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港》-- 如果95%人類成為嗜血野獸，你如何生存？（網上試閱，實體書已於各大書店有售，感謝各位）: 第六十四章 自尊何價
「拜拜……嘔……」
他們道別後，我把耳朵貼近垃圾筒。為保安全，我不掀開筒蓋，直至我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我們也再不能忍受極端的臭味。
我慢慢推開膠蓋在縫中偷看。
果然，他們已經離開，滂沱大雨也變回絲絲細雨。
「出去吧。」
我輕輕一躍，跳出垃圾筒，再把朱古力和小雨扶出來。我們全身也在發臭，實在令人作嘔。我和朱古力索性把衣服脫下。
「若我們被抓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特別是小雨。」
小雨聞著衣服的臭氣，對朱古力的說話沒有反應。我決意再次勸她。
「小雨……那些人已經瘋了。我不希望你再在這裡冒險，倒不如我們划木舟離開。」
「不，我不會有事。你們害怕？」
她的斷然拒絕，令我和朱古力無計可施。
況且，我也很想知道為何這裡會變成這樣。在短短的十數天內，那些人竟然會變成一些禽獸，為了換取少量的食物，而去殺死大量無辜的生命，還任意姦污女人。人類已越來越少，我們竟然還有自相殘殺！這樣的惡行實在沒有接受！
更何況，我也是隱性帶菌者，很同情那些死者。
「我們不要磨蹭，趕快走向碼頭，可能還會追蹤到那個人！我們跟蹤他，或許會找到新線索！」
暴雨停止，但身體還是冰冷。小雨帶著顯然易見的著急走在最前，卻掩飾不了她的身體狀況。她冷得發抖。我擔心她會著涼，急步上前。
「冷嗎？」
她本在顫著雙手盯著地圖，這刻的表情很愕然。然後，她偷偷一笑，再防衛性地板著臉。
「……別對我這樣溫柔。還有，不要再用那隻有璇姐禮物的手碰觸到我的部位。」
「我無意的！」
她的板臉不太成功，令我彷彿重遇數日前那個很快樂很佻皮的小雨。
「我知道。不過她會生氣的。」
她幽幽地結束對話。
然後，我們再次加快腳步，並用地圖成功在多個分岔口中找到正確的方向。走沒多久，我便聽見人聲，立刻拉著他們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那個男人蹲在前面的馬路，把剛吃的炒蛋全都吐出來。
「真是浪費食物。」
小雨恨恨地說。
公路的盡頭，出現裝備先進的守衛。他們神色嚴肅，厭惡地看著那個男人。他們扶起男人，男人卻不領情，伸腳想踢他們，誰知自己卻摔倒了。
「你……！」
其中一人很不滿，想要打他，卻被同伴阻止。男人哈哈大笑，用髒話辱罵他們，並繼續以醉步走向碼頭。那些人見到男人離開後，不再隱瞞怒氣。
「呿！駱天齊的走狗！連一個低級警察在作威作福，不知所謂！」
「小聲點，隔牆有耳！」
「對……被駱天齊聽見，我們全部都要死的。」
「死便死，也比現在苛活好。」
「或者，這裡很快會有大改變。」
我聽得出神。
「大改變？你指的是解放軍嗎？今日才被我們擊敗，看著登陸艦沉下，也有點不好意見。那些走狗把海面上的解放軍射殺時，表情是多麼享受……還有，不是有數個存活的解放軍投降了嗎？他們被帶去哪裡？」
「應該是國泰城。」
「他們慘了……」
「也許，我們該同流合污……只希望我們在崩潰之前，見到另一個希望吧。」
「唉。」
