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小女孩想幹甚麼?」


我跪在家璇旁邊,見到她如睡公主般躺在監倉的硬床上,又是一陣悲痛。


「我想知道這裡發生甚麼事。」


「小欖監獄?」






我依然很想毒打這個男人,但怒氣已稍退。此時,我才發現他臉色灰敗,周身是傷,滿臉鬍渣。他很強壯,卻輕易被我打倒,想必是非常肚餓。


「對,還有這個世界。」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還真的沉得住氣。」






他狂笑,小雨不為所動。他的精神狀態有點異常,可能非常危險。我靜靜地把他的武器放到遙遠的角落,不讓他有機會搶到。


「你是甚麼人?」


小雨冷冰冰的,沒有表情。






「我見到食物,才會說話。」


男人堅持。


然後,他套弄自己的下體,想把它再次弄硬。


「停手。」


小雨望著他的醜物,繼續冷冰冰。






「剛才我的火只出到一半,突然被你們弄熄。我好辛苦啊……谷住谷住……很想射……狠狠地射……小妹妹,你能幫我含一含嗎?」


他完全不要臉!


我的怒氣再次填補胸膛,衝過去想打他一頓。小雨用軍刀指著他的下體。


「停止,否則我會割掉它。」


「你敢麼?小妹妹……別再充了!我看穿你的把戲!外面的小男孩進來吧,你們太幼稚了!」






男人的表情變得冷酷,很瞧不起我們。他拔掉一隻半鬆的牙齒,任由傷口出血,滿臉鮮血地對著我們嚎笑。


朱古力在門後出現,無奈的神情。


「小雨,對付這種人,懷柔是沒用的。」


原來,他們從沒有想過給男人食物。


朱古力從小雨手上拿過軍刀,威脅地指著男人,表情變得不祥。






「如果你再不透露情報,小心身體。」


男人沒有理會朱古力,繼續套弄下體,而且猥褻地看著小雨。


朱古力雙眸一狠,把軍刀插入男人的大脾,還模仿電影扭動尖刀,令傷口擴大。男人再沒法自慰,按著重創的傷口慘烈地痛叫。


我緊張地望著監倉的小窗,外面的暴徒沒有動靜。距離太遠,聲音沒法傳到牠們的耳中。


朱古力嘗試兩次,才能把軍刀拔出來。






「如果你再不乖乖說話,你的下場會很慘……」


男人還在痛哭,大腿的鮮血如溢泉般流出。


「我不說!你會殺掉我的!」


拍!拍!拍!拍!


小雨忽然上前,用力摑了他的臉頰數次。清脆的掌聲,令男人靜止,也令我詫異地目視小雨。她沒有再掩飾暴怒,每一個動作也像要把男人碎屍萬段。


「在你進入璇姐的那一刻,你的生命早已結束了!你能選擇的,只是舒服地死,還是死得很慘!」


嬌嫩的少女怒喝,竟然教人不寒而慄。她舉起衝鋒槍,筆直地瞄準男人的頭顱。


男人真的恐懼了。


「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我是便衣警察……駐守黃金海岸區……」


小雨的怒火正熾。


「你是警察!為何會留在這裡!?其他人呢!?」


男人的下體,變回一條軟蛇。


「他們丟下了我!我是守在小欖戰線最前線的人員!我的槍法很好,他們派遣我跟隨飛虎隊的狙擊手馬國威,在三聖的前線駐守。我們的戰線,越縮越後。小欖一直有給我們支援和新力軍!第三天開始,忽然失去支援。我們幾乎全軍覆沒!我負傷躲在一間住宅,才逃過一死。哪知道……啊……很痛」


他再次按著大脾,表情很痛楚。這時,我才看見衣服隱藏下的手臂和肩肉,是深及見骨的嚴重傷勢。他逃到這裡,必定經歷了多次的生命危險。


無論他的遭遇是如何,這個男人不值得原諒!


