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角落裡摸挲著被衣服蓋住的頸鏈,那是一條對我而言別具意義的頸鏈。我以適當的力量捏玩頸鏈,溫暖的觸感暫時舒緩心底煩燥。

大約七分鐘之前,擊暈那隻蒼並安置好他,偷偷朝他屁股踹了一腳,掠過他繼續向前無聲無息潛行。途中繞過幾個持槍守衛我已經來到極有可能囚禁著帆叔跟維吉爾的試食區。

透過黑暗,不難發現兩個人影一左一右佇立在一道金屬質感的大門前,手中還持著類似槍的武器,看不清楚臉上表情。好端端一道大門決不可能用兩個守衛守住,這個地方鐵定有古怪,如此一來更加確立印證了我的想法。

然而,怎麼從兩個守衛眼皮底子下走進去而不打草驚蛇,成了一個難題,把我難得一籌莫展、躇躊不定。

於是我採取了一個較可行的方案,先蹲在不遠處角落隱藏身影,等待一件事的發生。





  如果我的想法沒錯的話。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甚麼都沒有發生。

「唔通我估錯左?」我皺眉,開始考慮下一步行動,靠頸上那條鏈讓我冷靜下來,才有了一開始那一幕。

頸鏈是由兩枚純銀戒指串起來組成,據養父說這是我那兩個很愛我的父母所留下之遺物,我從小亦只試過從這條鏈子稍微感受過一點溫暖,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寧靜,直至最近我才知道是名為親人的感覺。

一切似乎回到那天,天空灰灰濛濛、空氣帶著濕潤的水份,還有一股微微的春天味道。





 男孩、女孩。

依稀記得小時候有次我和雨翹與數個小玩伴出去玩,結果我們兩個倒是在回家路上迷路了,危難之中我牽著驚得哭起來的雨翹,幫她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雨中,一條餓得發瘋的流浪狗盯上了我們,牠壓低身子如炮彈般直向小雨翹衝來,我用了九馬二虎之力,被咬傷數處地方才趕走了牠。

  我倆急忙而幸運地走到附近公園避雨,由於下雨的關係,公園裡一個小朋友也沒有,喋血的我強作堅強,實質痛得想號啕大哭,但望著雨翹為我擔心得眼淚不停掉下,我反倒是不好意思哭。

「長大後嫁給我吧,讓我來當你的超人。」那時候的我不知哪來勇氣居然這麼說,然後把戒指套進雨翹的手指。

「嗯。」小女孩稚氣但堅定的聲音。





「嗯?!答應了?!」小時候的我跟現在的我一樣,那麼白目,都答應了,竟然還要再問。

小女孩鼓起雙腮,雙頰緋紅不作一言,低著頭,四目在那隻套入了名為「承諾」的命運交接,淅瀝淅瀝雨聲和咆哮閃電早已不在男孩和女孩耳邊。

直至,兩聲腳步聲慌張跑來,一朵黑色大花在雨中綻放,接走了我親愛的新娘子,我淋著雨目送她們一家三口,陪伴我的還有不介意被雨淋的,而且隨時笑著的兩枚指環,我在雨中等了許久、許久、久到我靠在柱子睡著了,醒了自己找路回家,傷口似乎已經止血,不再痛了。

然後?隔天我出了車禍,奇怪的是,慘死的只有我第一對養父養母,而我自己,以近乎無傷的姿態爬出翻轉得無似車形的車子。

現在我的養父養母是第二任,我也不願跟他們走得太近,因為我怕自己剋死他們。

我自那場車禍,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比常人,更要倒霉。

而這對指環,看來這生也得跟著我,畢竟雨翹……

  已經有第二個男人成為了他的專屬超人。





喀喀作響的拳頭。

漸近的腳步聲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要發生的,總歸要發生。

我的預判完全正確。

一道人影從罐頭食品區信步走來。我暗自鬆一口氣,嘖嘖,我等了你可是有一段時間。

他必定是龍頭霍霸天的手下,霍霸天目前應該還在跟阿爸談條件當中,阿爸當然開出一個條件要先見到活人,否則付出一大堆代價卻換回兩個死人根本無用,雖說就算是兩條死屍,阿爸也會照樣奪回來。

所以,這個男人被派過來接帆叔和維吉爾兩個人去談判之地。

而我當然不可能眼白白讓他如願地走進去,其實我的目標從一開始起就是他。





「可惡,無啦啦都比大佬叫黎的呢兩條粉皮過去。」男人沉聲咕噥,更加確立我想法。

三米。

兩米。

一米。

是時機了!

