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nstagram談一場戀愛: 終章

什麼意思……我不懂……？
 

「我聽唔明？咩意思？」
 
 
她不是應該一早知道我的身份嗎？
 
 
怎麼會現在才發現？


 
 
沒理由，我不懂。
 
 
她從我的名字，相片也看得出來吧？
 
 
搞什麼？
 


 
「我……都唔知。」她回答。
 
 
「可唔可以講清楚？我聽唔明……」
 
 
我瞧著螢幕，心跳速度則不斷上升，我感受我的血管裡的血液在流動，
 
 


身體的溫暖卻反而一點一滴地流失，好像浸在冰水一樣，冷卻了我的呼吸和思想。
 
 
「我都唔知，我而家都好亂……點解會咁……」
 
 
「究竟係咩事？點解妳岩岩會咁問？」
 
 
「我……」
 
 
「妳點解會問我係ig個男孩？妳唔係一早知架咩？」
 
 


這是誤會吧？
 
 
是誤會吧？
 
 
還是玩開笑？
 
 
絕對是開玩笑吧……
 
 
拜托妳吿訴妳是作弄我好嗎……
 
 


「不如你比我靜下，我好頭痛。」
 
 
「好……咁妳抖下。」
 
 
我好想說不好，好想她先吿訴我真相，因為現在我的心裡焦急得很，整個腦海只有這件事。
 
 
可是不能。
 
 
到了第二天，我收到她凌晨三點鐘寄來的訊息。
 
 


「雖然我唔太清楚，但我諗……我唔係你搵緊既人。」
 
───────────────────────────
「徐嘉寶！」我在電話不知幾多次留言中說：「唔該妳應下我好嘛？」
 
 
我幾乎炸了她的whatapps，電話信箱。
 
 
也在Instagram不停的留言。
 
 
可是她沒有任何的回應。
 
 


我亦有去她的家裡按門鐘，也沒有人來開門。
 
 
呆到幾個小時，還是沒有人回來。
 
 
從她身邊的好友一個個地問，誰人也答不知道。
 
 
最後，連普通朋友也問光，也說不知道。
 
 
她就仿佛在人間消失了。
 
 
「你成日係佢身邊，你都唔知，我點知啊？」這是我經常聽到的一句話。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雖然她一直在我身邊，我也不是太了解她。
 
 
到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妳是會彈結他。
 
 
到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妳是張愛玲的書迷，連krystal也是受妳影響才喜歡上的。
 
 
到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不止Krystal一個去重考，妳也是。
 
 
很遲吧？真的很遲。
 
 
為什麼我會不知道，留意不到？明明妳就在我身邊？
 
 
到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愚笨，自以為是的……
 
 
為什麼我會不知道，留意不到？明明妳一直都在？
 
為什麼我會留意不到，妳就是Instagram女孩？
 
 
二十七日晚，示威者衝入了公民廣場，多名學聯及學民的人被捕。
 
 
二十八日，信義留守了在那裡的物資站幫忙，我則因為去送一位到外國工作旅行的朋友機而離開了，到機場去。
 
 
到了傍晚的時分，我又撥了一通電話給小寶。
 
 
「你所打既電話，暫時……」仍是冷冰冰的機器女聲。
 
 
「徐嘉寶，避左咁多日好好玩？點解唔肯講？點解要玩我？又將我推比Krystal？好好玩咩？我好嬲妳，唔該妳即刻出黎……」我轉為低聲的說：「出返黎啦好無？」
 
 
掛線後，我又打開電話，信義寄來的訊息。
 
 
近晚上我才知道警方為對付示威人士，不斷使用催淚彈想武力清場。
 
 
「搞咩啊？」我當時心裡大罵。
 
 
我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夠大，在我立即趕回去金鐘，乘著地鐵時，Instagram有相上載。
 
