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的路程,女孩終於回到家對出的一個小公園。
 
 
「好了,你送到這裡就可以囉。遠滕同……峰…。」女孩還是不太習慣直呼遠滕的名字,說話還是結結巴巴的。
 
遠滕微微蹲下身,女孩從他的背上下來。
 
當遠滕立起身時,女孩眼前只能夠看見一個寬大結實的胸膛。
 
那時,女孩真正感受到一個高大男生給他的感覺,除了有點點壓迫外,還有一點……


 
很安全的感覺。
 
再加上,這晚遠滕出手相救,當時他的身影、薄薄的汗水、彷彿在飄出硝煙的拳頭……都令這份安全感更來得實在了。
 
不知覺地,女孩不敢抬頭直視遠滕。
 
只因,她怕她多望遠滕一眼,有些事情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怎了咧?」遠滕留意到女孩的異樣,微笑說道。
 
「沒…沒有。」女孩還是不敢將頭抬高﹕「呃……我…我的表姐會來接我了。你放心走吧……峰…峰…。」
 
遠滕笑笑,牙齒又白又齊,道﹕「那…我陪你等等她吧。」
 
「呃?﹗」女孩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那……那都不用了…其…其實現在我自己一個人回去也可以呢。」
 
「那麼我就送到你家的門口就可以囉﹗」遠滕笑說﹕「哈……現在時候不早。你又長得那麼可愛,小心又撞上另一個痴漢啊﹗」
 


「嗯…也…也好。」女孩心中的怪異樣,愈來愈強烈了。
 
她實在不知該回家好,還是停在原地等待迪芬妮。
 
只知道,她任由自己這樣的舉棋不定。久不久之,他們二人就平排站著。
 
其實現在離女孩的家,就只有一個小馬路之隔。
 
女孩大可以自己一人回家去。
 
但是…不知怎地她很想在這裡等著迪芬妮。
 
也許,她很想讓迪芬妮認識一下遠滕。
 
 


又或是…
 
她很想與遠滕多待一會兒。
 
 
心動的力量實在太可怕了。
 
那年她心動,而喜歡了由小就認識的死豬頭。
 
今天她心動,而漸漸迷上了遠滕。
 
也許,從前跟男孩一起的感覺開始有點膩了。
 
即使現在只是簡簡單單地跟遠滕呆在一起,但感覺卻令她感到很新鮮。
 


 
然而,女孩覺得自己心中有一隻天使和一隻魔鬼,兩個正以她為磨心,在互相角力。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太自私。
 
明明……
 
明明……自己喜歡的人…是那個笨豬頭。
 
可是,這一刻她竟然因為遠滕,而有一點點的心動。
 
一方替男孩說好說話,怪責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一方卻在詆譭男孩,說說遠滕有多好。
 


這樣極端的拉扯,女孩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小川。」遠滕笑說﹕「我發覺,這樣跟你靜靜地待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好呢。」
 
人長得帥,說甚麼都會充滿一種魅力。
 
遠滕這麼一說,真令女孩當場嚇了一大跳。
 
「你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呢﹗啊……良太真是幸福了。」遠滕笑笑,流露出女孩感覺不到的妒意﹕「不過,良太怎麼搞的呢?不跟這麼好的女孩子一起。」
 
遠滕提起了女孩的傷心事,都不知道是故事還是無心。
 
只知道,他這麼一提,女孩的心情又被拉了一下。


 
「別……別…提他了。」女孩道。
 
「嗯﹗」不知何故,遠滕笑得很開心。他又道﹕「對了。你跟良太常常打棒球的嗎?」
 
「是啊。」女孩嘟嘟了嘴說道﹕「我們小時候常常一起打棒球。」
 
「難怪你打得不錯呢﹗」遠滕報以欣賞的笑容,然後又道﹕「不過,還是差一點點。」
 
「哦?」
 
「技術還不夠專業哦﹗」遠滕說有點像專家﹕「你想變得像職業球手那麼強嗎?」
 
「哈……別說笑了。我何得何能像職業球手一樣啊?」女孩以為遠滕在跟她開玩笑。
 
「我不是說笑的啊﹗你也可以的。」遠滕有自信地說﹕「因為我可以教你嘛﹗」
 
「你教我?哈……你很嚴的,我怕怕哦。」女孩向遠滕開了個玩笑。說著說著,尷尬的氣氛漸漸地退下來。
 
「對啊﹗我要求很嚴格的。在球場上我會變成另一個人。隊員都怕了我呢﹗」遠滕﹕「不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挨得過的。因為……。」
 
