旗子那樣揮舞我的內褲。

「咪玩啦。」我盡力地伸著右手,

快要觸碰到了───

啊!

我失了重心,向前傾,

倒了在譚詣珉身上,

把她壓了在床上……

我,

這是,

這是怎樣回事?

我用手把自己撐起來,給我壓住的譚詣珉臉蛋通紅,

「呃……」我把視線轉移到她身旁的枕頭上,

「唔……」她把臉別過一邊。

我從床上走下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走還在她左手手中的內褲,

轉身開門,經過走廊,走到浴室中。

呼,總算是鬆了口氣……


「驢仔。」是譚詣珉的聲音,

「吓。」我轉身看見譚詣珉站在我面前,

「我要沖涼啊。」我尷尬地苦笑,

「我知丫。」

「咁你走埋入黎做乜?」我問。

「你條毛巾啊。」她將我藍色的毛巾戴在我的頭上。

「哦,唔該晒。」

我搭著她的肩,把她扭轉,將她推了出浴室門外,

鎖上門。

唉,真正的鬆一口氣。

我閉上眼,脖子左右的擺動,

稍為放鬆一下自己的筋骨,

用沐浴露擦自己的身體,

再將洗髮素在掌心搓揉,塗在頭髮上,

慢慢地用指尖按摩著。

溫水不停地淋在我的頭頂,

啊,真的想一直就這樣子,甚麼都不要想……

不知道她的那些飯和菜搞得怎麼了。

唉,擔憂使我不敢淋浴太久,關上了水龍頭,

我用雙手捂著臉,拭去臉上的水滴,

再用毛巾把頭髮細細地擦乾。

糟了,我的衣服呢?

只記得拿內褲卻忘了其他的……

「譚詣珉!」我打開門,從縫隙之間喊她的名字。

「做咩啊?煮緊野食啊。」我隱約地聽得到油炸的聲音,

「幫我拎件衫丫。」我閉上眼,

媽啊,我現在是在狼狽地央求她替我拿件衣服。

「你自己攞啦。」她看來是真的無暇走進我的房間,

「哦。」我還是要這樣子走出去……

我用毛巾圍著自己,再拉開門,

悄悄地,

一步、一步───

「嘩!」

捧著一盤炸豆腐的譚詣珉從廚房走出來,還未走到走廊的我就這樣給她碰個正著……

我捂著自己的雙眼,

糟透了。

我將蒙在眼前的手移開,

看見呆呆地佇立的飯桌旁的譚詣珉在望著我,

對,她沒有捂著自己雙眼,

也沒有把臉別過一邊,

她微側著頭,樣子有趣地凝視著我。

「頂你咩,望果邊!」

我一隻手按著身上的手巾,另一隻手指向她身後,

「哦。」她轉身,這才用雙手擋在自己的臉前。

我沒心情管她,猶恐不及地衝進房間,然後鎖上門。

呼……我真是失敗。

隨便穿上了衣服後從房間走出來,把毛巾晾好。

譚詣珉端著一碟菜走出來,

「唔煮麵既?」我看著飯桌上的飯,

「碟冷飯夠我地兩份食啦。」她替我拉開了椅子,把我推到飯桌前。

「哦。」我坐下來,仔細地打量著桌上的菜。

「呢碟真係炸豆腐黎既?」

根據它的顏色和我剛剛在袋中窺見的豆腐,我猜這些球狀的物體該是炸豆腐,

可是我不敢斷言這些豆腐沒有混合其他東西。

「試左先講。」她夾起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球體,放到我的嘴前,

我遲疑了一下,

嗯,張開口把整個豆腐吃了。

唔!

