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港》-- 如果95%人類成為嗜血野獸，你如何生存？（網上試閱，實體書已於各大書店有售，感謝各位）: 第六十三章 換物券

一股衝力直擊我的胸膛，令我摔到數米外，痛徹心肺。我躺於水灘之中，搖了搖頭，才發現天依然下著大雨，回到寒冷的黑夜。


「阿軒，你瘋了嗎？想把所有手榴彈都引爆嗎？」


痛。


我沉浸於回憶，以致有點失神。我摀著劇痛的胸口，拋下手中的警隊肩章，拾回反曲弓，緩緩站起來。寒冷的感覺和十多天前的炎熱，實在相差太遠，一時不能適應。






這個肩章不是駱天齊的，只是屬於一個低層的軍裝警察，可能是他執行任務時掉下的。


「小兄弟，還好嗎？」


「痛……」






「剛才太危急，用飛腿才能及時阻止你觸動鐵絲。你突然像被鬼魅，雙手向前伸，在發甚麼愣！」


駿上士的普通話嗓音，使我為之一振，把回憶和現實分開。這次回到現實，心不甘情不願。因為，我差不多記起小欖監獄的所有事情。


突然，我想到李醫生。






「不要靠近我！會傳染的！」


我神經質地把駿上士推開。小雨和朱古力越過重重的引爆鐵絲後，跑到我的面前。我連忙伸出雙掌，阻止他們接近。


「會傳染的！」


「屌！你在說甚麼？」


「我尋回一些記憶，是關於……」






我緊張地呼氣，開始向他們講解回憶的發現。提到溫老師和美螢的部分時，他們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當去到「潛性帶菌者」和「隔離區」時，他們表現得很驚訝。


駿上士拍拍大腿。


「這就是人們被分散到長洲和南丫島的原因。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少量的人口竟然要分派到兩個有一定距離的島嶼，原來這是答案。小峰被咬了……被懷疑帶菌，所以被送到南丫島。合理……合理。那麼，在長洲上的是沒有被咬的人們。」


「駿上士，同袍沒告訴你嗎？」


「他們並沒多說。」






朱古力掩著嘴巴，退後兩步。


「阿軒，你肯定唾沫不會傳染嗎？」


「李醫生解釋時，只提到性行為和血液傳染，應該是實驗後的結果。」


「我相信唾沫不會傳染。否則，軍士長和小峰早就把我變成怪物了。所以，不用怕。這一趟來到赤臘角，若能找到更多關於病毒的資料，就必然對拯救生命有幫助。希望能如願吧。」


他們繼續交談，話題環繞病毒和疫苗。我還在揉著胸骨，真的很痛。小雨坐在我的旁邊，柔聲問。






「璇姐……和你……」


我心頭一震。


現在不只是胸骨，連內裡的心臟也在作痛。我雙手顫栗，一陣暈眩。


「阿軒，她也是左撇子，不會異變的！你不要激動！」


駿上士和朱古力停止交談，蹲下來。他們全都扶著我。






「璇璇……被我傳染了嗎？我會變成怪物嗎？」


「我早已注射了HPV疫苗，那些疫苗可能也變異成惡菌了！我還不是生活得好好嗎？我和璇姐都是左撇子，你也是！不用擔心！」


小雨慌慌張張地安慰我，樣子很著急。朱古力拿出一排高濃度巧克力，塞在我的嘴裡。


「吃一排巧克力吧！會讓你感覺好些！我叫朱古力，自然是這方面的專家。」


朱古力用另類的爛笑話，在安慰我。濃濃的巧克力味，中和了我心中的苦。


如果璇璇體內原本沒有病毒，那麼是傳染她，令她將來可能不會被普通人接納。即使她不會變成暴徒，我怎能接受自己大意地傷害了自己的女人。


「小兄弟，既然你是失憶，無心之失，何罪之有。那個女人不是軟弱的人，她不會埋怨你的。相反，你應該調整自己面對回憶的心理。你這種形式的失憶，很明顯是創傷性失憶，是一種腦部受到外物的衝擊，引發記憶的防範機制，把不想記起的回憶，選擇性地通通忘掉。所以，你不要讓自己被腦海的夢魘引爆，這才是你要注意的事情。來，站起來。」


