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走遠方
不知過去了多少天,積雪已溶化,但天氣寒冷相信還是活在冬季之中。因為生活方式改變了,三人對日子失去了觀念,每天都像半放假一樣的生活,不需準時趕車返工,不需心中算着還多少天到假日,不需看月曆計算還有多少天到發薪金的日子。昨天與今天已沒有分別,自從有了發電機供應電力,章麗莎經常看影碟及拉着另外兩人陪她玩電視遊戲。亞倫保持每天早上在乎近的街道來回跑步,中午至晚上使用無線電發放訊息,留守在無線電機前,等待回應。鍾偉平每天駕駛裝甲車,穿梭街道探索這個陌生城市,亦帶回物資、日用品、還有章麗莎最喜歡的零食及影碟。
一天,鍾偉平看着斜躺椅上的章麗莎一面吃零食,一面看影碟。另一邊的亞倫對着從未傳來回應的無線電機說話。他想到各人無止境每天重複,生活失去了計劃不是好事。啟動辦公室的桌面電腦,雖然不能上網,但電子月曆仍能運作,列印出一份月曆。將月曆釘在牆,看見兩星期後,是新的一年來臨。
「亞倫!」鍾偉平道:「過來看看月曆。」
亞倫離開無線電機前來:「甚麼事?」
「快到新年,做些慶祝準備。」
亞倫問:「只有三個人,你想如何慶祝?」
鍾偉平道:「即使只有一個人都可以慶祝,不要讓每天都是這樣過去,不要呆在無線電機前,一同出外走一會。」
亞倫:「外出沒意義,你已經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鍾偉平低頭想了想道:「走遠一點,去湖邊打獵。」
「我也要去!」 章麗莎高聲大叫。




鍾偉平道:「你還是留在這裡看守,另外留意無線電機有否轉來訊息。」
「嘩!……嘩!」章麗莎笑道:「平叔叔在發號司令。我偏要跟着走又怎樣。」
鍾偉平對這位任情小姐拿她沒辦法,三人乘車到湖畔,沿湖畔漫步。
雖然是下午時份,天色還是灰暗,冷風吹過湖面水波蕩漾。
亞倫極目遠望,深呼吸,對總是沒有傳來回音的無線電機,所產生的悶氣呼了出來,心情暢快很多。
「很悶呀!」 章麗莎道:「冬季那會有動物給你們獵殺,又不是沒有食物,還是回去再造多一次麵包。」
亞倫問章麗莎:「你不想有新鮮肉吃?」
章麗莎想想又是,自從疫症發生至現在未曾嚐過一口新鮮肉類,希望他們能夠獵得動物:「好呀!那就全靠你們。」
鍾偉平突然停下腳步,其餘兩人亦停下,望向他。他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大家不要作聲,再指前方,其餘兩人順着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見遠處湖畔一頭動物低頭飲水,像是野豬或是狗。
鍾偉平架起裝了瞄準鏡的萊福槍,看清楚是甚麼動物,以及瞄準。突然響起頻密的槍聲,從瞄準鏡所見是一頭野豬中槍倒下。看身旁的亞倫架起的自動步槍,槍口冒出硝煙。




章麗莎高興得跳起歡呼,再奔向被擊中的獵物,其餘兩人追隨其後。那是頭灰黑色的野豬,牠的前腿至頸位置被子彈貫穿,鮮血從傷口流出。野豬還未死去,不停喘氣,眼睛不停轉動看着各人。亞倫拔出手槍,將槍口抵在牠的頭顱開了一槍,停止了喘氣。
鍾偉平沒表情的看着,對此情景似曾相識。