「啊!」

燙死我了,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吓?太熱啊?」她問。

我用牙齒咬著舌頭,

嘗試測試一下我舌頭的觸覺。

她夾起我剛剛吐出來的豆腐球,

「呼───」她對著豆腐輕輕地呼氣,

「拿。」她再次餵我吃豆腐。

這一次我學得小心點了,咬了一小口,

味道還不錯,

「點解咁彈牙既?」

「加左一樣野,果樣野叫───墨魚膠。」

原來如此,在豆腐裡面加入墨魚膠可以令這豆腐球吃起來特別有嚼勁。

「呢舊野有無咩特別既名堂?」我把她一直夾住的豆腐球一口吃掉,

「呢個叫琵琶豆腐,因為形狀似琵琶。」

「唔?似咩?睇黎睇去都唔似。」我夾起一個琵琶豆腐,

無論從正面還是反面來看都不像啊。

「以前既人整琵琶豆腐會將啲豆腐壓落匙羹度,令個形狀好似琵琶咁,

但係而家懶丫嘛,欸,求其整個波就碌落油炸架啦。」她講得未免太直接了吧。

「好食。」我再吃了一顆豆腐球。

「好食就得啦。」她好像很滿足的樣子。

「試下啲菜心,今次應該淥得好腍。」她把菜蕊夾給我。

真的很好吃。

「點解可以咁好食架……」

突然鼻子一酸,心坎裡冒出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感動。

「洗唔洗咁誇啊?」她半信半疑的看著我,

「我好認真。」或許是因為我很久沒有嚐過這種溫暖吧……

每天晚上要不是放涼了的飯菜就是方便麵搭配一些罐頭食品。

偶爾有一個人做飯給自己吃,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得。

「咁就要食多啲。」她把一個豆腐球夾進我的碗裡。

「唔該。」我發現自己的聲線開始變得含糊了。

「做咩啊?」她把她的碗筷放下,「有人煮比自己食既感覺真係……真係好。」我強忍著淚。

「你想食既話我咪,我咪以後都煮比你食囉。」她猶疑地哄著我,

以後?

我苦笑著,因為這是不可能的。

「算啦,食飯,好好咁食飯啦。」我細味著她所做的琵琶豆腐,

這樣很好,

這樣就好,

我終究不能夠太貪心……

我緊閉著雙眼,

眼簾敵不過泛濫的淚水,

我垂下頭,

不願意被譚詣珉看見我這個軟弱的樣子。

究竟我在哭甚麼?心在疼甚麼?

縱然我自小就沒有父親,

但母親也給了我很多的家庭溫暖啊,

不是嗎?

只是,我知道她只是因為工作才不能抽時間來陪我,

我該學得懂事才對,怎麼會覺得難受呢?

「驢仔。」一雙冰冷的手包圍著我,緊緊地扣住我的身體,

我睜開眼,從模糊的視線中看見這是譚詣珉的雙臂,她從我的身後緊緊地抱著我。

雖然這雙手冷冰冰的,但是我卻感到很溫暖;

儘管她把我摟得很緊,繃緊的我反而感到放鬆了一些。

「我……」被她這樣抱住,我講不出半句話來。

「唔需要講,我明白你。」她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你明白?」

「我好明白你既感受。」

此時此刻,我和她之間雖然隔著一張椅子的椅背,

但我感覺到,我和她是連結在一起的,

用不著萬語千言,也能知道對方的感受。

「唔好再諗其他人喇。」她溫柔地說,她就像能夠讀取我的思想那樣,

雖然她沒有清楚地說明,

可是我的確正在想著一個人───蔡嘉賢。

不同的,她倆是不一樣的,

被蔡嘉賢摟住,那種感覺是緊張得喘不過氣,

被譚詣珉抱住的感覺卻是輕鬆得很,

就算是一呼一吸,也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又有誰能告訴我這是甚麼感覺呢?

我喜歡的不是蔡嘉賢嗎?