 
我當時那一刻的心情是極興奮，因為小寶終於有回應，可是我一看相片，心裡不禁一慄。
 
 
她上載了一副在金鐘現場的照片！
 

 
該死的，她還在這麼前排！
               
 
「小寶，妳返去後面好無，好危險！」
 
 
我不停留言勸她回去，可是她沒有任何的回應。
 
 
我真的快急死，每一秒對我面言也仿佛一年，我只想趕到她的身邊。
 
 
好怕她會有事！
 
 
「信義，你小心啲。」我也留言給信義。
 
 
在我終於趕到去金鐘時，人流湧湧，從未見過金鐘地鐵站塞死這樣。
 
 
我走出口時，忽然有一群人反方向的朝地鐵站衝過來，驚慌的掩著口大叫：「走啊走啊。」
 
 
原來警察向著出口發了枚催淚彈。
 
 
「痴撚線，佢係咪想焗死哂啲人。」
 
 
我沒時間評論他的做法，我現在只一心想搵到小寶，不顧前面冒著白煙，我照樣衝了上去。
 
 
「喂，你癲左啊，咩都無就衝。」我聽到後面有人大叫。
 
 
現在不管那麼多。
 
 
我走出了出口後，再望一下相片，應該是海富中心對出的夏愨道附近。
 
 
走出大馬路時，我感覺，香港仿佛在打仗！
 
 
漆黑的天空，暗黃的街道，散亂的人群，前方不斷有槍炮聲響起，其間不停有人大叫：「讓開！讓開啊！」從人群中迅時開出一條通道，我瞪眼一看，原來是有人中了催淚彈。
 
 
「傳物資上去，快！」不知是誰的命令，許多人立時自發的組成一條長長的人鏈，一個一個，人手的把物資傳上去前線。
 
 
我有點不熟悉的感覺，這是香港人嗎？
 
 
不過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我開始左穿右插的走上前線，隨著一聲聲的槍聲響起，我的心又多添一層害怕，小寶不要有事啊。
 
