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嗜血者

     咳咳……這裡是哪裡?

     我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睡得太久,眼前一片迷糊,呆了數息,記憶才如潮水般湧現,傻子,連自己放假去了自修室做功課,不知是太疲倦還是昨晚和機友們打太久電腦遊戲,猛地一陣睡意湧上大腦,雙眼一黑,便睡到現在。對了,和我一起來的還有「小怪獸」雨翹,「小怪獸」這個綽號是我與雨翹之間的秘密稱呼,只有四處無人的時候,我們才會互相這樣稱呼。而雨翹亦喜歡叫我作「大野豬」,明明我不胖,相反我擁有很多女孩羨慕的體質:永久吃不肥。

     「大野豬」和「小怪獸」看上去好像不太相關,不過矛盾之中也有一種甜蜜吧,不過別誤會,這種只是一種間乎情侶和朋友之間的親密,再進一步嘛……我是不太敢有甚麼奢望的了。

     我曾經問雨翹為甚麼喚我作大野豬,沒想到她勾著壞壞的笑容,說不告訴我,再問就不理睬我,令我很頭痛也很無語,再反問我為甚麼叫她做「小怪獸」,呵呵,她這種撒嬌又帶點傲嬌,撞得我心房像海嘯中的無垠浮萍一樣,是一種小妖精的可愛,再加上平時她那天然呆,做事笨笨拙拙的,配合著小怪獸這個名字不是絕配嗎?





     當然,我沒有這樣說。「因為啊,你矮而體態像一隻怪獸般,經常把我撞得頭昏眼花。」結果當然是追著痛揍一頓,我故意讓她追到,被她氣呼呼地在我胸膛捶打,我覺得這樣很甜蜜,在旁人看來,叫耍花槍吧。

     事實上,她不知道,我喜歡她,還因為有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和做錯事時那傻氣的笨笑,每當望著我,便深深地吸懾我的心神。也許,此生也不能再進一步了,夢有一天或者終會醒。

     可我不願醒來,儘管這一切不真實。愛,並不是你喜歡就有,而是希望她得到幸福;當中的無奈,或許也有時間的錯。不止成年人的世界有這些,我們年輕人的世界也有。

     「大野豬,幹嘛一直盯著我發呆?」雨翹咯咯的輕笑了起來,一時忘記了這是自修室,頓時被周圍的人盯了一眼,她笨笨的吐了一下舌頭,我忍俊不禁,「不盯著小怪獸看又怎看得見你出醜呢?」

     又是換來一陣痛揍。





     「好了好了,不玩,時間不早了,去吃個晚飯就回家吧?」雨翹點點頭,我倆肩並肩走往商場東薈城的方向。可是,我心中硬是有一種心緒不安的感覺,走在路上,隱隱有一種被人從背後看著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不會是恐怖故事聽太多吧?最近朋友回鄉後跟我說了個八尾狼的故事。

     我暗自為這念頭發笑,搖搖頭不再理會。與雨翹邊笑談邊走。

     時間的確不早了,早已入夜時間也到了九點,初夏的天氣,竟然帶著一絲的寒意,有點出奇。推開東薈城那道厚重的玻璃門,明亮的燈光刺痛著雙眼,唉香港就是這樣,明明不需要這麼多燈,為了個東方之珠之名,硬是把晚上弄得像白天一樣明亮。

     剛走幾步,我直覺之下別過頭瞥了背後一眼,原本尚有些街燈的路,被黑暗所吞噬,門外底下有一層黑霧漸漸昇起,若成為一道防護網的樣子!我覺得不太對勁,拉一拉雨翹,「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不如走第二條路?」

     「吓……?那條路很黑……」雨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注視著她雙眼,只說了句:「信我。」她微一微笑,跟著我背後走回頭,我站在扶手前,看得更清楚了,門外確實是有一陣黑霧昇揚,不過只有小腿高,我想只要跨過就好,我吸了一口氣,運力推開那道門。





     豈料一捉上那扶手,身邊一切驟然突變!雙手手臂傳來鑽心劇痛,像是被人用刀子凌遲割下再撒下鹽粒一樣巨痛,我痛得渾身發抖,卻無法縮手或開聲求救。

     與此同時,血紅色的顏色取代了原本刺眼的燈光,成為主調,地板多了許多凌亂的血色腳印,原來白皚皚的主柱上染上了濺血和血手印,觸目驚心的是地上那條一直延伸而闊兩米的乾涸血痕。鼻子裡的血腥氣味,和視覺的衝擊,瞬間就把我這個未經世事的青年打敗,我有點反胃。

     弊!雨翹不見了!

     「雨翹!你在哪!應應我!」碩大的空間回盪著我那害怕得發抖而走調的聲音。我自己一個大男人在這種恐怖的場景也感到害怕,雨翹一個女孩子怎辦,他媽的,到底是誰在惡作劇,要是給我找到的話,我定把他煮皮扒骨!