樹幹再粗也不足以讓我們三人躲藏。但是，他們太鬆懈，又或者是太憤怒，竟然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他們一邊抱怨，一邊離開我們的視線。
「駱天齊……」
果然是駱天齊控制了赤臘角。那麼，原來的政府人員呢？這裡沒有原有的守軍嗎？他到底如何讓代表正義的警察接受這種變態的制度，而且只是有十多天內呢？除了警察外，其他的市民又在哪兒呢？
「還有一些較清醒的人。」
朱古力搖搖頭。
「怎樣看也知道只是小數目。正是這樣，才被迫吞聲忍氣吧。」
我越想越不安，總覺得赤臘角正蘊釀亂事，我們不應牽涉其中。小雨卻毫不畏縮，繼續往前走。她對哥哥的愛，已經變成一種執念。
只希望這種執念，不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遙遠的前方，我們見到港鐵的標誌。那麼，這個大型的建築物便是亞洲博覽館。
「那是海嗎？」
亞洲博覽館的右邊，便是在此可以遠眺的浩瀚大海。海旁並不黑暗，一支支密集的街燈如像平時的海濱，再加上數支照射燈的強光，碼頭是一片光亮。若我們在這裡靠岸，一定會被殺。
小雨舉起望遠鏡。
「船……船……」
然後，她的聲音驀然變調，最後還完全沉默。她雙目無神，把望遠鏡放在我的手裡，咬著指甲。然後，她躲在一棵白楊樹後。我聽見啜泣聲，朱古力首先去安慰。小雨主動擁抱他。
碼頭上的守衛差不多有一百人，大部分都沒有明確的工作，在無所事事。多數人在玩啤牌和打麻雀，玩得起勁。令我好奇的，是公廁的旁邊圍了一個小圈，將近有二十人。他們很興奮，叫聲傳至我們的耳邊。
突然，小圈露出空隙，我才發現圈內是一對正在與進行性交的人類。他們的動作很劇烈，其他人是在圍觀。那個女人的表情很淫蕩，不像是被迫。當她主動和男人接吻時，我肯定是她是同意被圍觀的。此時，剛才嘔吐的男人緩緩走近那個小圈，推開人群。
我望向大海，見到許多漁船和街渡，與駿上士的形容是一樣的。然而，最搶眼的是一整排的遊艇停泊在內海。最大型的遊艇卻是最面熟的一艘，分明是奔向未來號。
「小雨……」
朱古力的安慰起了效用。小雨慢慢沾泥的雙膝，伸手抹乾眼淚，慢慢平復情緒。
「哭也沒有用，對吧？阿軒，它真的在這裡，兇手也真的在這裡！」
我沉吟。
「但是，赤臘角有這麼多人，怎可能知道誰是兇手。」
我再次觀察碼頭的動靜。
醉酒男人已走進小圈的中心，把一堆紙張灑到女人身上。女人很興奮，像狗一樣爬來爬去，把紙張塞進小手袋。然後，男人掏出下體抽插，圍觀者拍手叫好。玩啤牌麻將的那些人見怪不怪，冷眼旁觀。
「自尊何價……」
我很厭惡，對這些男人的行為感到作嘔。我從來不喜歡站在道德高地。但是，我寧願觀察暴徒，也不願這些披著狼皮的人類。
「我們現在該做甚麼？」
我發覺朱古力一直搭著小雨的膊頭，她也沒有拒絕。
「倒不如……」
我提出意見之際，博覽館的內部傳出尖叫聲。那不是暴徒的瘋叫，而是人類恐懼的喊聲。這聲尖叫觸動了碼頭守衛的情緒，半數人放下玩樂，紛紛拿起武器向博覽館走去。
「這一邊！」
他們開始迫放，這裡太開揚，我們不能留在原地。我們進入博覽館的停車場，伏在一輛保時捷的後面，細望四周。
然而，附近的建築物太少，除了博覽館和港鐵站，我們無處可以長期躲藏。博覽館的大門和側門都有守衛把守，看來不可接近。
「來！」
小雨跑到另一輛汽車後，指著博覽館的後方。
「那邊沒有人！」