此時,遠滕似有深意地望著女孩。
 
女孩的眼中,是一張很俊朗的面孔。
 
不知不覺間,這張俊朗的面孔令女孩的臉頰產生了些化學作用。
 
女孩的臉頰,紅起來了﹗
 
 
 
「因為,你是我遇過的女孩子中,最堅強的一個。」
 
 
 
呯﹗一撃即中﹗
 
就像引弓打中紅心一樣,說中了女孩的內心,最渴望聽見的一句說話。
 
 
 
「我……我很堅強?﹗」女孩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遠滕笑笑﹕「你真的很堅強。即使面對危險,你還是不掉下一顆眼淚。老實說,小川,我真的很欣賞你呢﹗」
 
女孩看著遠滕的俊臉,久久都不能說話。
 
只覺得,怎麼眼前的遠滕,他的雙眼好像會看穿自己的心事。
 
從小到大,她都很渴望自己被人感覺為一個很堅強的女孩子。
 
她一直深信,男孩會是最明白她的一個人。
 
但原來……
 
到了現在一刻,她才發現男孩不是最明白她的那一個﹗
 
遠滕才是﹗
 
 
就如火箭升空一樣。
 
一種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正極速飆升﹗
 
 
二人在對望。
 
女孩不會發覺自己的臉上的紅暈正化得很開。
 
她的眼中就只有遠滕的微笑。
 
他的笑,自然將女孩的心都融了。可是,如果有旁人在看,定會覺得遠滕的微笑有一種志在必得的意氣。
 
 
「小川…」遠滕動起磁性的聲線,張起一個能迷倒所有女生的笑容﹕「你很特別。沒有別的女孩子比你堅強。」
 
「嗯。」女孩早已暈得不會說話。
 
「小川。」遠滕說著,竟然捉緊女孩的手。
 
「﹗﹗」女孩感覺自己的背脊的冷汗正瘋狂飆出﹗
 
這個男生怎麼搞的啊?可以……可以如此……無……無禮地捉起女生的手?女孩的腦中,爆炸性地爆出這些想法。
 
然而混亂的思想中,女孩的內心突然鑽出一個想法。
 
 
 
這……
 
……實在太刺激了﹗﹗
 
 
 
「小川其實在我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想找的人。」遠滕溫柔地說道﹕「你給我一種別的女生沒有的感覺。」
 
「嗯。」
 
「就是那種,像男生爽朗的個性,很堅強的感覺。」遠滕說得情深款款的,然後忽然苦笑起來﹕「你知道嗎?我的戀愛經驗都很糟糕呢﹗」
 
「是……是嗎?」女孩不知所措地微笑。
 
「嗯。因為從前的我,就好像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甚麼。所以,戀愛過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沒有意義。我每一次都受著很大的痛苦。」說罷了,遠滕像是回想過去,一面哀傷的。
 
這麼完美的男生,也得不到完美的愛情嗎?女孩心中一想,很想開口向他問個清楚。
 
女孩很想知道,他從前的女朋友會是怎樣?遠滕會是個好情人嗎?
 