鬼魅撲出,同時右手彈出軍刀刀刃,左手迅雷般從他左邊肋下穿過,向上鎖住左臂,以鋒利刃口抵著來者大動脈上,只是抵著就已經割破表皮。想不到他出奇地冷靜,除了在一開始被我控制住稍為慌張之外,並無反抗。

「唔想死既就咪出聲,大家都係聰明人,我諗你識揀。」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可不敢鬆懈,換轉平時赤手一定不敢這樣做,因為極有可能被人反制,單單是我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我起碼有三種應對方法反制對手。

不過,現在我手上可是有把不講人情的刀。





「你走唔甩。你想要咩?你鬥唔過霸天佢,乖乖地依家投降或者可以死得體面少少。」刀疤男人淡然說。

「我點死係我既事,但我依家淨係知,你點死係我可以選擇既事!」我寒聲地道,並且把鋒刃再一步貼近他大動脈,只差一點就會割破,到時血流如柱,只怕神仙亦難救!

「okok,你話事。」

「你係咪比你大佬指示黎帶入面果兩個人過去?」

「係。」

「入去要有證明?」

「係。」





「比我。」

「好。」他右手慢慢滑進衫袋之中,我時刻提防他的反撲,想不到他竟沒有絲毫反抗,反而很配合地把一塊牌子交給我。

  快要落入我手之際,我眼睛微縮,一股強烈殺機轟然準備引爆,我果斷放棄一切有利優勢,轉換十字步由第二個方向切近他。只聽到呼嘯一聲,狠拳直指剛才我站著著的地方,高度,我喉頭。

狠拳擊在空無一人之處,拳盡處為貨架,「噹琅」金屬貨架一下子就應聲凹陷。

虛汗頓時出了一身,好險,差點就栽在這了。

  不過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了,我揚手擊昏了他,抱著無知覺的他,我對手中軍刀有了一絲猶豫。

  要殺人嗎?我之前從來未殺過人,聽人家說殺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之後每晚夜中噩夢。

  (猶豫?唔係你死就係佢死,你唔記得左岩岩自己差啲死係到咩!)

   我敢放過那個廢柴男人,可不代表我敢放過這個鼎鼎大名亞洲百大通緝犯之一,人稱刀疤虎的狠角色。

既然他壞事做盡,天道不容,要取我性命,那麼我取他性命倒也沒甚麼不可。

  對。來吧。

  一記再無猶豫的抹喉補刀。

  原以為我會害怕得連刀都握不穩,豈料非但沒有殺人後的罪惡感,下手的俐落連我自己也驚訝,竟然還有一絲刺激快感?瘋了嗎?

而剛才那一拳之後,「喂喂!你快啲過去睇下咩事,咁嘈既?!」另一名守衛呼喝,聽得出有人急速跑來,我隨手把刀疤虎塞進貨架底。

「嗨,我係奉大佬既指示過黎的果兩條仆街走。」一個身形偏向瘦削的男子得意地揚揚手中磁卡,正面正正就是印著霍霸天的書法「命令」二字,這個人當然是我,而有此卡就於有了一張通行證。

我剛才走出來就要上演這麼一場戲,要是不穿幫的話,我想我的演技大概可以去三色台應徵了吧。

「是是」呆頭青年諾諾道是,急忙回到員工休息室大門與另一個守衛溝通。

我從鼻子冷呼,以凜冽暴怒的眼視望住他們:「敢連大佬既說話都唔聽?唔記得左陳文傑果批手下點死?」

果然,他們戒心全無,反而一副被嚇破膽子的樣子,馬上堆起笑臉為我服務,打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