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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在酒吧工作,每晚承受著幾十個男女的拳頭重擊。
 
慢慢地,我居然有種被虐的快感。
 
對社會最低下階層的男主角來說,這是一種以自殘身體來換取更多金錢的行徑,可是,對於心中有創傷的他,每次重複著身體上的疼痛,就能使他止住另一些事給他帶來的苦楚感。
 
因此,他一邊擦跌打酒,一邊等待更具摧毀性的傷勢。
 


添加一個惺惺相惜的跌打師傅的角色如何?安排男主角愛上跌打師傅武功高強的女兒又如何?
 
我很高興,愈來愈看通那個故事該怎樣寫。
 
 
在跑馬地追逐事件後,我沒有再見到慕情。
 
我知道,我替她了斷了一段感情。可是,作為一個愛情小說作家,我沒可能不比其他人更加明白,感情最可怕之處,在於它千迴百轉。
 
有些人走不出來就是走不出來,永遠在那個彷如沙田馬場似的悶局裡繞圈子。就算走了出來,對愛情的奴性,會驅使當事人無條件地投降折返。


 
就算整個銀河系也加以援手,但永遠只有當事人才能操控最後結果。
 
可是,我知道,如果慕情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一定會告訴我……當然,除了我,還有很多一樣靜待時機去幫助並接近她的男人。
 
我是相信不能幫別人太多,否則只會讓對方愈來愈無助。
 
──一時的幫助,或者,也會演變成一世的傷害。
 
因此,我盡可能跟她保持距離,不想再傷害無助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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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非常寒冷的深夜,當我步出酒吧,拉高衣領御寒,卻見慕情在對面的街頭向我揮手,縮著身子向我虛弱地微笑。
 
我倆有三個星期沒見了吧?還是有一個月了?我好像給一群黑社會拉到暗角,光明磊落的拳打腳踢,有種被傷害了也無從傾訴的鬱悶感。
 
她的情況好像更差。
 
我三步併兩步跑過馬路,走到她面前,第一時間教訓她。
 
「喂,黃小姐,現在凌晨一時多,妳一個人不該在這種地方!」
 


要不要恐嚇她,以她的美色,如果遭遇恐怖事,到底可以有幾恐怖?
 
她衣衫單薄,縮著身子,用很微小的聲音說:「我已經沒有可去的地方了。」
 
「對啊,地球很危險,危機四伏的,妳快回火星吧!」
 
她沒有任何笑容,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Ok,有幽默感的男主角不奏效,撤離!換一個感性的。
 
我重新審視慕情的臉孔,牽牽嘴角的說:「不,妳可以回家。要是沒有可去的地方,就該回家去。」
 
「我和母親鬧翻了。」她說:「她聽到消息,知道我和一個大學教授走在一起……那個教授有家室和子女。」
 
我苦笑一下,「我以為已過去了。」我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們身處同一所大學,雖然沒上他的課,但我倆還是會經常撞見,我無法逃避,也無法讓它過去。」她說:「更何況,一旦見不到他,我就會感到……很絕望。」
我替慕情把外套最高的一顆衣扣扣上。我必須令她盡快溫暖起來。
 
我透出了一點心聲:「妳這樣說,才會令很多男人真正絕望。」
 
「我不介意其他男人怎樣看我,我眼裡根本容不下他們任何一個。」慕情突然微笑起來,是種戀愛中的女人獨有的笑容。「你知道嗎?他是我第一個真真正正愛上的男人!」
 
我明白,一早給寵壞了的她的感受。
 
以往慕情遇上的,都是喜歡她的男人,她從不用付出,就有大量的被愛。可是,她第一次真正付出了的感情,卻連成本也收不回。
 
我技巧地轉移她視線,「妳只是不甘心失去他。」
 
慕情看沒幾輛車子經過的馬路,她惘惘然的說:


 
「我剛才站在這裡,呆呆地想,既然有那麼多人愛我,我為何那麼笨,為了一個男人而流眼淚?我真是很笨啊……我是不是很笨?」
 
我搖搖頭笑,「一個令妳哭的男人,才有令妳笑的資格。」
 
慕情全身震動了一下,「真的啊……可不是嗎?」她溫柔地笑起來,然後,一行眼淚自她眼眶滑落。
 
從她眼裡,我彷彿瞧見一整片荒漠似的絕望。
 
我伸手過去,把她臉頰上的淚水輕輕抹去,氣溫是冷的,她淚水是熱的。
 
我忽然聽見自己用冰冷的聲音說:
 
「夠了!我無法忍受在妳臉上看到絕望!」
 


慕情抬起雙眼看我。
 
「有很多次,當我對人生感到失望時,妳也是我的希望!」我斥責她說:「如果妳也絕望了,妳等於把我所有燃起了的希望徹底消滅!」
 
「我……是希望?」
 
「還記得我們同班那年,妳對一班朋友說妳正為睡房的裝修而煩惱嗎?」
 
「我當然記得。」慕情很奇怪我為何提起這件事,但她一下便記起來,回憶著說:「當大伙兒提議的時候,我見你一聲不響,便問了你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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