甚至想知得更多更多。
 
一段關係通常都由有一個少少的好奇心開似。
 
相處,就是滿足這個好奇心的方法。
 
戀愛,就是一種深入地了解一個人的法子。
 
 
「幸好,我遇上你啊﹗小川。」遠膝很感激地說﹕「我一直都很想找機會跟你發展朋友的關係。」
 
「我們……由打棒球開始就已經是朋友了呢﹗」女孩笑道。
 
「真的嗎?很多謝你,會視我為朋友。既然已經是朋友……」遠滕又施展他的電眼大絕﹕「而且,良太原來一直都不是你的男朋友。那麼,你心目中『第一』位置會給誰啊?」
 
「第……第一位置?」女孩想裝不懂,可是她心底還是知道遠滕的心思。
 
「嗯。我希望……你可以將我拉到這個『位置』。」遠滕又再微笑。
 
這是……
 
戀愛告白麼?﹗
 
太快了太快了﹗
 
女孩根本未有做好準備﹗
 
她的思緒又被遠滕打亂了。
 
這個時候很容易被人乘虛而入呢﹗
 
特別是遠滕這一類很會把妹的男生,他的雙眼很容易入侵女孩的心思。
 
女孩心慌得不語。
 
遠滕只管在微笑,他忽然漸漸將嘴巴閉起,容讓女孩的思想在打仗。
 
然後…
 
趁機偷吻。
 
 
只知道,過了片刻,女孩的樣子彷彿醉醺醺的,只因她喝醉了由遠滕的嘴巴傾出的甜蜜美酒。
 
女孩紅醺醺的樣子,看上去甚是可愛。但是遠滕卻沒有將這句說話說出口。
 
嘿,她都已經醉成這樣子,多說的話可能有反效果。
 
倒不如……
 
遠滕的手輕輕地撫著女孩的臉頰,提著她的下巴。
 
女孩像是木偶隨他擺佈,她知道遠滕想做甚麼。
 
女孩心中其實想就此將他推開,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準備好﹗
 
有一個戀愛關係正要在一吻之後開始。
 
是「嘖」一聲後開始啊﹗
 
完全沒有考慮的時間和空間。
 
不行﹗女孩覺得不行。
 
可是…
 
她很想試一試,被人親吻的感覺。
 
 
那年,在櫻花樹下。


櫻花還未開,男孩想親親女孩的嘴。
 
可是,女孩後來才知道,自己會錯意。
 
男孩原來是想替她趕走肩上的小小蟲。
 
雖然如此,女孩還是很記得那份感覺。
 
渴望初吻的感覺。
 
跟現在真的很像呢。
 
初吻的感覺就……
 
一定好像喝了一杯烈酒一樣,燙紅了嘴唇。甚至,燙辣得令人刻骨銘心。
 
 
女孩都閉起了眼。
 
慢慢地迎接這一刻。
 
……
 
………
 
 
「咳—咳—﹗」
 
突如奇來的咳嗽聲,令這對迷失在戀愛迷霧中的男女都清醒過來。
 
女孩張眼,應聲一看,就令她幾乎嚇了一大跳,她道﹕「姐……姐姐?」
 
遠滕都隨聲回望,就看見一位身穿高中校服的外籍女生,迪芬妮。
 
遠滕立時揮手微笑,算是打個招呼。可是,他感到一股不友善的氣勢自迪芬妮發出。
 
只因,迪芬妮的眼神蠻充滿敵意的。
 
但是對「把妹達人」遠滕來說,除了女孩這一類女生,甚麼類型的女生他都泡過,迪芬妮又算甚麼?
 
遠滕面對迪芬妮這點敵意,反而突然令他興趣大起,心想如果……
 
 
 
……如果來一個一箭雙鵰,會不會很有趣呢?
 
 
 
他笑笑,嘿嘿,有趣有趣。
 
 
 
「小川,你想甚麼時候才回家?」迪芬妮的語像是那些專制極權的家長,很嚴厲。
 
只見她來到女孩面前,兩眼依然厲著遠滕,手就自然地牽起女孩空出的左手。
 
迪芬妮冷起了面色,女孩彷彿在對著一個機械人。此時,女孩以為自己一定做錯了些甚麼,令平時和顏悅色的表姐都板起了口面。
 
其實,女孩不知道,當迪芬妮對壞男人時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只因她不知道,遠滕其實是個壞東西。
 
「姐姐,回家囉。」女孩,說得很細聲。
 
「嗯。」迪芬妮向女孩笑了一笑,然後又冷冷地對遠滕說﹕「真的,麻煩你了。」
 
「太客氣了。」遠滕發功了。
 
可是,對情場老手迪芬妮來說,這一點功架算得是甚麼?
 
迪芬妮連一聲再見都沒有說,就硬把女孩拖走。
 
只有女孩彷彿有點不捨得地回望遠滕,想好好的說過再見。
 
遠滕微微地揮手,嘴角含笑。
 
 
 
 
「嘿﹗真有趣。」
 
 
 
 
= = = = =
 
 
 
時間和氣氛一直僵硬了好幾分鐘。
 
女孩與迪芬妮在升降機內一直都沒有說話。
 
女孩時不時地偷望迪芬妮一眼,見她眉頭上的紋理愈來愈深,女孩知道自己一定闖禍了。
 
但是……錯在那裡啊?
 