「亞倫很利害!」章麗莎擁抱亞倫一邊手臂搖動,頭靠枕在臂上:「抓緊時機就開槍,不似得那些左瞄右瞄不知可時才開槍。」
亞倫對章麗莎忽然而來的親密舉動顯得不自在,想甩開對方,但又做不出那種不禮貌的舉動。
鍾偉平聽出說話是衝他而來,對亞倫與章麗莎的親密舉動更生氣,板起臉來不發一言,握緊野豬的前腿,亞倫握緊野豬後腿,將野豬提起。兩人一前一後帶着野豬離開,沿湖畔走向停在公路的裝甲車。
烏鴉對血肉的反應很快,數隻烏鴉在上空飛過,一些停在石灘大石之上厲聲叫囂,使在生氣的鍾偉平更感煩躁,掉下野豬,舉槍瞄準湖面上空飛過的烏鴉開了一槍,烏鴉被擊中墮入湖中。他在香港時,亞倫每天外出探索城市,獨留在尖沙咀岸邊向對岸射擊,練來的槍法。
「好利害的槍!」章麗莎聲稱讚:「那麼小的移動目標,能夠一槍擊中。」
鍾偉平打落烏鴉已發洩了一口惡氣,再加上那把嬌聲的稱讚,顯得洋洋得意。
章麗莎嬌聲嗲氣道:「亞倫也可以嗎?為我打一隻下來。」
亞倫對鍾偉平的神態看在眼裡,感覺有點討厭。他抬頭四看,回應章麗莎:「槍聲嚇得牠們飛走了。」




「還有!」章麗莎拾起地上一塊小石,向遠處停留在石灘上一隻烏鴉擲出,烏鴉受驚飛向湖面上空。亞倫舉向飛行中的烏鴉掃射,一槍也打不中,遠飛了。
亞倫心中不忿,悔氣大聲道:「下次一定要裝上瞄準器!」
鍾偉平明白這說話是指向他,只是靠瞄準器才能打下烏鴉,不想事情繼續下去,以免發生衝突,默不作聲握回野豬後腿,兩人提起獵物繼續前行。跟在其後的章麗莎心中歡喜,暗自偷笑。
獵物帶回商廈肢解,初時章麗莎還雀躍要留在旁邊觀看,不久就接受不了走開,離開前鍾偉平吩咐她清潔很久沒有開動的雪櫃,她的反應是噘嘴。最後清潔雪櫃的工作由鍾偉平自己完成。
晚上,亞倫煮了一些野豬肉給大家作晚餐。
「味道不錯,只欠一些蔬菜。鍾偉平道:「明天,我會向長江向西走一會,查看荒廢農田有沒有殘存的瓜果,找一些種籽,在乎近街道的花槽種植。」
亞倫道:「就好像在香港一樣。」
「是!」鍾偉平道:「明天,你也來。」
亞倫道:「我想留在這裡,嘗試繼續用無線電向外界聯絡。」
鍾偉平道:「麗莎,你曾經提及黃浦江對岸有一間高級餐廳,不如除夕晚上到那裡,迎接新一年到來。」
章麗莎開心叫好。
鍾偉平問她:「對岸的情況怎樣?」
章麗莎搖搖頭道:「疫症發生後再沒有到過對岸。」
鍾偉平道:「要找一天,由你這個當地人帶路,過對岸走一圈。」
次日早晨,鍾偉平駕駛裝甲車往西行,離開市區向郊外進發,長長的瀝青公路,途中沒有障礙,但是以鍾偉平的性格那會高速行車。這樣駕駛變得單調,車廂之內只有他自己一人,一片沉寂,腦袋無法靜下來,思想東奔西走,翻起一幅又一幅的影像;香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 曾暗戀的那個住在海邊的少女、已離世妻子的生活片段,還有章麗莎。不知是否章麗莎的記憶比較新,她一言一笑的神態不斷出現,再想起她稱呼自己叔叔,實在沒有錯,看她的年齡不過二十歲,如果自己是早結婚,子女的年齡應該與她相約。




