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幾乎流乾,眼都冒了金星,而且都麻了,許許多多黑麻子在我眼前亂走,快要佔據我的視力。
 
而夢瑤的哭喊在我耳邊愈來愈模糊、走調、化開。
 
傻瓜,我老早已經叫你逃得遠遠的,逃到頂層去,只少令沙展有方法可以救你。
 
拜託,夢瑤你一定要活下去。你對我很重要、我們的寶寶亦很重要。更加重要的是,你身上的血流有消滅疑似天花的疫苗啊﹗
 
拜託。活下去。
 




 
 
呯﹗
                                                                                                                   
呯﹗
 
呯﹗
 
呯﹗﹗﹗﹗
 




全城的活屍人終於衝破了建築工地的防線,潮水氾濫一樣的、一窩蜂的攻入來,往上層奔跑,誓要將我拖出來生吞活剝。
 
感覺就好像有千萬個暴徒在叫囂、喊打喊殺﹗
 
此時,血紅的天際忽然巨聲大響,恰似有一隻史前巨獸在香港的空中飛過。最後一小時的防空警告。
 
確實,不足一小時之後將有一枚中子彈將香港徹底的摧毀,包括那些由陰間而來的怪物。
 
 
「振宇﹗我們最多多等候你半小時﹗你快上頂層﹗」頂層在盤旋的直昇機在廣播。依希,那是沙展豪邁的吼叫。




 
走?
 
若然打倒眼前的他倒有可能。
 
直昇機的探射燈剛好射進來,刺入了我的眼。他背靠了光,只見一個龐大的黑影。
 
他很憤怒,但依然克制。默默的看著我,如獅子的微微吼叫。
 
大概,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否白廢了。到頭來他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不會說話,但是從他的呼吸我知道他在悲鳴,一種有口難言的痛苦。他一定想好好的跟我說清楚。
 
我明白的。好歹我是他的弟弟。
 




來了。
 
另一架武裝直昇機已定飛在外面伸出鷹爪炮,而且已經對準了他。
 
機上的沙展已經大吼大叫,叫我離開射程之內。
 
下一秒。槍火四射。
 
 
 
鷹爪炮在急轉,彷彿一切都隨鷹爪炮的轉動而倒流。
 
一切都在回到五小時之前。
 
 




 
 
= = = = = =
一看見牠,牠的名字、牠的來歷、牠的習性,我一切都明白了。
 
巴布新幾內亞的綠毛鼠啊﹗
 
牠彷彿是最後一塊的併圖,牠的出現為整件事情的謎題絲絲入扣的併上最後一塊併圖。
 
三年前,一隊攝製隊於巴布新幾內亞的雨林區失蹤了九十日。其中一名生還者將雨林中的珍貴動物帶出雨林區成為人類的新寵物。
 
那個生還者就是陳彼得,超級帶菌者。
 
那個珍貴動物就是綠毛鼠,惡夢的序章。
 




綠毛鼠於數年間引進到各大城市,包括香港。由於價錢便宜,而且外表可愛,因此成為很大眾化的寵物。全球人類集體感染的序幕。
 
起初,綠毛鼠中的疑似天花不會感染人類,要不然喪化事件早就三年前已經爆發了。但是,人與綠毛鼠間的緊密接觸,甚至綠毛鼠與其他寵物間的緊密接觸,令疑似天花突變。
 
既可感染其他寵物,亦可感染人類。
 
全球暖化,更是令地球各地環境跟疑似天花的發源地——巴布新幾內亞愈來愈相似。
 
疑似天花愈變愈快、愈變愈強、愈變愈像在發源地的疑似天花。
 
最終,二零零六年夏季,災難爆發。
 
人類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原來跟一個計時炸彈一起生活了三年。
 
太遲了,根本就招架不住。




 
我低頭默想,將一直以來找到的線索湊合在一起。
 
令潘小莉的寵物犬感染喪化的凶手,原來是你。
 
蔣文剛的工作日誌中提到的一種未受感染動物,原來是你。
 
李偉文跟劉俊彥的工作報告中指提煉出疫苗的X物種,原來是你。
 
最終的病毒源頭,是你。
 
 
 
 
「振宇……振宇…﹗」夢瑤搖搖我臂膀,我始才從解謎的旋渦中甦醒,她道﹕「你足足呆了十分鐘,你還好嗎。」
 
我笑笑,摸摸她的臉頰﹕「我們成功了。」
 
「嗯?」
 
「我終於揭開了一切謎團。教授他終於可以安息。」想起教授,他的遺願,我的鼻頭就酸了。
 
聰明的夢瑤瞧瞧籠中的綠毛鼠,道﹕「就是牠麼?」
 
我回望籠中的綠毛鼠依然安好的睡著,道﹕「對,牠是病毒源頭。牠外表很討人喜愛,但身上竟然隱藏了一種致命病毒——疑似天花。一隻小小的動物,竟然令這個世界推向末日,簡直難以置信。」我既驚又嘆。
 
然而,罪卻不在牠,牠是無知且被利用的,罪卻在人性的貪婪。
 
要不是人類利慾薰心,一心利用這種不屬於城市中生活的野生動物賺大錢,我們會有今日嗎?
 