她用口型對我們無聲地叫。我相信她，肯定守衛在望著他方時，立刻和朱古力跑到她的旁邊。博覽館的側門外也有數個守衛在走來走去，無機可乘。他們卻不會巡邏博覽館的後方，大概是因為沒有後門。那裡很黑暗，像有一條不知通去何方的小道。
「小雨，你是否想潛入博覽館？太危險了！」
「不！我是想進入港鐵站，再找機會找出更多的線索。博覽館和港鐵站是相連的，但彼此一段距離，守衛可能不會那麼深嚴。你看，博覽館的後方有一條沒有燈光的通道，怎樣看也不像有守備。你看看地圖！我們可以從這條通道靜靜地繞過博覽館，去到另一面的部分。你看！那裡也是很黑暗，並有一些入口可以潛入港鐵站。順利的話，我們可以在那裡過夜……總不能在外面留宿吧。」
小雨的考慮不能說是很周詳，但頗有邏輯。我最同意的是，我們絕不能露宿於室外。
「依你的說話去做。」
小雨成熟地一笑。
她已不再是只懂依賴首領的小妹妹，有自己的主見，有決斷的能力，也有勇氣。首領不會希望見到她有危險，但也一定會覺得很安慰。
除了赤臘角的人們外，其實這次災難也改變了我們。
「等待時機。」
碼頭的武裝份子陸陸續續進入博覽館的內部，尖叫聲開始靜止。數分鐘後，有一個守衛指一指手錶，再和其他人對話。他們伸著懶腰，開始離開崗位。
「我們走運了……」
我們保持蹲著的姿勢，卻移動雙腿在一輛輛汽車中緩緩前進。最後，去到停車場的邊緣時，見到那些人已經步向碼頭，便立刻奔足前跑。
「快！」
我低聲催促。
換更的時間很短暫，天知道他們何時會完成。這時候，凄冷的晚風如像守護我們的精靈，催促我們前進，讓我們的奔跑更輕盈。
「呼……呼……」
與暴徒的長久對抗，令我們建立了無聲奔跑的技能。我們跑了數百米後，見到一個小凹位，立刻進去稍事休息。這裡的燈光很少，已看得不太清楚。這是一件好事，表達了他們對這裡防守的不重視。
「移動。」
我們吸了口氣，便靠著牆壁，在半摸黑的狀態下前進。此時，細雨再次幻化，斗大的雨滴落下凡間，令我們前進得更加困難。
完全沒有光線了。
駿上士取回了夜視望遠鏡，真不巧。
「你們在嗎？」
我害怕失散，伸出雙手亂摸。我摸到鼻水，再摸到應該是屬於朱古力的臉孔。他不知是否有意，一拳擊落我的肚皮，讓我吃痛。同時，一對柔滑的小手撫摸我的手臂，再輕輕拖著我的左手。
「走吧……」
我們三人手牽手，在風雨下探索黑暗。
「這裡……凹……」
牆壁消失。
我伏下來，摸到一級級的樓梯。然後，我隨手拔出一支碳素箭，憑著經驗搭上弓，朝前方用力一拉。放手後，聽見破空的箭聲。隔了數秒，才聽見噠一聲。
「殊。」
我等待了數十秒，沒有動靜。
「電筒，用手指遮掩，只讓指縫透出微光。」
「好。」
朱古力依著我的指示。微光下，我見到熟悉的標誌，還有這裡是B出口的提示。
「沒有人……慢慢上去……小心這數級樓梯。」
「停！」
我嚇了一跳，再冒出冷汗。
小雨的機靈拯救了我們。在我們的前方，又有一條幼得幾乎不能看見的鐵絲，以及兩個讓我肌肉繃緊的手榴彈。
「小雨，你太神奇了。」
「駿上士才是……」
小雨稍為羞澀地回應後，便跨過鐵絲，去到B出口的深處。我卻發現這裡下了閘，上了鎖。
「很久沒讓手指運動了。」
小雨掏出鐵絲，水靈靈在解鎖。每一次解鎖，她也是帶著頑皮的微笑去進行，此次也不例外。
「行了。」
不需十秒，鐵閘便被輕輕推起，盡力地不讓它發出聲音。然後，我們爬過空隙，正式進入博覽館的港鐵站。
空氣，帶著奇怪的氣味。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