鍾偉平不經不覺間已駕車駛離市區,眼前是荒廢的農田,冬季的郊外並不是一片荒蕪,路旁的矮灌木開了不少鮮紅花朵。他停車,上前細看,那是早開了的山茶花。山茶花後是荒廢的農田,枯萎雜草有三英尺高,走進枯萎的雜草叢之中,尋找原先農田種植的農作物,希望尋得枯萎植物的種子,穿越枯草叢,走過了數塊田。突然聽到不是來自,他自己撥開枯草的聲音,停下不動,手按在腰間的手槍,慢慢轉身,斜眼看來自身後地上的聲音,是一隻母雞,隨後再見到數隻母雞及一隻公雞。他慢慢蹲下不動,待一隻好奇的母雞走近看他這個陌生的外來者,他雙用手將母雞按在地上,再探手捉緊雞腳。母雞不停反抗用嘴啄他的手,唯有空出一隻手捉住牠的頭頸,恐防握得過緊會使母雞窒息,抱着母雞穿過草叢衝向裝甲車,返回裝甲車將母雞困在紙箱之中。他立即跑回剛才發現雞群的地方,試圖尋找那雞群,目的再捉走一隻公雞。
捉雞看似是小事一件,但這是重建世界第一步,畜牧耕種,若亞倫成功聯絡上其他幸存者,聚居起來形成社會,新的世界將會出現。
可惜宏大計劃遇上了挫折,雞群受驚已遠走。鍾偉平對找不到種籽及公雞,並不失望,自從遇上章麗莎,他對未來充滿憧憬,臨離開前,在路旁摘了幾朵鮮紅的山茶花,章麗莎見到必定會喜歡。
鍾偉平返回商業大廈,二樓不見其餘兩人。街外傳來像發動機咆吼聲,自遠至近,立即走近面向街的玻璃牆之前,望向街上。亞倫駕駛電單車在街道掠過,章麗莎從後緊抱亞倫發出歡呼及笑聲,電單車在街上來回。鍾偉平看在眼裡,怒從心起,走落樓經過地下大堂,將手中的山茶花掉棄在詢問處櫃台之後,走出大廈站在門前,看着行駛中電單車上的兩人。
亞倫見到站在大廈門前的鍾偉平,將車停下,落車走近他。亞倫對鍾偉平帶點怒容看着心中不安,不知是否有重大的不幸事情發生,而自己不知還在玩樂。
亞倫問:「發生了甚麼事?」
鍾偉平被亞倫這一問,說不出答案,將怒容收起笑道:「乘電單車不帶頭盔,是很危險。」
「不用擔憂!速度並不快。」亞倫道:「這電單車從乎近找來,原本要外出找些東西,但被這女人拉着要乘電單,唯有載她走兩圈。」
章麗莎抗議:「近期你經常只用女人稱呼我!我是有名字。」
亞倫笑道:「現在只有你是女人,你可以不認。」
鍾偉平道:「我找不到農作物種籽,但找到另一樣東西。你們跟我來。」
他帶領兩人回到二樓,打開紙箱。
「好了!今晚有雞食。」章麗莎問:「用甚麼方法煮?」
鍾偉平道:「不要只想着吃。還想捉多一隻公雞,可惜跑掉。如果捉到,牠們能夠生下一大群小雞,再之後養雞種菜……」
章麗莎道:「別幻想過多,只有一隻就宰了牠。」




亞倫對章麗莎笑道:「牠看着你,似乎聽得懂。」
鍾偉平問:「牠還可以生雞蛋,想不想吃雞蛋?」
章麗莎搶道:「想!」
鍾偉平道:「你想,就要負責飼養牠。」
章麗莎皺眉不答。
亞倫道:「給牠起個名字,叫麗莎二號。」
章麗莎道:「叫做亞倫二號。」
亞倫道:「牠是母雞應該是女性名字。」
鍾偉平道:「好了!下次捉到公雞才叫亞倫二號。」
亞倫笑道:「即是你也認同牠叫麗莎二號。」
章麗莎噘嘴,亞倫哈哈大笑。鍾偉平搖頭苦笑,心中想着,亞倫二號與麗莎二號會生很多小雞,而將來真的亞倫與麗莎亦會開枝散葉,生養眾多小孩。
這年的最後一天,早上開始為晚上的除夕慶祝做準備。
章麗莎帶領兩人,經大橋渡過黃浦江對岸,到達酒店裡的高級西餐廳。亞倫在廚房清洗已很久沒有使用的廚具及餐具。餐廳在荒廢之下一切都披上了灰塵,灰塵之下是歐陸風格的裝潢。鍾偉平及章麗莎負責清潔餐廳樓面,選擇了中央位置的四人用小圓桌,餐廳樓面面積不少,只能盡力清潔圓桌及其四周範圍。