我抬頭，讓雨水清洗昏熱的頭腦。這刻，我們還在一個危險的地方，不能胡思亂想下去，璇璇必定無事的。


一會兒後，他們見到我的微笑，也表現得心安。然後，駿上士逐一指著我們，認真地警告。


「我們才剛潛入來，便差點兒成為肉碎。你們明白這裡的危險性了嗎？」


我們點頭。


在駿上士的帶領下，我們脫掉了雨衣，在夜中前行。


我撥開草叢，一步一步向著密集的燈光進發。離開海邊的範圍，是來往機場的主要車道。現在，沒有車輛，沒有行人，也沒有暴徒。每數百米才有一支街燈是亮的，但已有足夠光線可以慢慢前進。


「我第一次來赤臘角。阿軒，那是國泰城，對吧？」


不久，我見到一系列的新穎建築，包括聳高的辦公大樓和酒店。在正門外的大型國泰飛機雕塑，是國泰城的最明顯特徵，再加上版落地玻璃建成的底層，我彷彿看見那個有機師和空姐出入的有趣地方。


「是……駿上士。」


「靜靜走過去。」


沿著長長的公路，我們利用路邊的矮樹，慢慢靠近這一個燈火通明的區域。赤臘角的道路不但完整，連半點血跡也沒有，完全和香港其他地區脫節。


「停。」


國泰城有不少人類在守衛。他們都手持步槍，全副戍裝，看來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務人員。他們在來回巡邏，每一個暗角位都把守嚴密，滴風不進。數量之多，令我們不敢靠近。


「潛入？」


「不，太多守衛。」


「那麼，我們在這裡幹甚麼？」


「殊！」


此時，我聽見汽車的引擎聲。耀眼的車頭燈從赤臘角斷橋的方向，慢慢駛近國泰城。


「裝甲車……是我們解放軍的。」


駿上士咬牙切齒，望著這輛裝甲越過我們的前方，風馳電掣，再停泊在國泰城的正門。我們縮在草叢，用望遠鏡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一個人緩緩下車，其他人立刻向他敬禮。聚焦的鏡頭下，見到那個人身穿整齊的高級警員制服。


「是駱天齊嗎？」


聽到我的自言自語，小雨的表情很驚訝。


「駱天齊？」


「你認識他？」


「當然，老闆常常提到他，也貼了他的資料在辦公室。因為，他近來不斷打擊國際走私活動，使我們的生意差了很多，哥哥為此很愁。」


由於他背對我們，我不肯定他是否駱天齊，但是身形非常相似。他逐一慰問守衛的人員，輕拍他們的膊頭，然後進入國泰城。


「聽不見他們的談話，能否靠近一點？」


「不，雨小姐……時間尚早，太危險。國泰城可能是他們的指揮中心，我們先等待，午夜後才行動。」


裝甲車駛離國泰城，回去斷橋的方向。赤臘角的寧靜和平，是我完全不能預料。


「我們可否去碼頭？」


小雨的心，繫在奔向未來號的下落。然而，駿上士皺著雙眉，立刻拒絕她的渴望眼神。


「不，那不是我的目標，碼頭應該沒有機密的資料。」


「那麼，我自己去！」


小雨很煩躁，作勢要離開。朱古力拉著她，但駿上士卻點點頭。


「雨小姐，亦無不可。況且，遠離我的話，你們也可能較安全一些。我會在深夜獨自潛入國泰城。你們去碼頭後，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天亮便會回來。」


