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直沒有再響過。

彷彿,從來都沒有響過。

那個傷害得我最深的女人事隔六年,在最不適當的時候打電話來跟我說最不適當的事,然後像理想當然地被我掛斷,然後再一次丟下我一個人獨自發愁。
她該不會以為,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就能夠愉快地祝福她,甚至到她的婚禮去,跟她的丈夫說「Enjoy my wife」?

C'est des conneries!

被我傷透的二號女友沒有打來,倒讓我感到一點意外。儘管我打從心底裡知道我是個不值得原諒的負心男,但畢竟這麼多年來她對我付出多於百分之二百的真誠與深愛,我還是感受到的。



我本來有點害怕、卻也有點期待會出現她會打來用顫抖的聲音低著頭,在我背後拉拉我的衣角,希望我能回到她身邊之類的感人又煽情、言情小說才會出現的畫面。

拋棄了一個好女孩,卻期待那個好女孩會打給我這個壞男人。這種徹底扭曲了的變態個性讓我覺得自己實在十惡不赦又嘔心。

看著那個被我封印了的紙皮箱,我的心底裡好像有點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觸。

依稀記得,六年前那個被愛情蒙騙的那個青澀的我,如何打電話苦苦哀求任性的一號女友回到我身邊,想起來真的覺得那時候的我實在是非、常、窩、囊。
然後那一個風和日麗的大清早,我收到了一個包裹,裡頭有著我五年以來送給她的高飛狗毛公仔、手鍊、頭飾、記事簿、以及五張生日卡和十七封半推半就寫給她的情信。



就像此刻的我一樣。

分別只在於,她並沒有打來對我作出任何「哀求」。這也許是另一個男女大不同的地方?我不知道。
電話忽然像被驚醒的老狗一樣跳了起來。

是短訊。二號女友。

「謝謝你這五年來對我的照顧。希望您能夠找到可以與您同偕白首的第三個女友。」

不是哀求,是祝福。



我有點哽咽。同時很討厭狠心的自己。

「謝謝。你也是。」我的回覆。
 
真是掏心掏肺的冷漠回覆。那邊的心,大概也碎了吧?

可是,我連半點內疚的感覺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乞嗤!」我打了個噴嚏。



是她在咒罵我嗎?我只能這樣子想像。

我拿起封裝膠紙,將那個傷感的紙皮箱慢慢封上。濃濃的牛皮膠紙臭味湧進鼻腔,每把膠紙拉出一點,那撕裂的聲音像在暗示分開的痛苦一樣,很難聽。

我會遇上她所祝福的第三個能夠同偕白首的女孩麼?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經歷了兩個長達五年的感情大門,開啟了、又再關上。遇過了我最愛的女孩,也剛與最愛我的女孩分開。

尋找第三個女孩這道金科玉律突然又再一次成為我的愛情哲學。從前那種很期待的感覺忽爾又再冒出頭來。

「真是個可笑的賤男人。」我對著鏡子裡滿臉鬚渣的男人說。

「對,用這種爛理由分手,簡直是賤男之最。」他輕輕摑了自己的臉,一臉不在乎地說。

「走吧。」我說。




然後他轉身走開,直至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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