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美急,曉娜更急。
 
  曉娜的一雙玉手,似乎不再屬於自己。手心濕成一團,十指抖個不停。
 
  曉娜自今仍不明白,為何格曼欣和撒斯總能在要緊關頭保持冷靜。但話說回來,那天曉娜在葫蘆谷被三名蒙面人物追捕時,她的臨場反應出奇的快。
 
  現在束手無策,是因為身處險境的人不是自己?
 
  紅色天際、圓月之下,一道金霞劃破天空。曉娜放下神槍,擦擦雙目。是幻覺?是名德來的救兵?是天女顯靈?
 




  金芒散射,刺目不已。曉娜久在異界,習慣沒有白天的日子。這道金光卻勾起了曉娜對陽光的記憶。曉娜甚至未能發現,足下的影子已被照得蕩然無存。溫熱、暖和的感覺,一剎驅走了皮膚的冷感,蒸發著曉娜身上每滴多盡的汗水。
 
  不知有否感到天際有異,木怪徹手不攻。藍美得緩口氣,卻被天空萬丈金光刺得睜不開目。
 
  突然之間,藍美感到身子不受控制、自動凌起,急忙施展瞬間移動。靈力喚使,視線依舊,身子並未改換位置?藍美大驚不已,心膽俱震。就算是秋陽,亦只能在消失前一刻火速擊中藍美。現在藍美體會的,卻是徹徹底底的技能失效。
 
  下一秒,藍美感到自己喉頸被一手抽起。

  與此同時,曉娜全身同樣被金光籠罩,雙足離地,直往光芒中心送去。





  受封在體內的撒斯力量影響,曉娜得到驚人視力。光源雖然刺目,卻不致於看不見物。曉娜俯瞰下方,木怪先是停頓數秒,後來急急收起觸手,十米巨幹瞬間潛至地下。整個過程比攻擊藍美更快更捷,木怪雖然沒眼沒耳,卻是害怕得很。
 
  然後,視力極佳的曉娜,眼前居然一白,全身失去重量。
 
  天空無聲無息地爆發一道白幕,近方遠處,吼叫盈野。
 
  ……
 
  諾大的殿堂、玻璃的地板、三名少女一名男子,還有一名女嬰。
 




  殿堂前端,聳立著十數尊石製男子人像。眾石像外型相同、體格相似。唯一分別,只存在於額頭與手臂上的印記及紋線。此外,石像受到嚴重風化,一一成啡成黃。
 
  由左至右,一列石像之末,有著兩尊不一樣的──其中之一沒有頭;另一尊人像,只有半邊身軀。
 
  小女嬰在地上慢慢爬行,口中嘰嘰咕咕發出幾個不完整的字音。另外四人不作一聲,站在後頭旁觀一名牙齒不全、髮長不齊的一歲女嬰。
 
  小女嬰爬啊爬,來到數十尊男子石像之前停住。仰頭左看右望,眼睛碌碌。待了一會,小女嬰再度爬行,到了最右方、那尊只有半邊身軀的人像底下。
 
  女嬰來到那具石像前頭時,石像發出一瞬溫暖的金光。眨眼之間,女嬰眼前頓時白茫茫一遍,維持僅僅一秒。
 
  後頭的男子格格嬌笑,聲線聽起來七分像男、三分似女,一雙眼睛全是水藍。無論在甚麼場合,排行第四的“汪洋戰神”海娜都作雄性打扮。
 
  海娜笑道:“小鬼頭,真會選。千挑萬挑,挑一個殘障的。”
 
  站在海娜身旁的少女開口說話。那人擁有一頭紅艷如火的頭髮,還穿著一副火紅的鎧甲,正是仙族的“火靈女皇”,排行第二的媚娜。




 
  “因娜,給小妹一點教育。”媚娜輕輕地放下了九個字。
 
  一抹紫髮飄過,身為老三的“冰雪仙女”因娜,瞬間來到女嬰背後,雙手把她輕輕抱起。
 
  因娜的衣著最為普通。海娜一身男裝、媚娜終日帶甲,只有因娜布衣短裙,透出晶瑩得過分的白色玉肌。
 
  “小曉娜,這個不好。”因娜輕搖兩手,被抱著的曉娜揚揚小手,天真地笑著。
 
  另一邊廂,後頭三人之中,一人拂袖而走。
 
  “你往那裡去,美娜?”對於大姐,媚娜的語調不甚客氣。
 
  “這裡不需要我。”美娜踏出殿門之際,忽然聽得一聲怪叫,急忙回過頭來。那發出聲音者,就是身處曉娜旁邊的因娜。
 




  “小鬼,選別的。”因娜說話時帶點怒意。
 
  媚娜眉頭大皺,海娜大笑不止。原來因娜把曉娜重新放到地上後,曉娜爬到那尊無頭的石像前。
 
  千挑萬選,曉娜不選正常的,偏偏選了一個只有半身、一個沒頭的古怪人像。
 
  “光神與夜神,選得不錯。”媚娜微抬一手,掌中多了一枝長戟,然後慢步上前。走了數步,肩頭忽然一沉。不知何時,美娜從遠處無聲無息地來到媚娜身後。
 
  美娜一手踏在媚娜肩上,再道:“幹甚麼?”
  
  “除害。”媚娜道:“我們不需要天才。”
 
  “我說……”海娜來到二人中央,沉聲道:“不如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媚娜哼了一聲,收回戰戟。




 
  美娜走到前頭,代替因娜抱起女嬰,道:“小依莎,聽大姐說,選一個別的。”又舉起曉娜小手,逐一指著不同的石像,再道:“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可以選,就是不能選最後的兩個。”
 
  曉娜轉轉眼珠,一臉疑惑的看著美娜。美娜眼看前方,道:“我的外號是叢林王女,你知道麼?若下不了決定,那便跟我選擇一樣的神衹。”
 
  美娜伸出手指,指著最左方為首,排位第三石像。
 
  曉娜笑容滿臉,小指豎起。不知是不是淘氣的緣故,曉娜指著不是代表叢林之神的石像,而是它的左方……
 
  “選得好。”美娜滿意地道。
 
  ……
 
  記憶瞬間收束,曉娜在一片虛無中醒來。
 




  “女兒?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一句重覆三次,煩擾而尖噪的聲音,唯有天女才能辦到。
 
  “看到了。”曉娜道:“那是甚麼?我沒印象。”
 
  “屬於你一歲的記憶。”天女雀躍道:“救了你的那道金光,力量似曾相識,不是嗎?幸好你有了聰明絕頂的我。找著找著、終於終於、最後最後,給我在你的腦子裡尋到寶──那就是,相關的記憶。”
 
  曉娜記起,當她爬到只有半邊身子的石像時,那石像似乎發出了短暫的金色光芒。光線的色彩、效果與結構,跟剛才救了自己所遇的,幾乎一樣。
 
  “對對對,我沒找錯記憶。那傢伙會使仙族的力量唷!想不到,真想不到。”天女高興地叫起來。曉娜道:“那傢伙?撒斯?”
 
  “怎會是撒斯那只笨豬?”天女道:“對了,既然你恢復意識,該是時候真真正正的醒來了。”
 
  曉娜尚未回話,雙眼立時睜開。意識海遠遠而去,紅月映入眼薕,身背搖動不止。
 
  三頭虎仍在跑,四周的景物還在變動。
 
  那關口撐過去了,逃亡尚未完結。
 
  仔細往崖外看去,高聳的名德山腰,就在眼底不遠處。仿佛伸出五指,就能手握整個山峰;似乎還有數步,便能重見現實的陽光、漆黑的星夜。
 
  三頭虎不斷俯衝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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