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睜開雙眼時,她又已經離去。
 
再一次,在我身邊不留聲色地悄悄消失……

「謝謝你陪著我,請不要找我,我會再找你的。」這次她留下寫著這句話的紙條。

我以為昨晚是個好開始,能夠慢慢拉近和她的距離……

然而一覺睡醒,還是回歸原點……





你為什麼還要離開?為什麼要我不要找你?

雖然她有說會再找我,但我卻為著不知要長達多久的等待而感到焦慮……

看著詩雨留下的字,莫名奇妙地感受到錐心之痛。

謝謝我陪你著嗎……

記得中學有一次,中文堂。





中文老師是個嚴格且古板的人,那天課堂的內容是作文。

中學會考的中文科作文總有一道題目的發揮空間很大,例如零七年就有一題「檸檬茶」。

老師給出類似的一道題,然後講解不同方向的切入點應該怎樣去寫,講解後我們便開始動筆。

那時候的中文堂是三堂連上,不過光講解就花了一堂半。

以公開試的標準來說,剩下的時間不足以用來完成一篇作文,在課堂完結時,老師為免打擾疾筆書寫的我們而在黑板上寫下「放學前交,遲交留堂。」八隻大字,然後便離開。





那個熱愛寫作的詩雨竟然一直寫一直寫。直到小息完畢,下一個老師來上堂,詢問過我們是否得悉後再把黑板擦掉時她都依然還在寫。

當然我當時並不知道她錯過了中文老師的訊息。

結果詩雨翌日上堂的時候才把作文呈交,當然躲不過留堂的命運。

詩雨是個認真的人,她覺得只有壞學生才會留堂,竟然在中文堂過後伏在檯上哭了起來。

那次她的哭聲是委屈之中帶點慚愧,我想她是極不願意因為自己最喜歡的中文科而導致要留堂吧……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那次一個半小時的留堂我當然是陪著她。

做法很簡單,只要隨便找個小氣的老師串她兩句便能輕鬆獲得當天的留堂機會。

因為留堂班是自選座位,我才終於在中學生涯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和詩雨坐在相鄰的位置上。





「白痴……」她低著頭微微輕聲說。

「唔覺喎!」我答。

「白痴……」她再說,這次笑了出來。

「唔覺喎!」

「白痴白痴白痴!」這次她把腳伸過來不停踩著我的腳。

「係係~」

明明是放學後令人討厭的留堂,但這段時光卻是那麼珍貴。





留堂結束後的回家路上,她一直扯著我的校服衣角、搖晃著手,白痴白痴地說著。

白痴、傻瓜、智障、低能……這些罵人的說話由詩雨口中說出來,都一一變成了最甜蜜的鳥語。

明明她一直都用這些說話來代替道謝……

明明從小到大,我都一直陪著她……

然而現在,為什麼要說「謝謝」了?

這一句道謝,更顯我和她之間的距離……
 
一直以來,我幫她,她幫我,就像是理所當然的事……

每次事後,她都不會特別說出道謝的話,反而是笑笑口地帶我到麥記,請我吃杯雪糕。




 
彷彿我們之間有種共識一樣,知道對方一定會奮不顧身地幫自己解決難題,所以就不會逐次道謝那麼繁複……
 
這一次,「謝謝」兩隻字寫在紙上,是顯得那麼冷冰冰、那麼生外,那麼陌生……
 
我終究還是忍耐不住,向她發了個訊息。
 
「只要你回過頭來,會發現我一直在守候……如果世界要把你壓垮,我懇求你讓它先把我壓垮……你不要獨自承受,可以嗎?」
 
兩個藍剔,沒有回應。

我始終,捉不住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