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娜從唯一載具中躍下……
 
  三頭虎繼續奔跑,景物換移,曉娜漸遠。撒斯內心亂作一團,大吼道:“高小茹,回頭……”
 
  格曼欣抽出放逐花連,刀柄朝天、刀鋒向下,直指虎背,道:“不能停!誰敢動彈,大夥兒一起死!”同時左手一探,掌心一握,凌軒手到擒來。
 
  高小茹狀態甚差,無法集中,不知生出變故。加上以鳥代眼,使三頭虎一直狂奔。

  曉娜從高而下,同時喚出十二角星陣,氣流於落點聚合,抵禦由高下降的衝力。




 
  沙沙沙……曉娜降落在一株矮樹頂上。
 
  由三頭虎背部看去,所有林木皆是小樹。一旦離開召喚獸,曉娜頓時發現,其實林木並不小,足有兩人之高。三頭虎過於巨大,才會產生林木矮小的錯覺。
 
  四周林木不小,遠方木怪被映襯得極其高大。
 
  曉娜持起神槍,兩眼閉一,右目透鏡而視。目標觸手,就在二百多米之外移來移去,快捷無倫。
 
  曉娜右手微動,輕輕調校十字鏡。如果調校太深,鏡片內呈現的影像便會大得過分;如果調校太淺,全隻怪物映在鏡內的話,目標便會太小。




 
  調校鏡頭也不足夠。觸手移來移去,雖然闊大,去向卻難以捉摸。
 
  曉娜離開巨虎,當然有重要的理由。三頭虎愈跑愈遠,背上顛簸不定,並非射擊的好環境。據奧老人交給曉娜的用槍守則,若沒七年或以上的練習功夫,就算近處平射,亦未必能準確地擊中移動中的物體;由此推算,在移動中的巨虎上射擊移動中的觸手,更無可能。
 
  除非觸手像剛才一樣,出現於眼前極近極近的位置。

  射擊一學與能源和感知的關係是零。曉娜可以利用拉羅能量來充沛明目,卻不能彌補射手觸覺。所謂射手觸覺,就是經驗與練習的代名詞。
 
  兩年被困生涯中,曉娜分心三用。體術、拉羅、靈力,每項都是一門艱辛學問。習之易,懂之難,通之艱。為了達到三項皆能,曉娜日以繼夜、夜以繼日訓練。至於射擊,曉娜充其量只在實戰練習中採用步槍。不過,在格曼欣的強勁近戰技巧下,每次對練,神槍連射出三發的機會亦沒有。




 
  狙擊鏡下,曉娜亦能目睹藍美。藍美在木怪灰觸攻擊下移來移去。他的靈力消耗如何?曉娜並不知道,卻忽然冒起一個念頭──
 
  如果寶貝猶在,會否輕鬆打倒破敗者?寶貝在懷德峰一戰成名,曉娜甚至不清楚,寶貝因此戰成了校園名人。那個時候,撒斯控制曉娜隨秋陽飛走,沒有目睹寶貝在數秒間打倒格曼欣的驚世一擊。
 
  寶貝她過得如何?算算時日,也應該八歲了吧。寶貝就是曉娜,曉娜本來只有六歲,一下子變成十二歲少女,還沒經歷八歲的階段。寶貝長得如何?外表會否跟自己有所區別?
 
  曉娜遠遠看著藍美的細小身軀,眼中似乎浮現寶貝的小個子,兩名小孩忽然重疊起來。藍美首次稱曉娜為母親,其實未得她的同意,曉娜仍欣然接受。在曉娜腦海裡,寶貝與藍美似乎是同一人。寶貝不在身邊,曉娜更不能失去自己的兒子,那怕這兒子是掛名的。

  曉娜凝神屏氣,每刻每秒,持槍的手掌均在移動。只怪觸手搖來晃去,使曉娜需不斷移動瞄準鏡頭。對於二百米外的目標,無論仰射俯平射還是俯射,那怕偏差一度一分,亦必使射擊失準。

