撻撻撻……撻撻……撻………




我硬挺著發軟的身體,再次把耳朵貼在廁門上。


腳步聲……在遠離?






逐漸,我聽到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阿軒、首領、小雨,出來。」


過了一會,溫老師的嗓音從廁格的外面傳來。我略一猶疑,決定相信他,我微抖著的左手緩緩地打開廁格。






更衣室佈滿鮮血。


那個被害的生還者是個很強壯的男人。但是,他的四肢被狠狠地撕去。左手和左腳被咬得血肉模糊,但右手和右腳卻是不知所蹤。所有的內臟幾乎被吞食一空,剩下的只有一個被挖穿的身驅。


更衣室的木椅上,多了一個男人的頭顱,雙眼含恨地看著前方。


溫老師拔出他腰間的牛肉刀,走到更衣室的門邊,皺著眉頭,銳利的眼神掃視四周的環境。






首領和小雨也從他們的廁格中步出來。首領緊張得狂呼著氣。小雨跪倒在地,兩道無聲的淚痕伸延到臉頰,晶瑩的淚珠還掛在精緻的下巴。小雨把頭顱埋在首領的胸膛,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是害怕得哭泣吧……卻不能高聲哭喊……


「牠們在哪兒?」


首領一邊安慰著小雨,一邊沉聲問。這時候,我心臟還是在碰碰亂跳。我鼓起勇氣,走到溫老師的面前,把頭伸出去窺看接待中心的長廊。


沒有,甚麼也沒有。






有的,只是更多的血腳印和血軌。

「去了哪?」


「不知道。可能發現了其他獵物。」


「安全了嗎?」


「不知道。你把首領和小雨叫過來。這裡一刻也不能逗留,沒時間讓小女孩去哭哭啼啼。」






溫老師說得無情,但他是對的。


我立刻走向他們。小雨像受驚的白兔一樣,渾身一震。她抬起頭,充滿淚水的眼睛折射我的模樣。


「首領和小雨,這裡未必安全。我們要走了……小雨,你還可以嗎?」


我溫柔地對著小雨說。小雨伸出白哲的手掌,抹走臉上的淚珠。


「嗯……哥,我們走吧。」






首領和我扶著小雨站起來。小雨不敢看剛被分屍的屍體,生硬地扮個鬼臉。溫老師望了我們一眼,便帶領我們離開這個恐怖的更衣室。


[size=3接待中心是一片死寂。我們不敢說話,謹慎地拿著武器,沿著走廊步行。右手不能自控地顫抖,快抵受不住緊迫恐怖的氣氛。相反,在我身後的小雨,開始不再震抖,小心地躲避著玻璃碎片。


越接近北翼出口,便有越多的血腳印。而這些血腳印,都是向著北翼的出口散去。


這時候,我開始聽見建築物外的奔跑聲和吼叫聲。








吼吼吼呀呀呀呀呀!!




「唉,溫老師、阿軒……北翼暫時應該不能通過。不如……我們回去地下水道商量對策。」


首領停下腳步,有點氣餒。可是,溫老師步向走廊最盡頭的小窗,偷望出去,冷漠的眼神竟出現一點興奮。


「不需要,你們過來看。」


我、小雨、首領好奇地對望一眼,便也站在溫老師旁,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那些在閃耀的亮光是…………


超過一百個暴徒在龍富路上瘋狂地來回,一邊跑,一邊跳,彷彿被甚麼影響了牠們的情緒。


紅、黃、綠、紅、黃、綠……


龍富路的交通燈,竟然在失控地轉換!





嗚嗚嗚嗚呀呀呀呀呀!!




數名女暴徒發瘋地拍打著一支交通燈,另一個男暴徒嘗試爬上去,但卻不成功。


不只是交通燈出現異常。高聳的街燈也像霓虹燈般一閃一閃,暴徒被這些街燈弄得非常狂躁!


行人指示燈也在轉換,紅色與綠色互相更替,不歇息的「得得」聲吸引了更多的暴徒。


牠們失控地亂奔亂走,胡亂地揮舞拳頭。




嗚嗚啊啊!!嗚……




更甚者,有些暴徒跪在馬路上,時而痛苦地吼叫,時而掩著雙耳把頭顱往地上砸。


不是已經沒有電力了嗎?為何這些交通設施會突然這樣呢?而且,在這個關鍵的時候……?