我也加入質問。


「他們去了哪裡?」


「我怎會知道?去了赤臘角機場吧……」


他的傷口一痛,又開始呻吟。


「赤臘角機場無險可守,會比這裡好嗎?」


「我們有一個行動,是要死守小欖和赤柱兩個易守難攻的監獄,拯救最多的生命,然後撤退回赤臘角機場。機場未建造的時候,赤臘角本來是一個孤島,四面環海。現在,它依賴數條行車天橋連接東涌。以我所知,他們會在災難發生的那一瞬間,把所有天橋炸毀,改用海路作為交通。所以,那裡是最安全的,又有大量物資……你們還記得嗎?機場在災難的前一天發生暴動,那時政府已乘機清場,關閉所有的設施……」


「政府知道甚麼?它是元兇嗎?」


他聽到朱古力的詢問,忽爾動怒。


「元兇?我們也是受害者!我們放棄家庭,捨身取義,就是希望救助更多的生命!我在前線作戰了兩天,你知道情況有多恐怖嗎?牠們一個接一個湧上來,屍體都幾乎填滿青山公路!政府如果要害你們,又為何要進行這種無益的行動!」


「你如何解釋下面掛著二十多條屍體的房間?你有份做這種惡行嗎?」


「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最後的命令時,這裡是好端端的!我們救了不少平民,他們也很感激我!全軍盡墨後,我逃回這裡,已變成空城……只剩下這些屍體。」


怒氣,令他忘卻身體的痛楚。話音剛下,又開始呻吟。


「那些屍體是甚麼人!?」


「真的不是我殺的!信我!那……是應該在監獄首席指揮的處長與其助手……還有,那三輛裝滿武器的裝甲車裡的解放軍……」


我驚愕,想不到那些平頭裝屍體,真的是駿上士的解放軍戰友。


「他們為何被殘殺?你怎樣知道他們的身份?」


「他們經過我們的路障,還傲慢地命令我們移開,我怎會忘記!?殘殺……我怎會知道!我只是個棄子!雜卒!」


不知是痛,還是悲,他落下男兒淚。


這個男人,也是其中一個受難者。可是,我沒法原諒他對家璇的惡行。


「我見到研究中心裡有數具解剖了的死屍。你知道甚麼……」


「別再問了……我很暈……我不知道……」


男人的意識有點離散。大脾流出的血液,越來越多。朱古力的一刀,可能已割破了他的大動脈。


小雨上前,扯起男人的衣領。


「昨日凌晨,有一艘遊輪被劫走。是你的同伴做的嗎?他們是甚麼名字?他們有甚麼特徵!別裝死!快說!」


她竟然用衝鋒槍,對著他的大脾開了數槍!消音後的槍聲,真的很微弱!


鮮血,已如噴泉。


「啊啊啊!!你在說甚麼!啊啊啊!你瘋的嗎!?我怎會知道!!瘋女人!我要殺掉你!!」


男人忽然撲起來,意圖襲擊小雨。他又虛弱,又重傷,根本……


清脆的一聲。


朱古力的軍刀,刺進男人的心臟,再奮力踢飛男人。


男人倒在地上,慘叫。


「你在做甚麼?我還沒有問這個人渣是誰殺了哥哥!多此一舉!啊啊!」


小雨怒視朱古力,眼眶滿是淚水。


我看著染紅的軍刀,又看著男人在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弱,呆了。過了不久,他再沒有動。他的歸處,就是這一大灘血泊。


我們殺了人。


我們竟然殺了一個活人。


「我……你……我……」


我望著男人變成屍體,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小雨走出監倉,跪在門邊哭。


「阿軒,你抱著家璇去到三樓的監房,好嗎?那裡的環境最好,有軟床,也有大窗戶,應該是讓病人休息的。待小雨的情緒平復一點,我和她去食堂拿回我們的物資,再好好搜索每一個地方。」