 
終於我走大概的位置，左顧右盼，還是看不見她，只有現場許多的記者，搭著雨傘的人群，還有前面的防暴隊。
 
 
小寶妳在哪裡啊！
 
 
我又嘗試打多一次電話給她，卻不通。
 
 
我已經顧不得其他人的目光，雖然現場不斷有噓聲，還有叫著口號，但我還是在路中心大叫：「徐嘉寶！妳係邊啊！！」
 
「徐嘉寶！妳出黎啊！」
 
 
「徐嘉寶！妳係邊度啊！」
 
 
我四方八面的叫著，引來不少的目光，有些人用疑惑的目光望著我，我沒有理會。
 
 
驀地，我找到一個特別不同的目光……
 
 
一個瘦小的身影就在前方不遠處。
 
 
小寶！
 
 
我立時衝了過去，抓緊她的肩膀說：「妳無事嘛？」
 
 
「無事啊。」
 
 
「妳擔心死我，做乜黎左呢度又行咁前！」
 
 
「我都係香港人黎架。」她的眼神堅定。
 
 
「一係我係度，妳返去後面好無？」
 
 
「唔得。」
 
 
我沒有辦法，她不走，我唯有陪著她的身邊，過了不久，有好心人見我沒有雨傘，就傳了一把雨傘給我。
 
 
在我身旁的伯伯一直勸警察放下武器，他說：「你都有仔女架，你為市民服務啊，唔好做狗啦。」
 
 
「請假啦阿sir。」
 
 
「罷工啦！」
 
 
然後，前面的防暴隊又載上全列裝備及面具，準備又再度施放胡椒噴霧。
 
 
群眾這時極度緊張，激動的大叫：「放低武器！！放恥！」
 
 
小寶提醒我舉高雨傘去遮擋，盡量不要令後面的人受傷。
 
 
我舉高了雨傘，心裡其實有點害怕，更害怕小寶的安危。
 
 
她卻表現比我鎮定，只是眼神裡充滿著嘆惜。
 
 
「陳偉仁。」
 
 
「嗯？」
 
 
「你過黎做咩？」
 
 
「擔心你啊。」
 
 
「我而家都無事啦，你可以走」
 
 
「我唔知妳之後有無事嘛。」
 
 
「我唔會有事，你放心啦。」
 
 
「妳又想趕我走？我已經知道哂。」
 
 
小寶抿著嘴，沒有說什麼。
 
 
「點解要咁做？」我問。
 
 
「點做？」
 
 
「唔肯認，又故意撮合我地。」
 
 
「我無故意呀。」她失笑了一下，說：「你已經係咁認為，我只係幫你去約。」
 
 
「妳明知我唔係想咁……妳明知我想約既妳。」
 
 
「妳想約既唔係我。」她搖搖頭說：「只係Instagram嗰個女仔。」
 
 
「Instagram個女仔咪即係妳囉！」有差嗎？
 
 
「如果我唔係Instagram個女仔，你仲會中意我嗎？」她望著我說。
 
 
我一時間竟然沒法回答她……
 
 
「我……」
 
 
「其實呢個時候唔適合講呢啲。」她說。
 
 
說的也是，我們面前還有一大班警察。
 
 
大概十時多的時候，學聯呼籲撒退，警方再一次清場，可能因為太悶焗，小寶不舒服，我帶了她退到中環附近的一間店鋪門口休息。
 
 
「你無事嘛？」我問信義。
 
 
「我繼續留係嗰度啊。」
 
 
「小心啊。」
 
 
確保安危後，我再轉頭望向小寶。
 
 
在燈光下，我才發現她清瘦了許多，臉色也頗蒼白。
 
 
「妳無事嘛？」
 
 
她搖搖頭的微笑說：「無啊。唔洗擔心我。」
 
 
「點會唔擔心，妳呢幾日去左邊啊？」
 
 
「屋企啊。」
 
 
「我有去過妳屋企，點解唔出黎？」
 
 
「點解要出黎？」她反問。
 
 
我看著她倔強的眼睛，態度軟下來說：「對唔住……」
 
 
「點解要對唔住？」
 
 
「因為……我搞錯左。」
 
 
「唔緊要，你地好襯，我係講真。」
 
 
「點解妳當時唔講，明知我估錯……」
 
 
她挨在牆壁上，望著地下輕聲說：「記唔記得你問過，點解我好似乜都知？」
 
 
我點點頭。
 
 
「當你中意一個人，自然好多野都會估到，因為你會好留意佢既一舉一動同細節。」她說。
 
 
「我一直都好細膽，唔敢行出第一步，好矛盾，想你知，又有時唔想你知。但我有時都會諗，你會唔會有機會估到呢？其實係我講對唔住先岩……」她又說。
 
 
我曾經有的。
 
 
「你無錯，你估唔中，只係證明我無勇氣，同你唔留意我啫。」她笑說。
 
 
我沒有反駁，實在太多證據去證明，只是我沒有細心去留意。
 
 
「咁妳……用《錯誤》首詩，係講等緊我？」
 
 
「其實我去睇呢首詩，我唔知點解覺得，最大的錯誤，唔係個女子誤以為個詩人係歸人所以失望，而係……根本個詩人唔知道，原來自己就係歸人，嗰種痛，先係最深。估唔到我地都會變到好似首詩咁。」
 
 
「對唔住……」
 
 
「唔洗道歉啊。每個人注視既野都唔同，正如你既故事由Instagram識到個女仔開始講，但其實我既故事由我地係地鐵相識已經開始刻劃……」
 
 
那天……？
 
 
「記唔記得嗰日根本無咩重要，因為對我黎講先係有意義。」
 
 
我眼睛開始朦起一片霧，淚水在眼眶打滾。我想捉緊她的手，她立時縮開。
 
 
「你有Krystal啦。」她苦笑一下。
 
 
「但我……」
 
 
「但佢中意你。」她肯定的說。
 
 
「……」
 
 
我們沒有再說話，只有風在街上吹過的呼呼聲。
 
 
良久後，她開口說：「可唔可以唱歌比我聽……」
 
 
我腦海不知為何，立時就浮現了張國榮的《追》。
 
 
我開始用哽咽沙啞的聲，緩緩的唱：「
 
這一生　也在進取　這分鐘　卻掛念誰
我會說　是唯獨你　不可失去


 
瘋戀多　錯誤更多　如能重新做過
我會說　願能為你　提前做錯
 
 
誰比你重要
成功了敗了也完全無重要


 
誰比你重要
狂風與暴雨都因你燃燒



一追再追　只想追趕生命裡一分一秒
　原來多麼可笑　你是真正目標。
 
 
一追再追　追蹤一些生活最基本需要

原來早不缺少　


有了你　即使平凡卻最重要」
 
 
當我唱完的時候，她早已靠在我的背脊哭得不能自我。
 
 
「有了你　即使沉睡了　也在笑。」她最後唱。
 
 
「我地都係有緣份架，陳偉仁，如果唔係我地點會係Instagram遇見？」
 
 
「其實點解……」
 
 
「因為你中意張愛玲，所以我都中意張愛玲。因為你中意懷舊既野，所以我都中意懷舊既野。但我開左個咁既帳號無諗過你都會跟住開，亦都無諗過你會入到黎。我唔信係唔打唔撞……我地係有緣份架。」她強裝微笑道。
 
 
「既然有緣份，不如……」
 
 
她搖搖頭：「可惜緣份只止於此。唔想再有人受傷。」
 
 
那妳呢，就不重要嗎？我不禁心裡一問。
 
 
「唔好睇到自己咁重要啦。」她抹一抹眼淚，拍了一下我的頭說：「我會忘記你架。」
 
 
我心裡有種失落的感覺。
 
 
「真係唔可以……一齊咩？」
 
 
「我……我要移民去外國啦。」
 
 
「下？」我驚慌的大叫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搞什麼？
 
 
她苦笑說：「我爸爸媽媽一早就睇唔慣香港既亂局，之前去左美國，就係搞移民。」
 
 
「妳呃我！」我用力的搖頭，想否認這個事實。
 
 
「我講真。」
 
 
「唔係，妳身邊根本無人知！好明顯講大話！」
 
 
「我係唔想咁多人知，最怕就係離別既傷感，但我真係要走。」
 
 
「妳而家先講？？」
 
 
「對唔住……」她低頭說。
 
 
「妳……幾時要走？」
 
 
「一個星期後。」
 
 
「可唔可以唔走……」
 
 
她忽然挨著我的肩膀，哭著說：「我……可唔可以唔走……」
 
 
有了你　即使沈睡了　也在笑
 
 
 