「牠們在做甚麼……?為何好像很痛苦?」


「走吧,有人在幫助我們。」


小雨自言自語時。溫老師卻吐出這一句。話畢,便揮起牛肉刀,欲衝出北翼的大門。首領略一愕然,粗暴地拉著溫老師的破衣,將他推向牆壁,右手無禮地指著溫老師。


「你瘋了嗎?這樣衝出去,我們會被你害死的!根本不能無聲無息地闖過去!」


溫老師的眼鏡被衝力撞歪。他沒有推開首領,只是右手托了托眼鏡,瞪著首領。


「時間無多,這些小把戲只能在短時間內分散暴徒的注意力。」


「有人幫助我們?誰?你又怎麼知道?」


「不知道,但是白痴也知道那是人為的。」


「哼!如果你是錯的呢?」


「說夠廢話嗎?機會只得一個。錯過了,就只能龜縮在地下水道。」


首領顫抖著雙手,向後退了一步,指著溫老師筆直的鼻子。


「你害死我沒相干,但不要害死妹妹……她只是十六歲,還有很多美好的將來。」


「美好的將來?你真的是白痴嗎?」


溫老師的雙眼透射出寒光,把鼻子主動地貼在首領的指尖。


「別在這裡充著首領!比你強悍得多的黑道人物,我也曾經遇過!」


我和小雨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一句說話也不敢說,呆呆地看著這兩位性格迴異的壯年人。


溫老師乘著這個空隙,伸著牛肉刀,衝出北翼。


我們呆了。


溫老師完全沒有掩藏自己的打算!他用極限的速度在奔跑!


黑色的皮鞋奏出明亮的步伐聲,在遠方破壞的暴徒們瞬間停下動作,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哥,怎麼辦?他……」


「可惡!只好拼了!衝!」


腦袋一片空白。


看著首領和小雨也突然衝出北翼,我甚麼也沒有想,也都衝了出去!


我們吸引了靠近的暴徒的注意。拍打交通燈的女暴徒驀然停下雙手,瞪著奔跑中的我們,就像在非洲草原上看見獵物的獅子,血紅色的瞳孔因為亢奮而急劇收縮。




吼吼吼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女暴徒尖聲地狂叫著!


她是第一個,然後有兩個男暴徒響應,然後差不多整個高球港的暴徒也在瘋叫!


心臟瘋狂地跳動。


我甚麼也沒有想,只是跟隨著前面的三人,用盡畢生的氣力狂奔!潮濕的烈風,刷痛我的雙頰,鞭策著我繼續前進。


數十秒間,已不知跑了多少距離。


突然,小雨握著首領的手突然鬆脫,前腳一失,跌在地上。


「妹妹!」


首領的身手非常敏捷,一察覺小雨的左手鬆脫,立刻剎停腳步,回身撲向小雨的方向,把她像抱小雞般一把抱起,繼續向前奔走!


這時候,我被首領和小雨阻擋,乘此機會向後一看。


我立時後悔!


差不多有一百個暴徒在奔跑!距離肯定沒有四百米!


「哥哥,左邊又有暴徒!」


在首領懷中的小雨尖聲驚叫。




吼吼吼呀呀呀呀!!




左邊的遠方,又有數十個暴徒突然出現。牠們的樣子更加猙獰,是在其他地方獵食的暴徒嗎?


幸好距離還是很遠,應該可以擺脫!


但是,我們要跑到哪裡!?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塊閃閃發亮的告示板。折射在鋼板的光芒。照出九個字:「屯門西交通控制中心」。


跑在最前的溫老師已經衝到屯門西交通控制中心的入口位置,急促地往右拐,消失在我們眼前。我們見到有生機,也立刻加緊奔跑。


剛向右拐,便看見溫老師在猛力地敲打著一道大門。


首領立刻放下小雨,兩人有默契地衝向大門。





拍!拍!拍拍!拍拍拍!





任由溫老師如何拍門,閘門就是沒有開啟!


我、首領、小雨慌忙地加入拍門的行列。我們四個人,八雙手,慌張地拍打電閘,無視雙手的劇痛。




吼吼吼呀呀呀呀呀呀!!




暴徒接近,拍得更大力!


「開門呀!混帳!為甚麼不開門了!?」


「小雨,用金屬絲開門啊!」


「電子閘門!救命啊!」


「救命呀!救我們呀!牠們來了……牠們來了!」


「仆街!牠們已在這條小街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