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罷課日
 
九月二十二日,罷課日。
 
一切該由九月二十二日(星期一)開始說起。
學聯發起為期一星期的罷課行動,目的就是希望人大常委撤去八月三十一日關於普選的決定。不同院校的大專生開始陸續響應罷課,有的在政府總部外的添美道,有的在中文大學的百萬大道;又有中學生響應,在各自的中學的,一呼百應,這刻起,就揭去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運動。
 
本來,對於所謂的罷課,我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因為香港的民主運動從來都是點到即止,旨在互相切磋,沒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心,如果我作為對手,也不會怕,別說怕,該是不放在眼內,全都是浪費時間和心機。
 
在我眼中,這場罷課是就算當時大部分學生都在做,但政府和其背後的高牆都不會種容,正因為他們擁有龐大的本錢,這種邪惡和極權的產物和生產者,絕不會因為學生一星期的罷課,就說:




「哦,好吧,我們投降了。」
然後自然地解體。
 
事實上,那些搞罷課的學生都不是想將整個邪惡核心毀滅,他們不過是想改變一個不公義的選舉制度,將社會帶往一個相對較民主的狀態,對我來說,我是支持的,但如果想單憑罷課就可以達到目的,我是感到不樂觀。
 
罷課最於會被制伏也好,也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和難過,可能連絲絲的慨嘆也沒有,罷課不竟和絕食都是差不多的道理,因為絕食只對母親有用,而罷課則只對校長有用,面對血腥的極權,這些技倆連抓癢也算不上。
 
所以罷課未有完結,我已開始預算結局:
罷課完結,在防暴隊和警察的鎮壓下,學生開始重新上課,而最先去出席上課的是那些罷課學潮中的學生領袖。他們若無其事地到課室抄筆記,乖乖地點名。
 




這次令我想去以前在大學上課的日子,當時一班同學對其中一個教授的處事方式感到不滿,大概是對一些拍馬屁的同學愛護有加,於是發起杯葛那課堂的行動,其實很無聊的,就只是課堂上點名的時候,大家都不舉手以示不滿,到最後由於有同學擔心出席率不足的問題,陸陸續續地打回原狀,最後餘下我一個,最後系主任發了個電郵給我,說要問清來龍去脈,於是我被痛罵了一頓。就算到現在,我仍然覺得沒有做錯,錯的是一班軟弱的犬儒,他們愧對中文系,可恥。所以直到畢業,我都沒有和他們說話,也可能是他們再沒有和我說話。
 
時間過得很快,一星期過去,罷課都接近完結,政府依然沒有一絲反應,繼續對學生的訴求置若罔聞。這個晚上,九月二十六日的晚上。這是個令我對學生們改觀的晚上。對不起,我要收回先前對你們的說法,原來你們是這麼勇敢。
 
由於添馬公園當時被建制陣營佔據,學聯把集會移師至添美道及立法會,當晚有逾萬市民到場聲援罷課學生,逼爆添美道。集會原定於十時結束,就在十時二十六分,雙學有六至七名成員乘大閘些微打開時,突然攻入廣場。此時,身在主台的黃之鋒宣佈有同伴成功突圍:
「罷課,就是要由中學生按下香港的紅燈(緊急停止鍵),讓紅燈的燈光照耀著整個香港,去問每一個成年人,當你們說香港的未來就靠我們這群青年人,我想說這句話比粗口更難聽!因為香港的未來是屬於你、你、你、你、你每一個人……我在這裡呼籲大家,和我們一起進入公民廣場!」
Bottom of Form
隨即,有多名示威者攀過三米高圍欄進入廣場,與此同時數名保安一字排開護着政總東翼入口,數十警員一擁而上,將部份示威者拉倒,其他示威者則合力拉倒圍着升旗台的鐵馬陣,手挽手圍着升旗台。
越來越多市民衝擊廣場閘口,警方未及舉起紅旗警告會使用所謂適當的武力時,就施放胡椒噴霧,數名示威者中招。當黃之鋒也衝入廣場,即遭四名警察制服及抬起,遭鎖上手銬被帶返香港仔警署。
 




學生重奪公民廣場後,約四十名警察在廣場內築起圍捕圈,學聯聲稱一度有二百名示威者遭包圍,包括學聯秘書長周永康、副秘書長岑敖暉,長毛梁國雄等人;同一時間,外圍示威者衝到立法會門前拍打牆壁,對警察大叫:
「放人!」
「你們都是香港人!」
「你如何面對你的子女!」
可惜換來的回應是警方再次施放胡椒噴霧。
 
警方分別在廣場閘口及立法會築起三層人牆及鐵馬死守,同時急急增派人手。一批警力嘗試從海富中心天橋進入廣場時,數十名市民集體舉高手包圍警員,大叫:
「警方撤退!」
「保護學生!」
「警察!你們已經被包圍,立即投降!」
 