 
 
「Dear小寶，
 
 
我幾好，而家生活得都好好。
 
 
努力左去上堂，無再亂咁走堂，亦都好好咁記低哂學校既假期，
 
 
因為我知道已經無人會好似妳咁提我，鬧我。
 
 
妳知唔知道，
 
 
信義同樂瞳而家甜過糖痴豆，每次食飯行街都要拉埋我去，睇到佢地錫黎錫去，攬黎攬去就覺得自己係電燈膽。
 
 
我知佢地擔心我，其實我真係無事，佢地多心啫。
 
 
但佢地而家既感情真係好到加零一，羡煞旁人。
 
 
不過邊個都會睇得出，樂瞳食住信義，仲要食到應一應。
 
 
抵佢啦，由佢受，但有樂瞳咁好既女仔比食住佢，係一件幸福既事。
 
 
遲啲佢地好似仲話會去泰國玩一個星期。
 
 
佢地有邀請我去，但我成日都好驚泰國嗰啲降頭，所以拒絕左。
 
 
同埋唔想做電燈膽嘛！
 
 
佢地都有邀請Krystal去，只係Krystal都拒絕左。
 
 
佢黎緊去新加坡做交流生啦，希望佢會適應啦，不過佢一早適應左啦。
 
 
我地始終無一齊啊，我上一封信都有同妳講……
 
 
我地知道真相後，真係唔知點再一齊……
 
 
但好彩，大家都做得返朋友。
 
 
其實我覺得自己有啲衰，搞左咁耐，同埋人表白……
 
 
幸好佢係大方既女仔。
 
 
所以我會好好珍惜呢個朋友。
 
 
但唔好再叫我留意身邊既女仔，我唔會！
 
 
講返場運動先，而家得返金鐘、銅鑼灣同旺角三個地方，好多人仍然好努力留守緊，但人好似愈黎愈少……最後會點？我真係唔知。
 
 
上個星期六，去打羽毛球嗰時，信義問我仲有無事。我答佢我無事，但佢唔信我。
 
 
我只係有時睇返妳係Instagram最後一段留言，腦海會響起妳彈《甘心替代你》既結他聲。
 
 
同埋怪自己好蠢。
 
 
可能要去到嗰時先知妳根本唔係移民。
 
 
如果我唔係咁蠢，或者會早啲發現點解有人死左，妳會係咁感慨生命既長短，或者早啲發現妳成日都會頭暈，或者早啲發現原來妳唔見左嗰幾日係去左醫院，咁我就可以用哂啲時間去陪妳。
 
 
可惜無如果。
 
 
信義同我講返，佢係妳唯一一個知講過成件事既人，嗰日妳喊左好耐，但妳最後同佢講：「唔緊要啦，其實咁樣先係最好。」
 
 
我而家終於有啲明白妳既說話。
 
 
好諷刺啊可，去到最後一刻我先知道嗰個是妳。
 
 
浪費左咁多的時間……
 
 
如果時間能重黎就好啦，我唔會再咁笨，一定一眼就認得妳。
 
 
可惜無如果。
 
 
記得妳最後留言話：
「原諒我說了謊。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能繼續看你的笑臉……繼續買朱古力給你……繼續等你下班……跟你一起看電影……繼續彈結他給你聽。只是現在我不能。但我希望的……還是當你女朋友。可惜現在我們都不能……不過，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我永遠的男朋友……」
 
 
妳都係我永遠的女朋友。
 
 
有時我係度到，究竟妳係點過……？係外國等做手術，一個人孤單咁面對病魔係點捱？
 
 
我真係唔知……
 
 
連想像都唔得……
 
 
彷彿天和地在挑選我跟你


如像我亦重遇了生死


難道只好淌淚心痛告別你


無法讓我此際替代你 
 
 
開始有啲明白歌詞。
 
 
只係妳嗰幾幅圖我搞左好耐先明白，妳都知我蠢，就唔好整咁難啦。
 
 
拼左好耐，先用病人經常躺床的角度，拼到「3 　>-  -  E  >-」


W  Y  I  M  Y



Wai Yan I Miss You……
 
 
無人明，係Krystal幫我先明。
 
 
記住下次唔好整到咁難啦好嗎？
 
 
我買左啲東西準備去探妳。
 
 
只係信會收到先。
 
 
呢封係我第二封燒比妳既信，要好好睇啊……
 
 
 
P.s.　今日……中環既天空很藍……我又記起我地係Instagram相遇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