其實,由遠滕正要親吻女孩時,迪芬妮一直在旁看著。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觀看著。
 
只怪,當時二人都進入浪漫的忘我境界,都沒有發現迪芬妮已經出現。
 
 
當然,迪芬妮的確是不滿女孩跟遠滕混在一起。
 
事實上她覺得男孩女孩的關係已經變成了一個爛攤子,才令她的樣子變得如此難看。
 
她只是苦思怎樣將這個爛攤子搞好。
 
 
 
叮咚﹗
 
升降機停下。
 
女孩走出外面,但見迪芬妮仍身在升降機中,便說道﹕「姐姐?」
 
迪芬妮如夢初醒,向女孩笑了一笑。
 
剛才升降機叮咚一響,亦點醒了迪芬妮的想法。
 
 
「那就將錯就將錯吧。或者這個危機,該是令那個死笨蛋清醒的機會呢﹗」
她笑了,有點陰濕。
 
 
 
 
= = = = =
 
 
 
 
男孩托著腮子,呆望掛在窗前的小王子。
 
一望,便是好幾個鐘頭。
 
剛剛過去的一小時,他突然打了個哈啾,內心就有點不安。
 
然後,不久的十五分鐘前,他又打個哈啾,心中那份不安又強烈些。
 
不是迷信,只是過去的經歷告訴他,這樣平白地打了兩個哈啾,正是要告訴他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而且,都是關於女孩。
 
 
「是因為……今日的事麼?」男孩悶悶不樂的說道,擦擦鼻子。
 
他對今天女孩的舉動,還是很在意。
 
他回憶起當時女孩的表情、語氣、內容……真的像絕交一樣。
 
可是男孩想來想去都不明白,為甚麼女孩要這樣對自己。
 
 
「小王子。你可以告訴我嗎?」男孩對著小王子說。
 
然而,小王子還是對他張起微笑,在空中微微的飄盪。
 
笑?笑甚麼咧?男孩苦惱,小王子還是不回應他。
 
其實每當男孩內心感到孤寂的時候,他就會對小王子說話。
 
這是,女孩離開他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當女孩回來時,這個習慣曾擱下了一段時間。
 
但是怎麼……唉…男孩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一晚又重執這份感覺?
 
他知道自己,真的很在意女孩今天對他所說的說話。
 
但他卻不知道,女孩生他的氣的原因,正是因為他傷害了她。
 
他更加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在好心做壞事…。
 
 
 
 
嘶﹗
 
男孩撕下了一張紙。
 
就如早些年一樣,當心中的孤寂不能抒發的時候,就用紙飛機抒懷,傳遞出他的心意。
 
 
 
「小川﹕
 
小川,你是不是在生氣?在惱我嗎?豬頭很笨的啊,聽不明白你在說甚麼。
 
傻豬頭 良太上」
 
 
呼﹗
 
男孩用力地將紙飛機放了出去。
 
紙飛機在空中飄飄浮浮,不像從前一樣,充滿飛快的幹勁。只因,男孩的心情被拖得很重很重。
 
 
咯﹗
 
紙飛機停在女孩書房的窗邊。
 
男孩此時才坐下來,托著腮子,期待對面的書房會叮一聲地亮起了燈。然後,看見女孩向他擺了個鬼臉。再下一刻,他的額頭一定會刺痛了一下。
 
因為,女孩每一次都會朝自己的額頭亂拋東西。
 
試過用棒球,也試過用紙飛機。
 
每次回想,他都會笑。
 
但他自己卻不知道現在笑得很甜。
 
 
然而過了不久,男孩漸漸收起了笑容。
 
他終亦要面對事實。
 
因為,女孩早在本月搬去跟迪芬妮同住。
 
她的書房還是黑漆漆的。
 
孤寂像撲不熄的火,又在他的心中燃起。
 
 
 
嘶﹗
 
他又撕下了一張紙,寫寫寫,寫出自己的心情。
 
 
 
「小川﹕
 
小川大人。如果是小人笨豬頭開罪了你,請你將我定罪吧﹗我會任你發洩,任你亂拋東西。可是,小人笨豬頭只是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就是…希望小川你不要不理我…
 
…因為…我會很傷心的呢。
 
 
罪人 豬頭良太上」
 
 
呼﹗
 
男孩放出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女孩不會在對面的書房。
 
但是他還是寄望,他的心意會去到女孩的心裡去。
 
 
 
