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辭退迪士尼的工作之後,在一間音樂學院做文職工作,在這間公司裡面我最熟悉的人是填詞班的一位導師,他叫王可頌,其他人會稱呼他可頌,只有我會叫他做熊貓。

我叫可頌做熊貓,有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他曾經叫我替他改一個花名,而第二個原因是有關他的驚人技能—無論多晚傳訊息給他,他都可以即時上線回覆訊息。而最神奇的是,無論前一晚和他聊多久,每個早上當我檢查他的最後上線時間時,時間永遠都是早上8:00左右,而他10:00am就已經在學校出現。他好像施一個讓他永遠不用休息法術,而使用魔法的同時他必須付出代價,就是換來一對深深的熊貓眼。說到底,我不得不佩服他擁有無限精神。

第三個原因,是我和他之間的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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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貓哥哥:)HI!」我傳出一則訊息。

「又等緊子牽拿?」熊貓即時上線回應。
 


「你太了解我啦!熊貓哥哥(心心眼)」
 
「我重申一次我叫王可頌,Let me recap in english, My name is Wong Ho Chung.」
 
「無理由既:) 熊貓專一至死 不理如何傷悲從不轉換口味 但未能換到妳」
 
「……就算我係一隻熊貓,我都應該只係一隻呆呆滯滯,等比人送返內地交配既熊貓,邊有咁深情」
 
「仲收收埋埋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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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熊貓認識的地方,並不是在音樂學校,而是在柔柔就讀的大學入面。當時熊貓修的科目是文學系 ,而柔柔修讀工商管理學系 ,兩個人分別來自人文社會科學院和商學院,原本是不會相遇的。
 
不過,就在大學註冊日那天…
 
「銀銀,我頭先見到個高高大大既靚仔,個樣成個都敏俊C咁架!」柔柔一手拿著大學註冊證,另一手緊緊的繞著我的手臂,
 
「下,真係?o係邊先?」
 


我聽聞大學是一個百花齊放、自由與自律並重的地方,有機會我真的很想參觀一下。可是我並沒有像柔柔那麼聰明,能考入大學一嘗大學生的生活。雖然如此,能夠伴在柔柔身邊,我還是可以沾染到大學的氛圍。
 
「我見到佢好似都係行緊去城大果邊架!我地快d行啦!」柔柔捉著我的右手向前行。

 我跟隨著柔柔急促的步伐,帶著興奮的心情,穿越連接又一城和城大的時光隧道。
 
「佢o係果度呀!!!銀銀,快d去望下佢啦!」柔柔指著前面呼叫,一個箭步向前走。

 我還未看清楚柔柔指的方向,就跟隨她移動。
 
「哇!」我聽到來自柔柔痛苦的慘叫,然後看見一疊file散落在地上。

我抬頭望向前面的身影,第一天來到城大,柔柔認識的第一個人並非她提及過的高大靚仔「都敏俊C」,而是一個樣子很普通、帶著微弱書卷氣質(又或者可以用『宅』來形容)的一個四眼仔—王可頌。
 
「哇!好痛,我個額頭啊!」柔柔哀怨地說。



「喔,有個大額頭喔。」四眼仔托一托眼鏡,看著柔柔淡淡然地說:「大額頭撞到我個膊頭。」

柔柔今天綁起了所有頭髮,她好像「那些年」裡面束起了小馬尾的沈佳宜,而且她認為用髮夾夾起劉海能突顯她的大眼睛,給人有精神的感覺。可是眼前這個四眼仔的焦點並沒有放在柔柔的大眼睛上,而是聚焦在柔柔的額頭。

這個四眼仔還要叫柔柔做「大額頭」,這小子欠揍啊?

「你話邊個大額頭呀?」柔柔說,

「係囉,你急住去執錢咩?定係眼鏡度數唔岩呀?」我也不甘示弱,誰叫他這樣虧待柔柔。

「兩位小姐,剛才好似係你地好似見到前面有錢執咁...咁衝,撞到我跌晒d file。」

我隱約聽到四眼仔講「咁」同「衝」字停頓了一下,我猜如果我和柔柔不是女仔,「咁」同「衝」字中間應該會是一個數目字。而眼前這個四眼仔能夠這樣克制,我覺得他算是有一些風度。



四眼仔彎腰從地上拾起所有file,又托一托他的黑色粗框眼鏡。

「對唔住喎。」柔柔向四眼仔說。我感覺到她心底還有點不憤,而我大概估計得到原因是「都敏俊C」已經離她遠去,消失大人海之中。

「唔緊要。依~你都係今年既新生?」四眼仔看見柔柔手上的註冊信,他向著柔柔問:「你地咁趕,趕住去邊呀?」。柔柔心中暗罵著四眼仔,她心想:你唔緊要,我緊要呀!
 