相差太遠了,

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蔡嘉賢是個成熟的女生,懂得待人接物,又體貼。

現在在我背後的譚詣珉頂多是個細心的女孩,卻率性得很。

不過最令人費解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我。

「其實……」我提起右手,

「嗯。」在我的手還未觸碰到她手臂的時候,

她已經縮開了雙手,慢慢地回到對面的坐位前,

坐下靜靜地吃飯,再沒有說一句話。


42.
「喂,今晚我地『WTF』點都要團練架喇。」軒仔說。

「好,我叫埋瑟澧。」啊朗點點頭,

「咁我叫埋譚詣珉。」我猜她該沒問題吧。

「你地係咪下星期比賽啊?」肥仔成走過來,

「係呀。」

「我到時會黎睇你地。」

肥仔成雖然沒有比賽的份兒,

可是他依然選擇支持我們。

「到時你大聲啲叫『西哥』就得喇。」軒仔咧嘴笑著。

「點解叫『西哥』既?」肥仔成或許已對軒仔的暱稱沒有印象了。

「因為我就係『雙!番!西!』。」軒仔盤著手。

經軒仔這麼認真一說,想起了他以前的事。

不記得多少年前的農曆新年,

軒仔和啊朗還有吳瑟澧到我家打麻將,

當時的軒仔正是靠著自摸和雙番西湊夠三番來糊牌。

他在摸到西的時候,
「嘩!」整個人跳了起來,

「係西啊!」他把那張牌放在眼前,

「係雙番西啊!」他親吻那張牌……

自此,他在任何遊戲裡面都把暱稱取作「雙番西」。

「今日應該點練?好似平時咁打?」瑟澧好奇地問。

「超,拿,好似平時咁,打得認真啲就得啦。」軒仔的回答很直接。

可是,我覺得應該嘗試一下不同的戰術。

「不如我地試下換路。」

我知道這個提議或許會惹來非議,

但是我總是覺得這種練習是有用的。

「你無野下化?」軒仔是第一個作出質疑的人。

「其實我覺得啊寶既提議都唔錯。」啊朗的和議使我不至於太難過。

「其實難保比賽既時候我地可以用返而家呢個陣,所以我覺得練下其他陣係一件好事黎。」我仔細地解釋。

「咁就最好啦,比返條上路我打。」軒仔重新奪回上路的主權。

「咁最多我打Jungle囉。」譚詣珉沒有表示不滿。

「啱喇,我打中路。」啊朗選了卡特蓮娜。

「你想打AD定Support?」瑟澧問我。

「我打Sup,用機械人。」我暗笑一下,

因為我想起了樂天。

「哦,你想學樂天呢?」譚詣珉看透了我的想法。

「唔。」我只得乖乖承認。

「咁我用汎。」瑟澧選了汎。

「嘩,你玩Amumu?」啊朗看見譚詣珉所選的是阿姆姆後感到有點驚訝,畢竟阿姆姆不容易上手。

「無問題既。」

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譚詣珉用阿姆姆,

但是到了現在,我知道我不能輕視她的實力。

可是這種轉換陣式的打法似乎不太奏效,我們最後敗得潰不成軍。

一場遊戲,就這樣輸掉了。

「頂。」軒仔不忿地說。

「唉。」我望著結算表,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日都係你,唔轉陣咪好地地。」

無可否認,我無法駁倒軒仔的埋怨。

「軒,算啦,今次對面真係太勁。」

雖然啊朗語帶失望,但他並沒有感到憤怒。

或許他明白到,如果這種情況出現在比賽,那時候我們的感覺一定比現在更難受。

「可能真係因為對面太勁。」我仔細地分析著剛才的遊戲。

這次的對手無論在上路、中路還是下路都打得比我們好,

我們的陣容就算是和往常一樣,也不見得會有更大的勝算。

距離第一場比賽還有一星期,

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我們能不能獲得勝利呢?