男孩望著女孩的書房,落寞地嘆了幾口氣。
 
他望著桌子上的電話,其實他大可以撥個號碼,致電給她。
 
但不知何故,他就是不想打。
 
只覺得,今天的女孩很怪,怪得男孩都不敢跟她說話。這樣的打過去,恐怕二人會呆上了好幾分鐘。
 
 
不行呢。
 
心中的孤獨感愈來愈強烈。
 
惟有寄情寫作。
 
 
 
我手,寫我心。
 
 
 
 
= = = = =
 
 
 
 
好久之前都說了。
 
人與人的關係,就好比一盆盆栽。
 
你放了甚麼樣的種子,就會開出怎樣的花,結出怎樣的果子。
 
然而,這個盆栽卻不是一個人去種。
 
因為,關係是雙向。
 
這是兩人的盆栽。
 
 
如果用太陽花的方法去種玫瑰的話,結果會是怎樣的呢?
 
至少,會有人在過程中感到失望。
 
甚至,退出。
 
 
亦可能,有人會後知後覺。
 
然後悔疚了一生。
 
 
 
 
= = = = =
 
 
 
日子還是這麼的過,但事情要改變了。
 
男孩女孩雖然依舊坐在一起,但是少了很多交流。
 
從前班房之中,必定有男孩女孩的歡笑聲。
 
班中的所有人都很喜歡看女孩怎樣欺負男孩,很喜歡這溫馨的一對。
 
只要有男孩和女孩,這一班就好像有陽光照耀著那麼溫暖。
 
但是,天氣總會陰晴不定。
 
有一片雲來了。
 
遮蔽了這一班。
 
甚至阻隔了男孩和女孩。
 
班中許久都沒有聽過歡樂的笑聲。
 
有的,只有令人煩厭的謠言。
 
 
 
 
「甚麼?小川和良太已經分手了?」
 
「不是咧﹗根本就沒有一起過。」
 
「不是不是,我有另一個版本,好像是有第三者介入啊﹗」
 
「真的嗎?是誰啊?」
 
「要冷靜一下……上星期,我看見小川跟別班的遠滕在拖手逛街啊。」
 
「嘩———﹗﹗﹗」
 
「殊——﹗別吵﹗小川望過來了﹗」
 
「白痴﹗都叫你冷靜一下呢﹗」
 
「對…對不起啊。……小川真令人妒忌啊,被遠滕看上了呢﹗」
 
「雅子,你恨不到的,你長得很醜呢﹗」
 
「你去死吧﹗」
 
「原來那個謠言是真的。可是,我就是不明白,我們班中的凌瀨比小川美得多了。為什麼,遠滕不選擇凌瀨呢?」
 
 
 
女孩很討厭人偷偷摸摸,她知道那群站課室一角的長舌婦正在討論自己。
 
「哼﹗說人家是非的,就不要邊說是非邊望著人家吧﹗」女孩心中怒道。
 
的確,這是很差勁的閒話技量。
 
現在是小息,同學們都很喜歡聚在一起,找點事情來聊。
 
男孩女孩的事,自然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
 
通常這些時間,很容易的看見那一位同學是屬於那一個圈子。又或是,那一位同學正在被人疏遠中。
 
女孩像是個孤島一樣,漸漸地在班中突出。
 
 
女孩,看著身邊的空椅子。
 
男孩,不在。
 
她要孤獨的過這個小息。
 
哼,小意思吧?
 
小時候不就是已經這樣的嗎?她其實早就習以為常。
 
小時候,男孩雖然稱得上是自己唯一好朋友。但是每一個小息男孩都跑出去打球,將自己丟低。
 
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現在不就跟從前一樣嗎?即使,中間有些日子,男孩都很珍惜每一個小息跟自己相處的時光。但又如何?這根本是賺回來的,是Bonus啊。現在,只不過是打回原形……
 
……吧?
 
 
女孩努力地說服自己這其實不用可惜。
 
因為,她根本就是該被人排擠疏遠。
 
而且,她很想趁著這個機會,來對男孩生出一些恨意來。
 
因為,現在的男孩不是去打球,而找他的女神——凌瀨。
 
 
 
「好啊。你就這樣丟下我不管,去找你的凌瀨吧﹗」
 
 
 
真的,不知怎去形容女孩的心理。
 
該是很複雜吧?
 