     「吼……嗄嗄……」眼前忽然出現許多人,不,他們已經不可以被稱作人,拖著蹣跚的腳步,即使眼睛半吊在眼框外,甚至半張面沒有了,他們依然向我走來,喪屍?!關鍵時刻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不要說邁步,就連抬起手也做不到!四方八面,帶著殺氣和懾人氣息,那是最原始的慾氣,食慾。我在絕望中瞬間被沒埋,身體被撕開一塊塊……

     「向晨!阿晨!阿晨!喂!」忽然,失重的感覺過去了,我面前是那張熟悉的面孔,雨翹真的開始怒了:「你在幹甚麼,不停叫你都不回應。在發甚麼呆。」對,我在發甚麼呆,我鬆開扶手,室內依然是那東薈城,室外依然是那被黑夜籠罩著的正常街景,我低頭望一望剛才傳來十級痛的雙手,還健在,沒有甚麼大傷勢,只是左手無名指頭有一個已經止了血的針口大小洞口。

     這是甚麼一回事,是幻覺嗎?我不明所以。

(看來這次好玩了。)一把聽起上來分不清男或女,像電子混音過的聲音在我腦海響徹。





     「喂?這是甚麼一回事。」他是我由細到大一直會在我意識說話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來歷,查證過也無從得知,反正我的腦袋十分正常。我的養父養母當然也不知道。是的,我只是一個孤兒,由養父養母照顧至今。我就連生父生母的樣子也沒有見過。

(桀桀,我也不知道,只覺得這裡很親切。)

這種對話在我腦海中一息已經完成,得不到答案的我,只好向雨翹道歉:「對不起,我在想事情。」雨翹沒有答話,只是一言不發跟住我背後,沒法子,看來等會吃飯要想辦法哄她開心了。

我們現在在東薈城的一樓東翼,背後通往自修室的大門幾乎是唯一出口;要回到東薈城西翼餐廳或者是巴士站的地方,必須經由扶手電梯上二樓,到二樓購物橋廊,一條直筆而寬闊的直路,兩旁是林立的名牌商店,步行速度快的也要三分鐘才來到通往一樓中庭的扶手電梯。我一直很不齒這種硬式銷售手法,每次要到自修室必先經過一堆名牌店。

或許是入夜了,連駐守的工作人員也消失不見,只有一對中年脫髮夫婦和幾位路人。

誰料,當我踏上第一階扶手電梯的同時,異變發生了。剛才還明亮得刺人的白光燈,轉眼暗淡下來,強大的落差驟然令我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其實還是有一點燈光,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間,顏色由白光轉成紅色了,這種紅色令人很不舒服,就像是神枱上的那顆紅色燈泡一樣,或者簡單來說,是血的顏色。

下一秒發生的事,令我收回腳,並立馬拖著發愣的雨翹拔足回頭跑!





離我最遠的那位路人身影閃爍,慢慢浮淡,最後消失不見。那個禿頭中年漢子拖著老婆,顯然還不知道發生甚麼事,距他們只有三步距離的一個白色汗衣,體格弱不禁風的瘦削漢子,忽地一個箭步,張開血盆大口便咬在禿頭漢子的大動脈上,我隱約還看見那滲著寒光的獠牙!

「啊!!」慘叫聲頓時迴響整個大堂,只見那人,不,那凶手用嘴撕下他頸邊一大塊肌肉,干瘦如柴的右手竟一下子捅穿中年男人的肥腸,腸臟外翻不要錢的血噴灑而出,他老婆的臉上也不例外,她完完全全瘋了,爭脫開臉龐肌肉抽搐,顯然已經氣進得出,出得少中年漢子的手,轉身就跑。

試問,一個饑腸轆轆的獵人,與一個久不運動的獵物追逐,誰勝誰負?

當然是嗜血的獵人吧。只見那男人微微抬頭,雙腿一動,便把那女人撲倒在地噬咬,然後拖進柱子後面,留下一條長血痕,原來那條乾涸血跡是這樣來。

「喀嘞……喀嘞……喀咯嘞」

場面異常血腥,他媽的誰能告訴我這是甚麼一回事?

早在那女人被嗜血變態撲倒之前,再次乾嘔的我拉著已經接近崩潰的雨翹跑起唯一出口大門那邊。

「媽的!鎖了。」我使盡吃奶的力,正常來說應該就連一個二百磅胖子也推得動,那道玻璃門卻完全紋風不動。不疑再想,聽那漸細的噬咬聲,相信那變態的大餐已盡數吃掉!還有一種令人恐懼的盯視感,那個魔鬼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們!





「怎……麼……辦……」雨翹急得快哭了。「走,上那電梯,我會護住你。」再一次拉著雨翹,無暇感受手中的柔軟,這是一場生死拼速!扶手電梯相距我們大概有五米,而那道柱子怎計算也有七米以上!突然,最開始看見的畫面與眼前情景重疊,變為現實,無數血手印浮現,還有幾隻由血寫上的大字:「世界末日」來不及思考。

搏一鋪。 

踏上扶手電梯,我差點就鬆一口氣。可是,我計漏了,那魔鬼的速度非常人可以並論,就算在彈指之間我們已經往一樓離地差不多兩米的高度,他那不似人樣的頭和那黏著碎肉的手已攀在我那邊的扶手上。

腎上腺素猛飆,「媽的去死吧!」我怒吼,一發快絕的右勾拳,漂亮,全壘打。

「喀嘞」頸骨折斷的聲音。

「啪」的一聲他摔回一樓。應該爬不了上來了吧。只是一樓東翼是再也不能來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