43.
「等我比你見識下咩叫做147啦。」軒仔一邊說一邊用白堊粉磨擦著桌球桿的頭。

「你上次唔係都話過要打147架咩?」啊朗望向外面的保齡球場。

「上次還上次,今次呢,就係認真既。」

「咦,啲一號波八號波果啲呢?」執著桌球桿的肥仔成走過來。

「咩一號波呀?你以為自己打緊Billiard呀?」軒仔笑了一下。

「你睇下張檯大幾多先啦肥仔成,同美國寶差好遠。」啊朗說。

我在挑好桌球桿後走到桌前,順序地擺放不同顏色的桌球。

從左至右,

綠色,棕色,黃色,

在中心的是藍色,

在紅色的球背後的是粉紅色,

最後是黑色。

「睇你擺波就知你識玩,咁你開波先。」軒仔遞給我一個白球,

我將白球放在半圓型內。

開始的時候,

球無論怎麼打,都很難可以把球打進洞,

所以我採取的方法是輕力地戳球。

只要讓白色的球恰好碰到紅色的球就可以了,不需要太用力。

要是太大力的話,

可會令紅色球的三角形散開,

會留給下一位發球的人很多得分的機會。

我打完了,接著的是肥仔成,

「點打架?」肥仔成呆呆地望著球桌。

「要掂到紅波,如果唔係會扣分。」軒仔說。

「哦。」肥仔成將左手擺在球桌上,俯身慢慢地瞄準。

「大大地轟落去就啱架喇。」軒仔拍了拍肥仔成的背。

「唔好阻住佢打波啦。」啊朗阻止軒仔繼續騷擾肥仔成。

肥仔成真的用力地戳白球。

「啪!」紅色球所堆砌成的三角形一下子散開,

出乎意料的是其中一個紅色的球落入洞中。

「咁都入到?」軒仔托一下眼鏡。

「話咁快就打破左你147既願望喇喎。」啊朗搭著軒仔的肩。

沒錯,一百四十七分這個分數是在沒有其他人得分的情況下自己一口氣把球桌上的球掃清光,還要按著特定的順序,

所以一百四十七分是很難辦得到的一件事。

「唔……咁咪146囉。」軒仔邊說邊用食指按著鼻樑。

在肥仔成得了一分後,

「揀個Colour波打啦。」啊朗告訴他還要繼續打其他顏色的球,

「黑色打唔打得架?」肥仔成指著黑色的球。

「打黑柴?小心啲打啊,打唔中佢要扣七度架。」我分不清軒仔這種算是提醒還是恐嚇。

「即係至少要掂到個波?」肥仔成伏在球桌上。

「係,如果唔係就會扣分。」啊朗點點頭。

一、二,

啪!

白色的球一下子把黑色的球擊進洞。

「嘩,有無咁負碌啊?」軒仔大吃一驚。

肥仔成再打一球,

球沒有進,看來他的運氣到此為止。

在啊朗和軒仔還未打球的時候,

肥仔成已經先拿八分。

開始時講得胸有成竹的軒仔接下來並沒有得分,啊朗反而得到一分。

發球權再次落在我手上。

我仔細地檢視著球桌,

既然現在白色的球在綠色的球旁邊,我的目標就鎖定在這邊的紅色球好了。

進了,很好。

「你仲快過我地開齋喎盧雲堡。」軒仔邊說邊為球桿擦白堊粉,

我擺擺手,繼續專注地對準綠色球。

「啪!」球在袋口撞了幾下,彈了出來,

「Jor咀添,睇黎你唔似肥仔成咁有運。」盤著雙手的軒仔背靠著牆壁。

「唔。」我對軒仔的話不太在意,

因為我對接下來肥仔成的發球更感興趣。

可是肥仔成只是撞了撞紅色球,

沒有甚麼特別的表現,

「拿,運氣呢家野唔係時時都有架。」軒仔擦了擦鼻子,

輪到軒仔發球了,

這一次他撞進了紅色的球,

再進藍色的球。

「勁喎。」啊朗拍拍手。

軒仔再打進一顆紅色球,軒仔共得七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終於把所有紅色的球都送進袋。

