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老爸身邊停下來,我心裡直叫不好,現在肩頭老大一個傷口,哪裡想得出藉口來開脫?但看到老爸凜冽的眼神,我只好硬著頭皮鑽出車廂,站在他跟前低下了頭。他卻不理會我,逕自轉臉朝向德叔:「點解你要帶佢地去?」
 
一聽見老爸冷得讓人發抖的聲音,我就知道這事不是能輕易打發的,童年時的慘痛回憶襲上心頭。我看德叔他眼神閃縮,完全沒有身為兄長的氣慨,老爸顯然是動了怒氣,氣勢上早已分出勝負。老爸冷哼了一聲,向我們瞥了一眼,揮了揮示意我們先進屋去。
 
我趕緊拉扯著列天欣和堂哥溜進屋裡。他倆都不曾見識過老爸的恐怖,見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氣的模樣,都是一臉莫名其妙。我從大門貓眼看出去,只見老爸和德叔還在對峙,回頭見到堂哥、列天欣兩人茫然地看著我,便說道:「咪睇少我老豆斯斯文文,仲得人驚過頭先打死果隻怪物。」
 
「睇得出,你嚇到臉都青哂喇。」列天欣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又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趁佢地仲有排搞,你地兩個快啲去好好處理下啲傷口啦。」
 
堂哥家裡有比較齊全的救傷用品,他先替我消毒了傷口,再好好包紮一遍。我必須說,實在是痛到要命,我幾乎以為傷口要燃燒起來,不過我在列天欣臉前只能緊咬牙關撐過去,暗暗決定待會幫堂哥消毒背上傷口時要好好「酬還」。
 




好不容易捱過酷刑,我感到左手完全動彈不得,結果替堂哥背傷消毒的重任就落到了列天欣手中。結果卻非我所料,堂哥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都不曉得該感到失望,還是應該拿他當關二哥來拜。正當列天欣拿著一卷繃帶準備包紮時,大門被打開了,老爸先走了進來,其後跟著德叔。他一看到堂哥身上的傷,立時就轉向我。我忙擺手說道:「我冇佢咁嚴重,老豆你唔使咁擔心。」
 
老爸信不過我,還是上前看了看我肩頭,冷哼道:「咁都叫唔嚴重,你地遇到果隻係猲狙,冇死到算你地好彩,就算係你地德叔後生既時候都未必夠膽直接去同佢打,你地真係膽大包天。」
 
我心想我也不想打呀!但堂哥非得解決那隻怪物,然後去拿棺材裡的東西,卻沒料到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爸轉過臉去,上下打量著站在我身邊的列天欣,眼神很是嚴厲,說道:「呢位就係列家大小姐?我個仔成日提起你,估唔到你一個女仔都夠膽同佢地去癲。」
 
列天欣手足無措地呆立原處,不曉得該給出什麼反應。我賠笑道:「老豆,我真係冇乜事,你唔好難為佢地喇。不如我地翻屋企食飯啦,嗯?」如果我還小,可能還能出動必殺招──裝可憐,可惜我現在已經跟老爸一樣高,這一招已經用不了,只能竭力好言安撫,果然看到老爸緊皺的眉頭稍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德叔一眼:「你唔好再搞咁多野,我會睇實我個仔,佢就快考大學,你地唔好再阻住佢。」
 
德叔半張著嘴,好像要說話,老爸卻已拉著我沒受傷的右手,匆匆走了出去。我只來得及回頭看到堂哥站起身來走上樓梯,還有德叔沮喪的模樣。
 
坐上了老爸的車子,他扣上安全帶,然後望了望我:「點解你要跟埋去?你從未接觸過道術,你貿然陪佢地去同送死冇分別。黎緊呢段時間,你唔可以再同德叔佢地聯絡,連呀前都唔得。」說完,他便握著方向盤踩下油門。
 
「其實我冇諗過會係咁……但係老豆,你唔好怪堂哥佢地啦。」我試圖為他們辯解:「一黎佢地都唔知會咁危險,二黎……如果我唔係度,我驚堂哥真係冇命翻到黎。」
 
「呀前既身手好你好多,佢點都走得甩,但係你,同埋果個女仔,」老爸駛出大水坑,這時窗外又下起了細雨,老爸煩躁地嘆息:「你地兩個一個唔小心──唉,我都唔想講。總之呢啲野唔關你事,你唔好再同佢地癲。」
 




我沉默地點頭。我這時隱隱約約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德叔一直在引誘我去跟堂哥去「探險」,老爸是知道這件事的。我和堂哥的疏遠不是偶然,是老爸安排的。在堂哥母親車禍逝世後沒多久,我就沒再去過他家。印象中,我有向老爸提出過要去堂哥家玩,但他拒絕了。希望只是我多心,總覺得,隨便哪個人知道的事都比我多,只有我一個仍然被蒙在鼓內,渾渾噩噩的過日子。這個念頭讓我很不舒服,坐立不安,我偷偷覷了老爸一眼。老爸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沒告訴我?
 
我想到了可以問誰:列天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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