周永康在廣場內向傳媒稱,特首梁振英連日來拒面對學生,今次把行動升級,宣示港人不能容忍遭受政府漠視:「公民廣場向來係香港人抗爭必然聚集的地方,但政府以好多不同理由拒絕學聯申請。」
 
中學生罷課爭取真普選,即遭親中愛黨人士貶為笨小孩。在一眾「笨小孩」當中,最年輕的是翟進偉,他只有十二歲,說話仍是「雞仔聲」,直言中央政府信不過,「袋住先」分分鐘袋一世:
「香港人民有自己的腦袋,腦生出來就用來是思想,你要阻止我們有批判性思考是不可能。我知你最怕的是學生,而且你們怕得要命。所以我們更要站出來,希望能夠令你回心轉意,不是要你怕我們、或者我們威脅你,而是希望你能夠給回我們應有的東西。」




 
學生們大概都介乎於十八到二十多歲,一方面我們想長大,背起責任;另一方面我們又不想長大,因為希望對我們太遙遠。偶而在社交網站看到朋友分享出來的歌曲《不過是快要到達二十歲》,一聽就愛上,全因歌詞太過現實,將帶來希望的未來道破。
 
《不過是快要到達二十歲》(Nearly Twenty)﹣likevin
不過是快要到達二十歲的關口 你說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憂愁
其實聽說過了二十時日怱怱的飛走 然後又是時候儲錢買樓
不過是要快到達二十歲的關口 我們對未來斥著隱憂
時代捲起一堆堆無盡的浪頭 我們的青春快上到白車 送往急救
我不想這麼快便到二十 我必須這樣認真和誠實
我只恐怕我未能夠 聲音 這一切幻變的聲音
 
不過是快要到達二十歲的關口 聽說畢業時要把自己兜售
然後著上恤衫西褲在公司奮鬥 和同事談論股票退休
不過是快要到達二十歲的關口 我還是對未來充斥著隱憂
時代捲起一堆堆無盡的浪頭 我們的青春快上到白車 送往急救




我不想這麼快便到二十 我必須這樣認真和誠實
我只恐怕我未能夠 聲音 這一切幻變的聲音
 
不過是快要到達二十歲的關口 你說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憂愁
其實我說做人有點意識才足夠 就算碰上了危機也慬得 如何自救
 
這一個晚上,我根本睡不著。
在電視機的屏幕上,看到學生們為未來的英勇。試問那一個人可以不動容?唯有裝睡的、行屍走肉的、強權的例外。
 
在房門外,依稀聽到母親一路看新聞一路所發出的咒語。母親她讀書不多,在當時好像勉強讀到中學,但由於她是細女,排第十二,所以屋企人都對她疼愛有加,我的表哥表姐都叫她做十二姨。以前我未搬屋的時候,住在柴灣的新夏街,就是所謂十三座、十四座、十五座等等的公屋,因為公公有兩個老婆,加加埋埋有十二個仔女,其實應該十四才對,因為本來我母親對上還有兩個哥哥,可惜最後都養不大。我小時候住的公屋,實由兩間打通,一邊是一開二的兩間房,一邊是大廳和廚房,所以小時候去朋友的家總覺得別人的很小。
 
母親從小就對我非常嚴格,嚴格得有點可怕。她是那種動不動就會打我的母親。
而她經常掛在嘴邊的金句就是「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如果強要為政府說好話,難道打在學生身,會痛在梁振英心嗎?我想大家都知道不會,他這個怪物是沒有良心的。
 




因為母親對我的教導,不多不少孕育出現在的我。
 
小一的時候,不知道大家的母親有沒有一個習慣,會放一個利是封在大家的書包裡,然後到學期完的時候才拿回。當時母親將一個放了兩元的利是封擺在我的超人書包,我都不記得那一天拿了出來買媽咪麵吃,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她在我書包找出一個空的利是封。
因為我講大話、因為偷用那兩元,我被她打得半死。
 
她教我做人不可以講大話,要誠誠實實,要對得住天地良心,只要做對的事,就不用理會別人的看法……這些觀念從小我就被灌輸,所以這一次革命我沒有打算過退,因為我正在做著對的事;但母親卻變得很陌生,每到社會大事,她都總像被民建聯收買了一樣,會突然性道德標準失明,一定認為拉布的議員是衰人等等。到了公屋加租、地鐵加價等等問題來到時,她又會吵鬧一番,但到底她知不知道這些問題都是由解制派搞出來。
 
香港總有一班上了年紀的人,是食古不化。
 
「喂,你有看到新聞嗎?」
「有呀,學生們終於突圍了,我想一切都變成未知成數,我媽媽又在廳裡胡言亂語,聽得我心也煩了。」
「別想太多,反正你現在甚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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