下午,冬日帶來的暖意。鍾偉平站在餐廳的露台之看着樓下,亞倫與章麗莎乘坐名貴開蓬跑車返回商業大廈,帶來酒店缺少的東西。他躺在被日光曬暖了的露台地面,看着藍色天頂移動的白雲,心中在想一年快將過去,不知往後自己還有多少個年頭,要怎樣走下去,繼續留在這裡冀望別人到來,同時看着亞倫與章麗莎兩人愈走愈近心中不是味兒,現在兩人經常有講有笑。亞倫是不是早已對章麗莎有意思,那亦是很正常事,為何那次在天台,亞倫會對自己說那些話。亞倫是在試探自己,還是一個設下的陷阱害自己。當時若真的去強暴章麗莎,給亞倫一槍斃了,英雄救美,除掉情敵。
孩童時候經常胡思亂想,藍天頂下的白雲不是被風吹動,認為地球在轉動,白雲看似在動。過了幾十年還是像孩童胡思亂想,亞倫患難與共,初遇章麗莎那夜跪在雪地,曾叫他逃走,最終不願拋下對方。




亞倫不是忘情負義的人。
鍾偉平不想繼續躺在露台胡思亂想,起來到酒店各處走走不經不覺走到地下大堂,那時亞倫與章麗莎回來。亞倫緊抱兩個紙箱,上層紙箱裡裝載了,手提式石油汽爐及食材。
鍾偉平上前幫助亞倫。
章麗莎說:「要幫忙車上還有一箱。」
鍾偉平走出大門,從開蓬跑車的後座取出紙箱,好奇心驅使打開紙箱看,內裡全是蠟燭,應該是來自那商業大廈的大堂,是初到上海看見那堆點亮的蠟燭。他抱着紙箱跟隨兩人從樓梯返回餐廳。
時近黃昏,廚房至餐廳樓面點起了蠟燭。
章麗莎換了黑白色的晚裝裙,站在牆壁前,面對裝飾用的大鏡化妝,鍾偉平在旁手持蠟燭提供照亮。
「不要太近!」章麗莎道:「小心燒着我的頭髮。我的妝差不多完成,你去換上西裝。」
鍾偉平道:「換衣服很快,待你完成化妝。」
其實鍾偉平繼續迎距離欣賞章麗莎的美貌,若不是在這情況下不可能有機會目不轉睛的注視。
章麗莎感到不自在道:「你去廚房幫助亞倫。」
再次被催促離開,他亦不好意思賴着不走,在廚房烹煮食物的亞倫穿上了西裝,身前掛上圍裙。
亞倫道:「我們之前帶來的水用完了,請幫我去酒吧那裡取十至八樽礦泉水回來。」
鍾偉平取了礦泉水回來道:「還有甚麼可以幫忙?」
「沒有。」亞倫問:「你還不去換衣服?」




鍾偉平問:「只有我們三個人,這樣做不覺得有點做作?」
亞倫笑道:「是不是做作很難說,但麗莎很喜歡這樣,你還是快點換衣服。」
鍾偉平搖頭苦笑離開,去換上西裝,返回餐廳樓面。章麗莎的妝己化好,還佩帶了寶石首飾,坐在餐桌前。鍾偉平走近她身旁坐下。
章麗莎道:「換上了西裝,好看了一點。」
鍾偉平被她稱讚了一句開心不已,微笑點頭。
章麗莎望向露台道:「這麼快就天黑。」
「冬季日照的時間較短,其實你喜歡那個季節?」
「每個季節都不同各有各好,沒有特別喜歡那個季節。」
這時亞倫提着托盤來到,兩人將三碟晚餐擺放在桌上。亞倫將托盤放在一旁,轉身離開。
鍾偉平問:「你去那裡?」
「去拿酒來。」
章麗莎道:「拿多一些!」
亞倫帶回來是一支紅酒及三隻紅酒杯。
三人用過晚餐,亞倫與章麗沙言談甚歡,鍾偉平幾乎搭不上話題,也許這是代溝,多數只能陪笑。他心中思索,若繼續守候一旁,就好像海邊少女永遠只能留在記憶之中,早些讓對方清楚自己心意,不去爭奪,就不會擁有,那是一種生存行為,不要讓亞倫捷足先登。
「哦!酒喝光。」亞倫道:「我去酒窖取另一支酒。」
亞倫離開了餐廳後,鍾偉平起座道:「麗莎,我們出露台看夜景。」
「外面漆黑一片,沒甚麼好看。」
「你會看到滿天星光。」