她一方面不著緊男孩丟下自己不管。
 
另一方面……
 
她其實很害怕這種被人疏遠,被人背後說閒話的感覺。
 
 
 
女孩伏在桌上,其實她想偷偷地哭一場。
 
然後,裝睡覺直至下課。
 
反正,她算是半個交流生,老師對她都很寬鬆。
 
亦因如此,卻是被同學妒忌的伏線。
 
而遠滕正正是個引爆點。
 
 
 
「自我跟遠滕約會後……她們就排斥我了。難道,你不知道嗎?良太。」
 
 
 
其實,她心底還是渴望被人擁抱。
 
而那個人就是男孩。
 
 
 
= = = = =
 
 
 
鈴———﹗﹗
 
 
「yahoo﹗放學了﹗」男孩聽見放學的鐘聲後,興奮得整個人跳起。
 
「渡邊同學。」像老太婆似的守舊歷史老師嚴肅叫道﹕「請你自重一點,你快成年了啊﹗」
 
「啊哈﹗」男孩用姆指擦擦鼻子道﹕「就是因為快成年,所以要用盡未成年時的專利啊﹗Yahoo﹗」
 
說罷全班一起哄堂大笑,而歷史老師卻冷冷望了他一眼就離去,懶得再理會這個長不大的猴子。
 
此時,身邊的同學有的在伸著懶要,有的忙著收拾,有的拿出手機撥給情人,各有各忙的。
 
而女孩就一言不發地收拾書包,而男孩亦若無其事地拿出劇本,繼續他的工作。
 
「凌瀨姐姐,十五分鐘後我們開始囉﹗」男孩笑道。
 
但聽見「殊﹗」的一聲,就見凌瀨正舉指放在唇前,然後指了女孩一下。
 
男孩回望女孩一眼,見她都已經收拾好了,正要離開課室。
 
 
「小川。」凌瀨開口說道,正好將女孩喊停了。
 
「是。」儘管女孩對凌瀨沒有好感,但是她還是會禮貌地回應凌瀨。
 
「其實良太今天不會留得太晚。」凌瀨,還是清楚女生的心意。
 
女孩的樣子閃過了一絲異樣,但是瞬間就表現出一面不在乎的樣子。
 
「所以,你等一等他吧。良太很想與你一起回家呢﹗」凌瀨微笑,欠一欠身。
 
腦袋長得不好的男孩自然搞不清凌瀨在說甚麼,叫道﹕「姐姐,不是說好了,劇本未完成都不可以走麼?」
 
凌瀨立即被氣死,用嘴巴弄出唇語道﹕「我,在,幫,你,啊﹗死,白,痴﹗」
 
「幫……幫我?」以男孩的智力暫時只知道自己不能大聲說話,只是細細聲地說。然後,一面茫然地回臉女孩一眼。
 
「好啊。我在操場等你囉。」女孩隨口說道,但是不像從前一樣充滿著期待。
 
「那……那麼就等我一下。」男孩還是一面茫然地說,然後望著女孩離開。他回望凌瀨,見凌瀨面對自己的表情甚是不耐煩的,就說﹕「怎了?」
 
 
凌瀨叉起腰,敲敲男孩的腦袋罵道﹕「你啊﹗可以聰明一點嗎?」
 
「嘩唷﹗」
 
 
男孩,可算是第一次被所仰慕的學姐使用暴力呢。
 
 
 
 
= = = = =
 
 
 
 
「我們的故事就到這裡了。每一年的初春,我都會來到櫻花樹下等候相川。一年一年的,我相信總有一年,相川真的履行我們之間的誠諾。屆時,我們再一起翻開櫻花樹下的記憶,回想那一年的初春,那個最純真的佐滕和相川。」
 
凌瀨放下了劇本,吐了一口氣。
 
就彷彿放下重擔一樣,她剛剛看完了一個很令她心情沈重的結局。
 
在她對面的男孩,卻一面緊張,看來都十分關心這個版本能否通過。
 
凌瀨沈默了許久,眼睛在靈動,男孩知道她一定在消化這份劇本。
 
男孩只覺得就好像等候法官判刑一樣,心情真是極度的忐忑。
 
 
「你為什麼要寫這個結局?」凌瀨說得很嚴肅,樣子萬分的認真。
 
為什麼?
 