「跟黎落黎既次序係黃綠啡藍pink黑,小心啲唔好打錯啊。」啊朗提醒一下肥仔成。

「哦。」肥仔成靜靜地計算著球的路線該怎麼走。

突然一根桌球桿擲了在桌上,

「我理你Pink定黑丫,我地打呀而家到!」一個身穿黑色汗衣的金髮青年怒喝。

肥仔成嚇得整個跳了起來,抖著手的他慢慢地離開球桌,

「你無野下化?仲有三個字你叫我地比張檯你打?」軒仔走上前。

「我理懶得你仲有幾耐丫?我話到我地打就係,到我地打!」那金髮青年把頭剔起,走向軒仔。

「軒……」啊朗皺著眉,看來他不想把事情鬧大。

我掃視一下四周,其他在打球的人都害怕地看著我們。

「拿,你呢,醒醒定定,就最好而家同我消失,如果唔係───」那青年用手按住球桌,

「如果唔係點丫?」軒仔打斷了他的話,一手拍在桌上。

「如果唔係咪開拖囉!你知唔知邊個呀我係?」

那青年向背後的同伴打了個眼色,再指著自己的鼻尖,

「唔……咁你又知唔知我係邊個?」

軒仔盤著手點頭,看上去相當鎮定。

「咁你又係邊個呀?」那金髮青年踏前一步。

「對住你呢啲咁既……唉我講你都唔識架喇。」

「新臥乎必廚!係度玩野?郁佢!」

金髮青年的右手向前打,

軒仔向左傾躲開了。

「唔準講粗口。」

啪啪啪,

軒仔已經在金髮青年的臉上賞了三拳,

那青年向後跌了個踉蹌。

軒仔雙腳向內八字的蹲個馬步,雙手擺個架式。

「夠膽還拖?」金髮青年站穩了陣腳,

此時一個胖子衝向軒仔,

軒仔側身避開,再借他的力把他按得臉朝地的倒在地上。

雖然軒仔像稻草人那樣瘦削,但打起架來卻不容輕覤。

「唉無計喇今鋪。」啊朗苦笑一下,雙手交疊向前推,作一下伸展的動作。

「幫拖啦盧雲堡!掛住食花生!」原本冷靜的軒仔在同時招架三個人的情況下變得焦躁起來。

不用我走上前,就在我還呆呆地站著的時候已經有一個黑衣少年衝向我。

在我思考著該怎樣作出反應的時候,

那人已經撞了在我身上,把我推向牆壁。

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很吃虧,

他的臉現在是貼了在我的肩膀上,

那我就可以……

重重地打在他的後腦勺上!

他顫了一下,

乘著他推我的衝力,我右手掌心按著他的後腦,

「碰!」他的臉門撞在牆壁上。

「啊!」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一聲尖叫聲,

大概是因為看見我們在打架而尖叫吧,

可是我卻沒有留意這種事的閒暇。

我走到軒仔那邊,

左手搭右肩,右手按小腹,

一下子把一個短髮男孩摔在地上。

別過身再使右拳穿向前,打在肌肉男的喉核上。

「啊寶睇後!」聽見啊朗大喊的我轉過頭來,

我左拳一個反手掛在那黑衣少年的頭上,他向後倒下。

「喂,救肥仔成啊!」

軒仔擊倒了他面前餘下的一人,望向不遠處的肥仔成。

肥仔成被幾個人包圍著,

當中包括那個金髮青年,

只是因為肥仔成一直緊緊地握著桌球桿才不敢靠近他。

「上啦。」金髮青年一聲令下,

幾個人走上前,

「啊───」肥仔成原地旋轉起來,

是拿著他的桌球桿旋轉起來。

幾個衝向他的人馬上後退幾步,

差一點就被肥仔成擊中。

「啊!」批牙的肥仔成像發了瘋那樣揮舞著球捍,

肥仔成向左斬,向右劈,

都沒有命中。

突然肥仔成扭腰轉身,

下手抽擊!

「啊!」這是被他所擊中的人的慘叫,

「估到你架喇。」肥仔成目露兇光。

那短髮男孩雙手搭著肥仔成的左肩,

肥仔成左肩用力地向後一甩,甩得那短髮少年失了重心倒向後。

右手執球桿的肥仔成迅捷地揮桿打在短髮少年的左邊臉頰,

少年被打得翻了白眼。

「夠膽打細文?」那個肌肉男一步一步地走向肥仔成,

此時的肥仔成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左手在球桿的尾一托,掌心一推,

球桿捅在那肌肉男的左肩。

「啊。」倒下的肌肉男用右手按著自己的左肩,

「阿標!」金髮青年在肌肉男倒地後衝上前想要攻擊肥仔成,

「啊───」

肥仔成迎上前,跳起,狠狠地劈下去!