兩人走出了露台,抬頭望天。天上的星被密雲遮蔽。
章麗莎看着對方以一點責問的語氣:「星星跑去那裡?」
「多一點耐性,雲會被風吹開。」
兩人沒說話,繼續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
鍾偉平平息靜氣問章麗莎:「你覺得我怎樣。」
章麗莎被這一問呆望對方半晌,之後發出響亮笑聲。
「你的說話很老土!」章麗莎笑問:「你想追求我?」
鍾偉平感到似被嘲笑,沒有怒意只感到尷尬,苦着面看章麗莎。
章麗莎見到對方認真的眼神止住了笑聲,兩人四目交投,她神出右手指尖捉碰對方面龐。
鍾偉平心跳加速,突然感到耳垂一痛。章麗莎用手指彈了鍾偉平耳垂一彈,連聲嬌笑退後了數步道:「你繼續努力,或者會考慮。」
她說罷轉身走回餐廳,剛巧亞倫拿酒回來。
章麗莎道:「放下酒和我跳舞。」
亞倫放下酒樽道:「沒有音樂。」
「我亨出來!帶領你跳。」
兩人在餐桌之間的通道,翩翩起舞。鍾偉平看兩人跳舞,心中思索剛才章麗莎的舉動及說話,不其然低下頭,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一聲叫喚抬頭望前,眼前強光一閃。章麗莎手持即影即有相機拍照,她成功突襲捕捉了鍾偉平茫然的樣子,就開心返回與亞倫合照,她單手高舉相機,兩人頭面靠貼自拍。
將近凌晨時分,三人齊集露台,鍾偉平看着手錶高聲倒數,倒數完結亞倫向天發射照明彈。一點火光向上衝瞬間照亮漆黑夜空,發亮的火球慢慢墜落街道之上。
章麗莎在旁高聲叫好,要求嘗試發射,不能說是嘗試,其後十數枚照明彈都是由她發射。
慶祝結束,三人乘車返回商業大廈。
往後的兩星期,章麗莎經常指使鍾偉平為自己做事,很多事情要他幫忙,例如要更換另一台大電視機,只好到家庭電器店搬回來,從樓梯背上二樓。隨後又想要衣櫃,拉着兩人到傢俬店選擇。撰定了衣櫃又再要睡床。
鍾偉平道:「不如搬遷去上次食晚飯的酒店居住,那裡傢俬及設備很不錯,而且那裡有很多亞倫喜歡的紅酒。」
章麗莎斜眼看他道:「不想搬傢俬就說不想搬,又拉亞倫下水,說甚麼紅酒。」
鍾偉平被她這一說,滿肚是氣,板着臉不說話。三人繼續行逛傢俬店,鍾偉平故意墮後,之後靜靜溜走。當兩人發覺不見鍾偉平,用無線電對講機聯絡對方。鍾偉平只回答:「有其他正經事情要辦。」
章麗莎聽後大發脾氣,傢俬的事不成,兩人返回商業大廈。鍾偉平很晚回來,帶了發電機用的柴油回來。
章麗莎對鍾偉平的回來笑面盈盈,日間的事似沒發生過,反而態度更好。往後幾天,繼續指鍾偉平幫她做這樣又做那樣。鍾偉平沒有拒絕,但心中不快,感覺自己有點像僕人。
某天,鍾偉平駕車沿黃浦江向長江出口行駛,左兩江交會處停下,找了個垂釣的理想位置,察覺一艘二十五英尺魚船繫泊岸旁。他感到奇怪那裡不是碼頭,魚船不會停泊在此,從岸上觀查那魚船似在此處停泊了好一段時間,蜘蛛網結在門窗之上。他上船查探,發現在駕駛室內有一具骸骨,不知那位死者是否船主。將骸骨埋在岸邊公園,用木板做的墓碑上刻了「魚船上的人」。
鍾偉平向墓碑道:「我不知你是甚麼人,墓碑只能這樣寫,現在要借船一用請勿介意。」
船上的發動機操作正常,他花了一整天清潔船艙、洗刷甲板及加添燃料。晚上回到商業大廈,躺下就入睡,第二天他一早起來,在魚船停泊處乎近的商店搜集食物及日用品,再到加油站抽走燃料,供魚船備用。將一切運上魚船,為昨日已清洗妥當的食水箱注入河水。魚船在長江試航了一小圈。又是忙了一整天,返回商業大廈,躺下就睡。