 
此時,我環視四周。
 
百多種喪化寵物大吼、叫囂,但只有綠毛鼠沒有被喪化。我當即了解到,牠在原本的棲息地長期接觸疑似天花,因此令綠毛鼠產生出一種機制可以令自己不受疑似天花的影響。
 
那個機制叫「抗體」。
 
令自己可以在充滿疑似天花的世界中,依然存活下去。
 
還好,大自然是公平。大自然令綠毛鼠活在疑似天花之下,亦都要可以令人類跟疑似天花共存。
 
我身邊的她,夢瑤,就是答案。
 
現在只是看運氣,如果我們可以逃出煉獄的話,一切都可以完結。
 
 
「這小不點,身上帶有病毒亦都帶有保護自己的抗體。」我回望跟夢瑤說﹕「因此,牠不會被喪化。反而在場的寵物之所以喪化,大概是跳躍在動物間的吸血蚤,令病毒在這裡傳播。」
 
夢瑤張大了眼睛,很留心的聽我每一句說話。
 
「大哥,阿剛和劉俊彥一早就發現了綠毛鼠就是病毒源頭,早就發現了牠身上有對抗病毒的抗體。他們作了很多次研究,終於得出了第一個可以接種到人體的疫苗。」
 
我緩緩的舉指,指在她上﹕「而這個疫苗現在就在你身上,你的血液之中。」
 
夢瑤透透大氣,一面難以置信的表情,望望了綠毛鼠,又望望了我﹕「就是……就是牠﹗牠救了我?﹗」
 
「牠既是惡魔又是天使。所以啊,夢瑤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全世界人類的生與死,就看你,就看這一晚。」
 
夢瑤的情緒開始有點激動,臉色都燙紅起來,道﹕「你都要一起離開﹗要是留下我一個,我都不想活了。」
 
我輕輕掃掃她燙紅的臉頰,道﹕「在香港被滅城之前,我一定會在你身邊。別怕。」
 
 
嗶﹗
 
嗶﹗
 
嗶﹗
 
嗶﹗
 
行動電話響了。
 
「振宇。」我接了後,就聽見粗豪的男人聲音,是沙展。
 
「沙展﹗﹗﹗」我有點歡喜若狂。能夠聽得見他的聲音實在太好,至少他們還平安﹕「你的情況怎樣?阿剛呢?他還好麼?其他人還好麼?」我高興得連珠爆發,在旁的夢瑤一見我開心大笑,都露出了笑容。
 
「我能聽見你的聲音,我都放心了呢﹗伙伴。」他大笑,聽這樣他們大概都脫險了。
 
那老差骨竟然稱我作伙伴,我倒有點喜歡﹕「哼﹗伙伴?你給我的見面禮可是一顆子彈呢﹗」
 
沙展笑笑,道﹕「我們的情況,你大可以放心了。那隻怪物沒有追上來,而且還給我殺死了那些混蛋。」
 
我先是一喜,然後就一驚,而且更是預見得到接下來的事情。
 
「我們已經到了碼頭,操他媽的活屍人,一直在後面咬我們屁股。幾經辛苦,才到了碼頭,開了船﹗那些蠢貨,現在就嘩啦嘩啦的掉入了海中。一個個做了水鬼去﹗」
 
細聽之下,我聽見水花聲大作。
 
「然後就給渡輪的渦葉統統都搞成肉醬﹗臭他媽的,整個海面又紅又腥﹗」他頓頓﹕「小子,你現在那?姓程那混蛋怎了。」
 
「被人找去填肚子。」
 
「吃得好﹗操你媽的好啊﹗﹗」他拍拍手大笑。
 
「可是我都不知自己在那,大概在……紅磡吧?」我搔搔了頭。
 
「那就麻煩了。不過,無論怎樣,我得要先聯絡了解放軍,再找方法救你。這個時候,你自己要小心。」
 
「嗯﹗保持聯絡。」
 
通話結束。
 
「這裡太不安全,我們先走吧。」
 
看看手錶,已經是凌晨一時三十分。
 
我的時間只不足五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