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如果下一年會考之後我不能原校升到中六,那二零零二年這個夏天,可能就是我最後一年,在這個學校渡過的暑假。

跟杰寧走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在這幾年中學生涯中,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從小到大,我的生活也是誰不開那幾個地方,家裡、學校、媽的小店還有甘成哥的家。從前我覺得呆在這幾個地方我已經非常滿足,完全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但這半年間,杰寧帶著我跑了很多地方,讓我知道,無論是生命又或者是生活,其實都可以很精彩。

我們放假的時候會走到山頂跑一圈,或是她拿著家裡那些很專業的攝影機跟我到處拍照。她人很有耐性,常常都可以找到一些很有趣味的地方讓我們一起去開發。

我拖過她的手走在某山澗之中;
也曾在她扭傷腳之後,背著她走過大街小巷;


她依偎過在我肩膊渡過了很多程地鐵;

只是,我們都很有默契的停在某一個點,沒有再前進,也沒有在後退。

那是緣於年初的一件事。

那一晚,很冷。

跟杰寧補課之後,我將她安全的送到家門。這時,剛好遇上她的媽媽回家,我就叫她做如素阿姨吧。



杰寧看見母親走近我們的一刻,是從來未有過的驚慌。

「杰寧,點解咁夜返屋企?」如素姨姨在大門外那昏暗的環境下,對著杰寧說。

「係呀,今日補課,呢個係葉青倫,佢順路送我返嚟架咋。」我看見杰寧唯諾的說。

「阿姨,妳好。」

「嗯,青倫係咪呀?唔該哂你,杰寧,返入屋。」如素阿姨說話沒有半點尾音,人轉身一走,杰寧便連忙跟上。



「拜拜。」杰寧離開前,跟我揮手。

第二天,杰寧跟我說,她已經告訴如素阿姨我的背景,不過如素阿姨下了命令,以後除了上學之外,杰寧不能再跟我到任何地方。

杰寧很爽快的答應了她,因為她從來沒有打算答應她。她跟我道出全部事實,是要我聰明的避過所有如素阿姨會發現我們來往的蹤跡,讓我們這段尚未正名的關係一直走下去。

我問杰寧,為什麼會這樣子。
杰寧答我,因為我的家窮,她爸爸當年也是一個窮小子,如素阿姨相信他,最後他偷走了所有錢,只剩下她跟她。

杰寧很清晰,那個是她媽媽,她很怕她,不能逆她任何一個意思;
但杰寧也很清楚,她生活上還是有很多空間,去容納我這個,她不想放棄的人。

我很感恩杰寧對我所做的事,但自己心底裡慢慢浮現出一個想法,我爸跟媽那一代的問題,會不會在將來出現在我的身上?這件事曾經困擾過我好一段時間,但很快又被我忘掉了。我跟杰寧繼續開開心心的走在一起,但這事之後,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停頓點到底在那裡。

『我給妳的愛寫在西元前 / 深埋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 / 幾十個世紀後出土發現 / 泥板上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



時間又回到二零零二年秋天,杰寧拉著我到溜冰場遊玩的那一天。

這大半年來,除了我跟杰寧外,潘靜雅和尚志也跟我們混熟了不少,閒來也會呆在一起的。

「喂,幾點呀你地?就過時間冇得踩喇。」潘靜雅對著我跟杰寧咆哮。

「我咪叫咗你同靜雅入去先嘅?」杰寧問尚志。

「佢唔肯呀,要多人好玩喎。」尚志無奈的向我打了個眼色。

「我買嘢飲,杰寧妳同靜雅入場去先。」我拉走尚志,邊走邊說:「喂,俾哂機會你喇喎連尚志,咁都拖唔到佢隻手?」

「佢好似知我想追佢咁,企都企到幾十丈遠,死啦我係咪真係咁差呀?」尚志沮喪的說。



「你諗你喇,一陣新嚟嗰個插班生都會嚟搵我地玩,條友幾靚仔架,分分鐘追咗靜雅去,你自己執生。」

「新嚟條友?好高同幾靚仔喎,喂你同佢乒乓波校隊熟咗啫,都唔使叫佢嚟斷我米路呀?」

「咁佢打俾我問有咩做嘛,我以為你搞得掂靜雅,咪叫埋條友一齊玩囉。」

「唉,唔理住,返去先算。」

我跟尚志進場後,立即慣性地拖著杰寧一起溜冰,尚志仍然像隻冤魂一般圍繞在靜雅的四周,但效果明顯不大。

沒多久,場外有一把聲音大叫我的名字:

「葉青倫。」我一看,就是我跟尚志提到的那個中五插班生。我把杰寧拉到他那邊,向她介紹。

「杰寧,呢個係我班嘅新插班生,妳應該未識,我叫埋佢一齊嚟玩。」



「你好呀,我叫張杰寧。」
「杰寧妳好,我叫東堯,王東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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