亞倫留意到鍾偉平這兩天很晚回來,心想他可能進行更遠距離的探索。
早上,亞倫醒來不見鍾偉平,亦發現部份槍械彈藥不見,通常鍾偉平外出帶不多過兩枝。他走到街上不見鍾偉平,嘗試用無線電對講機聯絡。
亞倫道:「偉平!你發生甚麼事?」
鍾偉平道:「沒發生甚麼事。」
亞倫道:「你在那裡?」
鍾偉平道:「黃浦江口,出長江那邊。」
亞倫道:「你不要走!我立即過來。」
亞倫騎電單車沿黃浦江邊飛馳。鍾偉平聽到從遠處傳來的電單車咆哮聲,走上船頂揮手高叫。電單車駛至魚船旁,亞倫下車站在江邊,掃視那魚船,看見甲板上一箱箱的物資。
亞倫問:「你準備一個人離開?」
「離開!不是。」鍾偉平道:「我打算從水路向上游探索,也許會找到其他人。」
亞倫道:「你帶那麼多槍械,還以為有敵人來犯。」
「我一去可能要幾天才回來。」
亞倫問:「為何探索計劃裡沒有我?」
「你留在這裡保護麗莎。」
亞倫問:「遠走只是為了尋找別人?」
鍾偉平被問及心中一些事,一時間回不了話。
亞倫轉問另一事:「船上有擴音器嗎?」
「有!」鍾偉平問:「為何問這些?」
亞倫道:「若真的遇上幸存者與對方保持一定距離,先用擴音器打個招呼。」
「明白。」
「一切小心。」
亞倫解開繫在岸上的船纜,鍾偉平收回船纜,魚船遠去。
魚船慢慢沿江向上游航行,沿江邊的建築物很多,那是人類曾經存在的証據。長江之上有不少船隻拋下船錨停留在江中,他用魚船上的擴音器向那些船叫喊,沒有回應。
魚船向夕陽前行,晚霞豔麗。一天又過去,選擇一處水流並不急的灣位,拋錨將船停下。
深夜,一片寂靜,四周都是看不見盡頭的黑暗,只有魚船上一盞孤燈相伴。鍾偉平躺在甲板上,再一次仰望夜空,沒有因為四周的黑暗及一片寂靜,而感到孤單,因為滿天安靜的星與他作伴,可惜他們永遠只能在遠方守望,不像亞倫。他想到日間在江邊與亞倫對話,亞倫問他「遠走只是為了尋找別人?」亞倫是看出他是為了避開章麗莎遠行,因為逐漸感到這女子討厭,但亞倫並不是全對。以往他只想安穏及快樂過自己的生活,不願冒險。現在積極尋找幸存者,想結合眾人之力重建人類社會。
清晨,繼續往上游航行,不時用擴音器向岸上問有沒有人,結果還是對空氣講話,沒有回應。數天過去,進入了鄱陽湖,期間被春霧圍困,只能抛下船錨,靜待天氣轉好。
魚船停在寒冷湖水之上,飄來陰森霧氣,更感寒冷。天色漸暗再次被黑暗包圍,黑暗使人恐懼,其實黑暗之中也許甚麼也沒有,不用恐懼,但是看不見,心中總會不停想像自己懼怕的一切放進那無限的黑暗空間。
無線電機傳來亞倫的聲音,恐懼及寒意消散。亞倫不再重複那套呼籲幸存者前來的說話:「偉平!你在那裡?已過了很多天還不回來,是否遇上困難?若然接收到訊息,請盡快回覆。」
鍾偉平心中欣喜,遠方的朋友透過無線電向自己問好。他回覆自己被霧圍困,待霧散去即回航。
兩天過後濃霧消散,立即回航,魚船出了鄱陽湖,順流而下,不用兩天就返回黃浦江出口。手提無線電對講機,進入接收範圍之內。鍾偉平用對講機通知亞倫已回來。前來迎接還有章麗莎。
章麗莎道:「走了這麼遠,兩手空空回來,一點手信也沒有。」
鍾偉平道:「你甚麼都擁有,我有甚麼可給你。」