我見柔柔好像不太想跟四眼仔說話,所以我只好代她答:「佢係我家姐,我今日陪佢黎註冊既,我地都係岩岩黎到,想搵下邊度係註冊既地方。」
 
「喔,咁佢讀邊科架?」
 
柔柔四處張望,希望能從人海中看到「都敏俊C」的身影。

四眼仔好像已經放棄了和柔柔對話,他直接問我,但我對大學的東西實在一竅不通。

「um...我家姐讀…」我從柔柔手中拿走了她的註冊信,遞給了四眼仔。「不如你幫我睇下啦!」



四眼仔又托一托眼鏡,細閱柔柔的註冊信。
 
「喔,商學院唔o係呢邊喎。你過黎睇下!」四眼仔揮一揮手,示意我跟著他走。
 
四眼仔帶我到校園地圖前面,他嘗試解釋一次怎樣由這裡走到商學院,但我卻不能理解他所說的紫區、藍區、綠區、黃區及紅區的分佈。對我而言,每區的間隔、擺設也差不多,說實我沒有很大的信心可以帶柔柔去到目的地。
 
「下…即係一路行去到呢度之後轉右呀?」我嘗試重覆他說的路線,
 
「唔係轉右,係轉左…」四眼仔無奈地說。
 
「Sor...Sorry呀…」
 
「唉,一係咁啦,我岩岩已經註冊完。我帶你地去啦。」
 


「唔會阻住你咩?」
 
「唔會。」
 
「咁就太好啦!」我如釋重負。
 
「咁你快d搵番你家姐番黎先啦。」
 
「喔…知道。」我向柔柔揮手,示意叫她過來。
 
「依~你仲o係度既?」柔柔鄙視一下四眼仔。
 
「佢話帶我地去註冊既地方呀。」我說。
 
「哦。咁多謝呀。」柔柔說。
 
我看見柔柔這樣的態度,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我地行啦!」四眼仔說。
 
誰不知,四眼仔好像沒有太介懷。四眼仔開始前進,在前面帶領著我和柔柔。從四眼仔身上,我除了看見「風度」,還有「包容」。我追上前問四眼仔:「係呢,傾左咁耐都未知你叫咩名?」
 
「我叫王可頌。」
 
「王可頌…」我嘗試記起這個名字,「你有無花名架?」
 
「無喎。」王可頌爽快回答,「你幫我改一個囉!」
 
「下…哦…」我未反應得來,

 岩岩先識你,幫你改咩名好?我好認真地思考一個貼切的花名。
 
他又說:「咁你地呢?叫咩名?」
 
「我叫丁嘉莉,花名叫銀銀。」我回答,然後望一望柔柔。
 
「我叫丁嘉瑤。」柔柔冷冷的吐出了一句, 柔柔終於開口跟可頌說話,「可以叫我做柔柔。」
 
我留意到可頌回頭望一望柔柔,注視了她兩秒,又把頭轉回去。
 
「係呢,柔柔你會唔會住hall?」可頌問。
 
「住hall?」柔柔說。
 
相傳讀大學有五件事是必做的,沒有做過,就等於沒有真正讀過大學,而住宿舍是其中一件事。
 
「係呀,你屋企住得遠唔遠丫?」
 
「又唔算好遠,不過聽講hall life好精彩架啵。」柔柔興奮地說,
 
「依~如果柔柔你申請,我可唔可以黎住架?」我插口問。
 
「如果得既話,都好喎!咁你呢個傻妹咪唔洗怕寂寞囉!」柔柔笑說,
 
「你可以「屈蛇」既,只要同房唔踢爆你地就無問題。」可頌對我們說。
 
「咁如果同房踢爆我地呢?」柔柔好奇地問,
 
「比人發現屈蛇要罰錢架,一次幾百蚊啦!罰幾次既話就要退宿架啦!」
 
我覺得可頌好像一本大學百科傳書,甚麼也知曉。同時,聽到他說被揭發「屈蛇」的後果,我和柔柔失落地對望。
 
可頌續說:「如果你地驚,又唔mind既,我地一齊申請囉。」
 
柔柔皺著眉,望著可頌的後腦。
 
可以一男一女一齊申請宿舍架…乜大學真係咁自由奔放架?我突然想起這條問題,但我怕說出來會被取笑,所以沒有開口。
 
可頌好像留意到我和柔柔的沉默,他續道:「我有兩個friend叫阿強同阿珍,佢地係情侶黎既,你可以先同阿珍一齊申請,然後我地再調囉。」
 
可頌的意思是,阿珍同柔柔、阿強同可頌分別申請宿舍,成功之後,阿珍會和可頌調宿位,那麼阿強和阿珍可以朝夕相對,而我和柔柔就可以安全地「屈蛇」,一舉兩得。不過換句話來說,我們就要和可頌一起住宿,我和柔柔都有一絲猶疑。
 
「睇下你地信唔信我囉,我無乜所謂,都係想幫下朋友。」可頌聳聳肩說。
 
依靠第一印象,可頌是個有風度的君子。
 
我們剛才只是偶然相遇,他其實可以拋下具震撼性的一句「睇住呀」然後匆匆一別,而他竟然一直熱心地為我們帶路和解釋一切,直覺告訴我他是可靠的。而且我看他的四眼的裝扮,我猜他愛看書多過愛望女仔,我估計照他的計劃行事應該沒有問題的。
 
經過和柔柔商議後,柔柔也認同我的看法,所以我們在商學院完成註冊手續後,就回合可頌的朋友阿強和阿珍,一起去申請宿舍。
 
那就是第一次我、柔柔、可頌相遇的情景。
 
三年的同宿生活證明我和柔柔沒有信錯他。他每天早睡早起,而他的床鋪和書桌尚算整齊。我沒有見過他帶其他女同學回房,又沒有見過他整晚不回宿舍,更沒有對著電腦做些猥瑣的行為或對柔柔俯視耽耽。有些同學可能會叫他做『摺友』,但對於我和柔柔來說,可頌的確是個又可靠、又有風度的好男人,而且經過三年的相處,我們的友情已經昇華到尤如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