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校園喜劇裡,總有一種這樣的學生,就是上課時一直睡,當鐘聲一響起,便生龍活虎地拿起籃球到操場上衝鋒陷陣,猶如迴光反照的人。

阿明就是這種學生,不同的是,他只有放學鐘聲一響,才會醒來,而驅使他醒來的,不是籃球,更不是夢想,而是‧‧‧‧‧‧兼職。

和盈一樣,雖然出自小康之家,父母雙職,但生活費都是靠著自己的賺來的。

但在讀書的時候,盈是個懂得平衡的人,而阿明,根本是在玩命。

我所能想到最能貼切形容阿明的詞語,是行屍走肉,英文是walking dead,意思是指會行走的死人。



阿明兼職﹝他幾乎是全職了﹞茶餐廳廚房,身邊都一羣粗口比腳毛多的粗漢,是個比紅燈區更兒童不宜的地方。他上班時吸入爐火油煙,下班便吸特醇曼寶露,任何一樣放進實驗室,都可以貼上生化危險品的標誌。

你能想像到,一個又煙又酒又粗口的人會是個西裝筆挺的斯文人嗎?加上阿明眼睛本來便很細,每天日夜顛倒之下,已經由一條直線變成一條虛線,任何一個精神奕奕的人看見他,都會莫名的想打呵欠。

我相信他絕對可以不化妝而客串生化危機裡的喪屍。

他曾經是我很鄙視的人,這個由第一節課便睡到放學的人,究竟有沒有人生目標?把學習的時間犧牲去換取一天幾百的工資,他難道想下輩子都是這樣下去?他究竟有沒有想過將來?

雖然說學生是最有資格活在當下的人,但一個人如此行屍走肉,對將來沒有打算,正如古語有云:和一條鹹魚有何分別?



其實他也會有跟我們談夢想的時候,他說打工不會有出色,他的夢想是要做老闆。

「我要做老闆!我要開酒吧!」他眼望遠方,像唱著「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的紅兵們雄心壯志。

我心中和表情都冷笑一下以回應他。

他似乎不甘示弱,繼續說。

「幹,你想想,現在連醫生律師都買不起樓,打工會有出頭天嗎?所以要做老闆,做老闆才有成就,才能賺大錢!」



他顯然意猶未盡。

「開酒吧簡直是前途無限量,你想想,酒吧裡一枝啤酒可以賣到比平常貴幾倍,你知道為甚麼嗎?」

「為甚麼?」

「幹,因為我們進酒吧不是為了喝酒,而是喝氣氛,=12.7272720336914px這就是為甚麼兜巴星咖啡能把成本幾元的咖啡他媽的賣到四十多元。」

「那又怎樣?」

「幹,那又怎樣?即使賣得那麼貴,人們仍會去買,你看看蘭桂芳的人比迪士尼樂園還要多,簡直是薄利多銷,想像一下一晚能賺到多少個萬?」

他的這番說話真是妣媲美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我也不忍心澆熄他的滿腔熱誠,因此不在他面前提及租金、工資、燈油火蠟等問題,也許他只是被油煙嗆傻了,需要發些牢騷來平衡一下心理。

有甚麼殘酷得過連幻想都不允許?



無可否認,那時的我認為他是個不思進取又不切實際的人,公開試期間,他更有幾份主科考卷忘記了去考,這件事更一直是我鄙視他的重要原因。

可惜,不,應該是可幸,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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