「啪!」

球桿應聲斷裂,

看來肥仔成根本就是想要殺了那個金髮青年。

跌坐在地上的金髮青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血,係血呀係……」望著自己右手的他就這樣昏倒了。

桌球窒陷入一片沉寂,

肌肉男啊標和短髮青年細文一起挾起暈倒的金髮青年,慢慢地帶他走向桌球室的門口,剛剛和我們交手的人都隨著他們走。

我望向啊朗,再望向軒仔,

大家交換了眼神,

看看時鐘,

原來的十五分鐘恰好過了。

「仲打乜Q丫,而家連支Q都斷Q埋……」軒仔撿起地上斷了的球桿。

「呼。」回過神來的肥仔成坐了在地上。

「乜原來肥仔成你咁勁抽架?」啊朗走上前扶起肥仔成。

正當我們四人打算離開桌球室時,

門外來了幾名警察。

「喂,細路,唔好走住。」其中一人伸手攔住我們,

「啱啱係咪你地係度打交?」另一個人掏出一本筆記本。

「係。」我心下暗叫不妙,

這次可麻煩了。

「咁而家我地需要將你地帶返警署協助調查。」一名較年輕的警員像導遊那樣指向樓梯。

唉……

離開了仁愛堂後,我們在警署被扣留了好一陣子。

幸好有些現場的人能夠證明滋事的不是我們,

我們在錄了口供以後就沒有甚麼特別的麻煩,只是在警署裡面呆坐得挺久而已。

更值得慶幸的是,仁愛堂沒有要求肥仔成對劈斷的球桿作出賠償。


44.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時多了,

可能是因為昨晚在警署折騰太久了,

再睡一會兒吧……

哈哈,八點鐘。

天都變黑了,一個星期天的假期就這樣子浪費了。

無論如何,也得弄些東西吃。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

每當我拿起方便麵就會感到一陣哀傷,

沸水中冒升的是愁緒,

吃進肚子的是寂寞。

一個人吃晚飯的日子漸漸變得愈來愈難熬了,卻又不想故意叫譚詣珉到這裡來……

電話響了起來───不是譚詣珉,

是蔡嘉賢。

「喂。」怎麼她的聲音聽上去好像不像平常的她,

「係。」

「啊寶。」她好像是真的發生了甚麼事,

「做咩事?」

「可唔可以出一出黎?」

「而家?係邊?」怎麼我會變得如此著急……

「我屋企樓下。」她沉重的呼氣聲使我愈來愈擔心,

「我而家即刻出黎。」

我拿了鎖匙關上燈,鎖上門,離開了悅貴樓。

本來打算徒步走到天瑞,

不過現在時間似乎不太容許我這樣做。

那就輕鐵吧,

從頌富到天瑞,一個車站。

究竟她發生了甚麼事?