男孩回想,心情漸漸的往下沈。
 
「因為……」但是話到嘴邊,就說不下去。
 
「因為,小川與遠滕的事吧?」凌瀨不想花時間,還是單刀直入的好。
 
「呿﹗你亂說話﹗」其實,男孩早就知道最近女孩跟遠滕忽然走得很近,但是他還是不認為女孩已跟遠滕已經開展了戀愛關係。他又道﹕「不過……這個消息…不知怎地被炒作了…哈哈。有些事,可能真是空穴來風…呃,哈哈,下一句是甚麼啊?哈哈哈﹗」
 
「你裝傻了。」凌瀨倒是想男孩明白自己的心意﹕「根本,是你自己說不下去。」
 
她一說,男孩都不知道怎去回答。
 
然後,一直沈默了幾分鐘。
 
男孩的笑容一直地僵硬、僵硬、僵硬……愁眉苦臉。
 
其實,凌瀨很明白,這些日子男孩的心情很差,絕對是有原因。
 
從種種跡象去看,男孩女孩的關係正在轉差。
 
跟一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忽然鬧翻了,心情低落是人之常情。
 
「那……假設跟遠滕無關的吧?」凌瀨面對他,就好像對待自己的親弟弟一樣,說話都溫柔起來﹕「你跟小川她,為什麼好像……」
 
「疏遠吧﹗」
 
「嗯。原因?」
 
「我也不知道。」男孩輕遙著頭。
 
「嗯…」凌瀨刻意將語拖得很長,心想﹕「大概是因為我吧?」
 
「我開始明白,姐姐你的說話了。」男孩說得悶悶不樂。
 
「甚麼咧?」凌瀨微笑。
 
「先前,你一直都不接受我的劇本,原因是結局不是出自我的心意。」男孩嘆口氣,再苦笑﹕「我現在明白了。因為這個版本的結局,是因為一種很差很差的感覺而寫的。」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一份……不能夠釋懷的孤獨感。」男孩揉著自己的心窩,然後空出了手比作一個球形,彷彿是從心窩中掏出這個感覺一樣。
 
凌瀨看見,都收起了微笑。剎那間,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在她心中泛起。
 
「其實有一天,小川忽然對我說﹕『你的溫柔留給凌瀨吧。』,要我以後都不用管她。」男孩敲敲胸口,想打散內心的刺痛﹕「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差起來了。」
 
而凌瀨就嘆了一口氣,心想﹕「原來真的因為了這個原因。」
 
「唉…」男孩吐出了一肚子的苦水﹕「不知怎地,那天以後,我的內心就多了這份孤獨感。然後,我藉由這份孤獨感去寫我的故事。」
 
男孩望出窗外,看見外面的境色,所有的色調都是單一的冷色調。嚴冬原來早就來了。
 
「這是一個很長很冷的冬季…」忽然間,男孩說出無關痛養的說話。
 
凌瀨的觸角很銳利,她感覺到男孩的內心其實抑壓著一份感覺。
 
但偏偏,他卻無法發洩。
 
 
「哭出來吧。」凌瀨很想這樣對他說,然後卻被男孩捷足先登。
 
 
「然後我去想像,如果我跟小川就這樣一直的差下去,我們的將來會是怎樣的呢?」男孩一臉愁容的回望凌瀨﹕「我們的將來就會是,現在在你手上的結局了。」
 
「原來如此…」凌瀨望著劇本,心想原來有這樣的故事。
 
「姐姐,你一定很明白我,小川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所以我才寫這個故事去紀念我跟她之間的事情。」男孩頓了一頓,深呼吸了一下。良久,又道﹕「但是……我卻寫出這個結局來。其實,我不希望是這樣。我的手……」男孩攤出了手,不停地顫抖,像是再沒有多餘的氣力去寫的故事。
 
「我的手……其實很難過……嗯?」男孩嗯了一聲,只感掌手有一股暖意在化開。
 
他一看,原來是凌瀨已經緊握了他的手。
 
凌瀨明白男孩無法抒懷心中的哀傷,這種煎熬實是令人痛苦。然而,她卻有心無力,她不知道怎樣去幫這個小弟弟。那唯有握握他的手,算是給他一種支持。
 
「所以,我現在非常明白姐姐你的說話。這個結局,絕對是我手寫我心的呢。」男孩苦笑說道。
 
凌瀨連忙點著頭,她其實很內疚,自己的出現簡接令男孩女孩的關係出現變化。
 
二人只是握著手,不說話,靜靜地坐了十分鐘。
 
男孩知道凌瀨還擔心自己,心內很是感激這個大姐姐。
 
凌瀨這份溫柔,令他覺得自己好像回了童年時期,很想很想向她撒個嬌。
 
想著,男孩終於都笑了。
 
凌瀨一看,心內很是放心,說道﹕「笑甚麼咧?」
 
「姐姐你還是沒有變,就像當天替我擦鼻血的時候一樣那麼溫柔。」男孩笑說。
 
凌瀨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笑就好了。姐姐其實很希望良太每一天都快樂。這樣吧,這次劇本我通過囉﹗」
 