他望向家璇。


「對於巨乳女……對不起……。我們只是把雜物拋到每一層的地板,用聲音探測有沒有暴徒……並沒有仔細檢查每一間房,是我們的錯誤。」


「是意外……」


在朱古力的協助下,我背起家璇,手挽反曲弓,站在門邊。我低頭安慰小雨,她卻只是痛哭,沒有理睬我。然後,我回望男人的屍體,心裡黯然。


我很想毒打他,但從沒想過取他的性命。


唉。


我一邊嘆氣,一邊走向三樓。


每一步也是這麼沉重。


「家璇……」


我找到一間整潔的監房,全海景的。我溫柔地把她放在床上,撥好她的反肩秀髮,好好打理被鋪,再為她蓋上舒適的薄被。


心情很糟。


昨日凌晨起,所有事情也是災難。


首領被謀殺。


美螢說分手的回憶。


家璇被強暴。


我們殺了人。


「我能否好好保護他們……首領。」


我自言自語,想起首領的領導力,坐在床邊,頹廢地等待他們回來。過了不知多少時間,他們抱著大量的物品出現在門外,並把它們放在地上。


小雨沒有再哭,卻再也快樂不起來。


我們治理家璇的傷口後,便圍著她坐下,沒有人說話。最後,朱古力打破沉默。


「巨乳女……她不知道已被強暴吧?」


「你提議瞞著她?」


「當然……難道直接把事實告訴她嗎?」


我再次沉默。


朱古力是對的。假如家璇甚麼也不知曉,我們應該把它變成永遠的秘密。


時間過得很慢。


這裡沒水,我們只能飲用瓶裝水。自從首領死後,小雨也再沒有煮飯吃。大家拿出乾糧,甚至把即食麵不煮好便直接食掉。


天,再次漸黑。


我看著漂亮的晚霞,再沒有那一晚和小雨在漁船上觀看時的輕鬆。


只是數十小時的差異,一切也不同了。


朱古力再次拿出他的「生存日記」,不斷寫字。我們之間,只剩下原子擦的磨擦聲。


「哥哥死了。」


小雨忽然指著朱古力的日記,語氣冰冷。我走過去,見到朱古力在撰寫大家逃到荒島的快樂情節。看見這些文字,我不但不感到被安慰,反而很悲。


「我……只是……」


朱古力見到小雨的眼神,口吃。


「哥哥活在我的心中,不需要依賴這種東西。我去對面房間的床上睡覺。有甚麼突發,請告訴我。」


小雨板起臉,拿起衝鋒槍和電筒,關上那個房間的鐵門。


「她還沒有適應首領的死,不要介意。」


「不……她是對的。可能有一天,我再不需要這本日記。軒,我在走廊休息。我不會睡的,你好好陪伴巨乳女。有甚麼風吹草動,我會拍門。」


朱古力歎了一口氣,罕見地浮現憂鬱感。他把日記放回背包,拿起睡袋,便想出去。


「你不留在這裡嗎?較安全。」


我想留住他。


「不……她需要的是你。軒,你也需要她吧?」


「但……」


朱古力用力一拍我的頭頂,打得我非常疼痛。


「醒醒吧!剛才在監房時,你的激動已遠遠超過朋友的水平。平和的你不會輕易毒打他人的。你的表現,和那些看見女友被強暴的男人是一樣的。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聲,好好愛護巨乳女,好好和她溝通吧。時間不等人,愛情也是。」


「我……她……」


今夜,我除了鍼默,就是結結巴巴。


「你想說她是女友的朋友嗎?大哥,這是甚麼年代啊?別說你的女友已死,即使她在生,你也有權選擇其他女人。我們不知能活多久,又不知能去哪裡。既然你有目標,活在當下吧。」


他搖著頭,把鐵門關上,消失在我的眼前。


「美螢,你也是這樣想嗎?」


我又自言自語。


溫老師是她未婚夫,又曾有多年的感情和經歷。既然怨恨已解,回歸未婚夫的懷抱也很正常。何況,溫老師比我優秀和聰明,選擇他是應份的。美螢對我的愛,其實一點也不深。她只是被我感動。


我伏在家璇的枕邊,望著她的可愛睡相,緩緩入睡。


「軒?」


有一個人輕輕拍醒我。


矇矓之間,看見家璇的圓潤黑眸,配上傻傻的笑臉,很窩心,很治癒。我開始發現,我是真心喜歡她的。


如果這個笑容消失,我不知如何再笑著活下去。


「他們呢?」


她見到我睡在床邊,彷彿很驚訝。她眼望四周。


「這裡是甚麼地方?有床!喲!後腦很痛!我是被人襲擊嗎?我蹲下作嘔的時候,被人打中後腦了嗎?!」


我看見她的精力,又見到她沒有察覺到自己被強暴,心也樂了。


我情不自禁地爬上床,輕輕抱著家璇。


「哇!阿軒!你做甚麼?」


家璇嚇了一跳,雙頰立刻緋紅。我抱著她,濃濃地吻下去,很香,很甜。她本想對抗,卻逐漸被我的熱情融化,鬆開齒關,容許我們的舌尖交纏,也容許我們的心靈交結。


我們吻了很久,真的很久。大家對視,捨不得離開對方的溫暖,又再熱吻。然後,我伏在她的身上。


她的雙眸,有愕然,有驚喜,也有興奮。


我抹走美螢的影子。


「璇璇,做我的女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