到了,

在淡黃的燈光下,蔡嘉賢獨個兒坐在長櫈上。

「蔡嘉賢。」我走上前。

「啊寶。」她抬頭看著我。

「有無事?」

「無……係有少少口乾啫。」

為甚麼我匆匆趕來會換來這樣的答案……

我咬著牙關,勉強地笑著:「咁你等我一陣。」

我經過麥當勞和大家樂,走到一所便利店裡面。

我拉開雪櫃的門,

唔……就啤酒吧。

依剛才的情況來看,蔡嘉賢是想要找我訴苦吧。

「拿,盧雲堡就無喇,飲住青島先。」我替她打開青島啤酒的罐,

「係咪好苦架?」她接過啤酒,

「你未飲過?」我有點不敢相信,

「未啊。」她從打開的罐口望進去。

「唔啱飲既話我可以幫你飲埋佢。」

她的眼睛往天上瞧了瞧,一陣疑惑過後決定淺嚐一口。

「唔……」她的臉蛋繃緊了,雙眼好像快要睜不開的樣子。

「係咪好難飲?」

「我飲到。」她的雙眼透出堅定的目光,再喝一口,

她臉上的表情告訴我這罐啤酒難喝得很。

「哈哈。」我忍不住把臉別過,笑了一下,

「笑咩喎?唔準笑。」她敲了我的頭一下。

「無無無,唔笑唔笑。」我亦打開了自己手中的啤酒罐。

「其實,做咩事?」我抿了抿唇。

「唉,我爸爸媽媽───佢地又鬧交喇……」從她空洞的眼神中可以感到她的無奈。

「佢地成日鬧交既?」

「唔係成日既,有時啦。」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因為啲咩?」我嚥下一口啤酒,

「因為……」

我轉過頭望她一下,看見她垂著頭。

「因為你老豆係出面有第二啲女人?」

「你點知架?」抱腿而坐的她身子向前傾,臉貼了在自己的膝蓋上,側著臉來看著我。

「唔……好容易估啫。」

雖然我知道這並不是表現自己思考能力的時候,

可是這是事實。

難以啟齒的話,

總離不開那些事情。

她嘆了口氣:「我真係唔知應該點做至好……」

現在她的心應該很煩吧。

「嗝。」我搖了搖啤酒罐,

「其實都做唔到啲咩架啦。」我用食指在頸上抓抓癢。

「我……」她說不出半句話。

「何必呢?何必───呢?」我唱起歌來。

「哈哈,估唔到你都會聽徐小鳳喎。」蔡嘉賢終於笑了起來。

「笑返咪好囉。」要不是樂天時常唱這一句,恐怕我到了現在還未聽過這首歌。

「嗯。」她點點頭,

「何必搞到自己咁辛苦呢?」我苦笑一下:「唉,其實我屋企都係咁。」

「吓。」她感到挺驚訝。

「我老豆都因為咁,所以同我呀媽離婚。」我儘量撐起自己皺著的眼眉:「我而家咪又係好地地……」

「所以呢,你,咳咳……」被啤酒嗆到了。

原本雙手抱著腿的蔡嘉賢伸手到我的背後,溫柔地掃著我的背。

「啊,我話,所以呢,你就唔好擔心咁多喇。」

我伸手想要拍拍她的頭,卻不敢這樣做。

「呵,你想拍我個頭?」她往上望,

「無咁易。」她用右手捉住我的左手,然後再用左手按住我的頭頂。

「哼,想拍我?」她左手拍了拍我的頭,

我的手都軟了,被她逗得不斷苦笑。

「咁先係蔡嘉賢架嘛。」

我用手中的罐碰了她的罐一下,然後相覤而笑。

沒錯,這樣才是我所認識的蔡嘉賢。

在送了蔡嘉賢回家後,

回到家發現手機有幾個未接來電,

全都是譚詣珉的。

這倒奇怪了,

為甚麼她不給我發訊息反而直接打電話給我呢?

撥打給她吧……

「喂。」我望向窗外,

「你啱啱去左邊黎?」怎麼她會這樣問?

難道她知道了我剛去了找蔡嘉賢嗎?

「咩啱啱去左邊黎啊?」我吸了一口氣,

「啱啱我上過黎搵你。」

呃,竟然如此。

「唔,我啱啱係出左去黎呀,搵我做咩?」只好承認了。

「我整左芝士蛋糕想攞上黎比你食啫。」

「咁你啱啱去左邊黎?」為甚麼她總是纏著這個問題……

「無啊。」我將拳頭擋在嘴唇前,

「無咩?係唔係───去左搵社長?」

這是從哪裡來的直覺?

「唔答我即係係啦。」隔著電話隱約地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

我不知該講些甚麼。

「我明白喇。」她說

明白?

她掛斷了電話。

「譚詣珉。」雙腿站不穩的我用手按著牆,望著電話。

不能就這樣子不管她,

我再次撥打她的電話,

可是無論我等多久,都沒有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