  曉娜雙腿夾緊枝頭,鞏固下盤。身子挺起,腰板胸膛成一直線。槍枝平放前指,與下半身成九十度。一只眼睛注視三步十字鏡,另一只緊緊閉合。

  髮尖落下顆顆水滴,不知是汗、還是叢木的露水。空氣傳來自身呼吸之聲,胸口一收一放,皮膚傳來血管繃緊的感覺。二十秒,曉娜從巨虎降落至樹頂,與擺妥姿態的延緩時間,只有短短二十秒,卻像過了多個小時。二十一秒,明明是很短的時間,曉娜卻感雙手酸軟,緊扣機扳、屈曲指骨的食指,似乎自動抖動,控制不了。





  風吹來,冷,很冷,非常冷。曉娜的衣服早被炮轟炸得一片不剩,現在用以蔽體的,不過是星嵐交她的大碼紅葉蓑衣。

  手心全都是汗。

  三步十字鏡內不時出現藍美的影蹤。也不完全見得藍美整個身子,從曉娜的視角訊息所知,很多時候出現鏡內的,其實是藍美一把長髮。

  若寶貝不是終日裹著頭部,說不定與曉娜一樣,六歲便帶著一頭亮髮。

  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只要能離開,才有團聚的機會。曉娜認為,自己的兒子,就是寶貝的兒子,她還沒向寶貝介紹藍美,雖然藍美比她年長六歲。

  槍尖顯出十二角星,閃閃金光與紅色的世界格格不入。不過......

  曉娜猶疑了。

  要是擊中藍美,該怎麼辦?





  雖然藍美能在一秒內立刻消失,亦難保天降不幸,射往他即將出現的位置。

  藍美被曉娜擊中的機會,實際上比藍美自動出現在觸手正面還要低。但只要這個可能性存在,曉娜便不能下手。

  思考。看樣子藍美能挺上一段時間,該是刺激腦袋的時候。面對這個情況,眾人會該怎麼辦?最鬼謀多詐的格曼欣也許會說:亂槍掃射,在所不計。反正目標龐大,以彈海戰術應付的話,百發之中,總有十多發命中目標吧。百發不夠,射擊千回。沒錯,這樣子必能命中觸手。以此邏輯推算,藍美亦必死無疑。

  曉娜假託格曼欣思考,其實是自己的想法。真正的格曼欣怎會懷有好心?她必定會說:為甚麼要理會這小鬼?讓這拖後腿的自生自滅好了。

  如果是撒斯,他會怎樣想呢?也許他會建議曉娜決斷一點。與格曼欣一樣,撒斯深通博奕理論。按下機扳,未必有用;但不按的話,必定無助。兩者取其輕,還是果斷一點比較好。

  藍美的情況仍是老樣子。他豈會不聞曉娜的叫喊?但實在無能為力。觸手從左手手肘方位攻來,藍美立時驅動技法,閃過一擊,隨機來到空中某處、天空之際。正想選擇落點,拉開與破敗者的距離,眼前又迎來灰色。除了灰色,亦是灰色,逼使藍美重使故技。隨機來到地面,後方裂地碎石之擊愈來愈近。藍美頭也不回,三度施展瞬間移動。

  木怪根本不給藍美任何機會。只要藍美稍一分神,觀看落點,意圖拉開距離,那怕觀察時段僅及一秒,下場便是死。





  藍美甚至大喊“別遺下我”或“大怪獸,給我緩緩氣,好不好?”之類的話,亦未能辦到。電光火石,高速壓制之下,根本沒有喊話的空間。這就是速度極快的戰鬥特徵。隨機移動帶來的壞處,使藍美不能分辨東南西北。天上三倍於現實的紅月仍在高掛,就算憑月索地,下一刻藍美人換星移,所在方位重生配置。開戰以來,藍美自始至終亦不知道,曉娜和三頭虎身在何方。

  藍美移來換去,遠方聲色全無,使他漸生怯意。會否被大夥丟下了?不會的,媽媽不會拋下我,一定是那位把我拋進水裡的可惡大姐從中作梗。想著想著,由怯生急、從急至亂,自亂起悲。

  藍美幾乎要哭起來。

  曉娜不能再浪費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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