「真……真的?﹗」男孩的眼睛大放異彩,道﹕「那不就是說,姐姐你會…」
 
「我會當你的女主角。」凌瀨單眨著眼。
 
「Yahoo﹗實在太正點了﹗」男孩興奮得跳起﹗然後攀在書桌上像是要大事公佈似的﹕「姐姐你知道嗎?我實在等了好久好久﹗我曾經想過索性找另一人頂上啊﹗」
 
「嗯嗯。」
 
「但就是不行嘛﹗沒有人比你更會演戲呢﹗」
 
「嗯嗯。」凌瀨還是忍不了,微微地笑起來。
 
「而且,我決定要橫掃所有獎項﹗最佳男主角 加持和夫﹗最佳女主角 凌瀨遙﹗最佳導演 渡邊良太﹗最佳劇本 《櫻花樹下》……」男孩興奮得真的像橫掃所有獎項一樣。
 
「小孩子,真容易快樂啊。」凌瀨心中這麼的羨慕。
 
她很喜歡男孩這份長不大的童真。
 
快樂本是簡單。
 
即使剛剛還面對多大的痛苦,但快樂的時候,就會盡情的開心、大笑、大叫。
 
所以,凌瀨不希望她的好朋友失去了這份寶貴的禮物。
 
她要他知道,他心目中真正的快樂源頭是甚麼。
 
女孩。
 
 
 
 
「喂喂喂,別那麼興奮啊﹗」凌瀨笑說。
 
「哈哈…哈…我彷彿感應到上帝在呼喊我啊﹗衪說必興起我啊﹗哈哈﹗」
 
「真的?﹗好了,請你冷靜一下了。姐姐有正經說話要跟你說啊﹗」凌瀨收起笑容,男孩果真安靜下來。
 
「有話就快說吧﹗」可是男孩還是有點飄飄然。
 
「是關於結局的呢。」凌瀨向他推回劇本﹕「其實…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甚麼?﹗」男孩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搔搔頭,說道﹕「凌瀨遙,你在耍我嗎?」
 
「哼﹗別這麼無禮啊﹗」凌瀨向依然站在桌上的男孩板起了口面道﹕「我沒有耍你,亦不是反口,姐姐說一就一。這個結局充滿了你的感情。相比先前的,實在是有血有肉得多了。但這不是我心目中想要的結局。」
 
「那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結局啊?」男孩攤攤了手,彷彿都沒有辦法了。
 
「我要……」凌瀨的眼神變得肯定起來,她嘴巴將要說出令男孩都不敢相信的說話。
 
 
 
「……我要,男女主角永遠都要在一起。」堅定,肯定。
 
 
 
男孩先是一呆,然後苦笑﹕「不是吧?姐姐,我真的被你耍得頭大了。這個結局我不是寫過了嗎?你曾經推掉的啊﹗你說﹕『很老土﹗沒有你自己的感情,重作﹗』」
 
「是啊,但又不是呢。」凌瀨的說話真的很玄妙。只見她惡作劇地笑笑。
 
「你…哈哈…我真的被你搞瘋了。」男孩都哭笑不得。
 
凌瀨笑笑,現出兩個小梨渦,道﹕「我的確曾推掉這個結局。可是我現在說的不是這個劇本的結局啊。而是……」
 
 
 
「你﹗」凌瀨狠狠揮出手指
 
 
 
「我?﹗」男孩自然吃了一大驚﹗
 
 
「你為什麼要這樣吃驚呢?」凌瀨攤攤手說,她實在忍夠眼前這個笨豬頭,所以她要說出事實了﹕「難道,你一直都不知道的嗎?」
 
「知道甚麼咧?」男孩的表情驚訝得,就好像面對醫生將要公佈自己有絕症一樣。
 
 
 
 
「你其實一直都喜歡著小川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