亞倫問:「途上有甚麼發現?」
鍾偉平搖頭嘆息。
亞倫道:「我們返回商業大廈詳談。」
鍾偉平道:「不回去,要準備明天出海,沿海岸探索。」
亞倫問:「這次要去多久才回來。」
鍾偉平道:「大約兩星期。」
章麗莎對亞倫道:「我們走吧!」之後拉扯亞倫手臂轉身離開,一聲再見都沒有向鍾偉平說。
亞倫回首道:「再見!」
次日清晨,鍾偉平啟程前,遠眺兩岸,心中突然有一股衝動,想將船駛出海不再回來這裡。他拿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道:「亞倫!亞倫!你聽到我說話?」
「聽到!說話。」
「我決定離開這裡,不回來。想與你告別。」
「不要走!我現在過來。」
鍾偉平放下對講機,關上通話鍵。魚船啟航向大海進發,將遠離岸邊,岸邊傳來電單車引擎咆哮聲。亞倫駕駛電單車沿岸飛馳追逐魚船,魚船停下靠岸。
亞倫停下電單車,走上魚船。
「為甚麼要離開?」
鍾偉平低頭不語。
亞倫道:「因為麗莎,沒有必要走。」
鍾偉平道:「你與麗莎留在上海,若我找到別人,我會叫他們到上海與你們一起重建世界。你返回岸上,我要開船離開。」
亞倫走進駕駛室,重新啟動船隻,向大海進發。
鍾偉平問:「你為何不留在上海?」
亞倫笑道:「你不在上海,上海對我沒意義。」
鍾偉平道:「麗莎對你很好,留下來與她一起生活,將來生養一大群小孩。」
亞倫冷笑道:「那個煩厭的女人,討厭之極。喜歡身邊的人向她傾慕,為了她不斷鬥爭。你記得上之湖邊狩獵?」
鍾偉平道:「想清楚她是有心挑撥。」
亞倫道:「她喜歡身邊男人圍繞她轉,為了她做這些又那些。」
鍾偉平道:「她對你很好,沒有要你為她做事。」
亞倫笑道:「她對我很好?你是否想說,她對我的態度親暱。因為她看出我沒有看上她,對她一點心動也沒有,所以在你不在的時候更加獻媚,特意親近。這種人不會去愛別人,因為她最愛是自己。」
鍾偉平嘆氣道:「自己活了一把年紀,被一個小女子帶着轉。你看人的本領比我還高,看得透徹。」
亞倫道:「不是本領高低。因為她年青貌美,你對她動了心,所以看不透也想不清。」
鍾偉平被對方說中心中事,有點不服氣問:「你對她一點心動也沒有?」
亞倫笑道:「我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
亞倫是笑着說出來,但又不像說笑。
鍾偉平認真問:「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
亞倫道:「當然是認真。」
鍾偉平對那突然出見的真相,呆了說不出話。
亞倫問:「我是同性戀,覺得很奇怪?」
鍾偉平忙道:「不是!只是有點突然,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是同性戀。你的教會容許?」
亞倫道:「你從來沒有問,所以我沒有告訴你。教會不容許,但現在已經沒有教會。」
鍾偉平想了一會問:「你覺得我怎樣?」
亞倫笑問:「你想說愛上我?」
鍾偉平忙道:「不是!想知道,我這個年紀還有吸引力嗎?」
亞倫微笑對他從頭到腳打量,故意裝出輕蔑表情,別過面不看。最後還是敝不住大笑,兩人的笑聲響遍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