他張開地圖，指著我們上岸的樹林。


「我們在那裡會合，明早七時。如果你們不見我，便立刻用木舟盡快逃出赤臘角，明白嗎？」


「你這樣就離開我們嗎？不是要負擔我們的安全嗎？」


朱古力明顯膽怯，還有點憤怒，說話時有火氣。


「我不可能帶你們進行潛入真正的敵人內部。你應該明白，這不是遊戲。稍有差池，你們會死的。再者，你們需要的，是其他類型的線索。你們謹慎一點，不要魯莽，沒事的。」


「怎麼……」


「我明白了。駿上士，你小心一點。」


「你們才是。我把地圖和指南針交給你，保重。」


說罷，駿上士繼續蹲在草堆，觀察國泰城。雖然我不認為離開駿上士的庇護是一個聰明的舉動，但既然我們是決心保護小雨，便應依照她的決定去做。


朱古力哭喪著臉，冒雨跟隨小雨。


我們沿著馬路，一邊前行，一邊用望遠鏡觀看遠處的建築物。除了國泰城外，其他的燈火通明的地區分別是香港機場客運大樓，機場富豪酒店以及製造飛機餐的大樓。


「你們走快一點。」


沿途，小雨不停催促我們，嬌小的身軀一直在前面急步。國泰城和赤臘角碼頭的距離很遠，還沒見到它的蹤影。


「你聽見嗎？」


驀然，我們聽到腳步聲，在黑暗的馬路對岸傳來。


「快！躲起來！」


我嚇了一跳，望望四周，只見右邊有一個大型的綠色垃圾筒，別無選擇。我無計可施下抱起小雨，把她拋進垃圾箱，然後和朱古力一起爬進去。


我們伏在一袋袋的垃圾上，微微掀開蓋子，偷望。有五個男人身穿便服，拿著酒瓶，搖搖晃晃地過馬路。


很臭。


這些垃圾可能是災難前積下的，經歷十多天後發臭得不能形容。但是，我們只能默默忍受，因為那些人向著垃圾箱走來。


「喂……喂……你這樣就醉了……」


一個男人倒在地上，開始嘔吐。其他人在取笑他。


「也只是數支啤酒，便吐了？」


「在小欖監獄時，清水也不能多喝。忽然有酒水下肚，確是有點不習慣。」


其中一人站在垃圾箱旁，嚇得我們立刻輕輕關上蓋子。我的心臟撲撲跳動，聽著那人的笑聲漸近，握緊小刀，預備隨時而來的作戰。


他打開垃圾蓋，卻沒有望進來，隨手把數個啤酒瓶拋進來，敲中朱古力和小雨的頭顱。他們吃痛，我連忙摀著他們的嘴巴。


「直至今日，你才儲夠券去換啤酒嗎？」


券？


我凝神細聽。


「不……我用一些換物券幹了一個女人，所以換不了啤酒。屌！換物券太少了，只能換了一個較便宜的平胸女，真是……」


「平胸也是肉，將就一下吧！哈哈哈……」


我再次掀開蓋子，見到他們喝得很醉，在追打喝罵，醜態畢現。有人掏出陽具，在馬路上小便；有人繼續喝酒，要同伴扶持；有人則坐在地上，大聲分享剛才的性愛趣事。


「他們在說甚麼？」


垃圾箱很黑，小雨在我耳邊說話。我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掩著她的嘴巴，卻不小心抓著胸脯。然後，那些人繼續交談。


「工作，便可以賺到更多換物券。申請去斷橋吧，那邊的收入較高。」


「對啊，守衛酒店或客運大樓得到的券，都不夠去買較好的食物……你今晚是吃火腿炒蛋吧？」


「哈哈，妒忌嗎？蛋可是稀有食物，遲點可能絕跡了！我立了大功，才有那麼多的換物券啊。來來來，我告訴你……原來梅窩一些活人，只可惜大部分都被咬，受感染了。你也知道，上頭下了命令，絕不能把帶病的女人捉回赤臘角嘛！唉，有一個女人我很喜歡的，胸大大，嘴細細……幸好，有數個少女還是自然人，不是空手而回。我們殺了那些帶病的，還殺了許多怪物……才能把她們運回來。現在啊，一女值萬金，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真是有膽色，我可不敢……」


「赤臘角的人越來越多。如果不好好表現，就會落得跑道上那些人的結果了。何苦呢？有得吃便吃，有得做便做，還說甚麼人權，白痴。」


「大哥，你說的對。那麼……」


「我要去碼頭一趟。你們先回去國泰城，我們今晚再聊。」


聽見碼頭兩字，小雨的指甲深深陷著我的大腿。我雖然痛，但在消化他們的對話。


赤臘角，已暗地變成一個不文明的地方。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