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二回

German這句口頭禪並不是新的,三年前已不時使用,所以Mango早已聽過不少次。她嘗試過往常用的方法打趣應對:「你的狗怎樣?嘻!」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說這話,她竟忍俊不禁在語末笑了起來。

以往Mango這樣說,German多半會跟他繼續胡扯,然而這次German卻無法展現歡顏。他一臉凝重地繼續望着手機上的任務內容——

「在十日內及Mango不發現的前提下,成功與她的現任男朋友單獨見面。」

German當刻既疑惑又憤怒。Mango剛才不是說現在沒有伴侶嗎?既然任務內容說要跟她的「現任」男朋友會面,那麼Mango或主辦機構其中一方就必定說謊,但這個主辦機構向來神通廣大,也沒有欺騙他的必要,這就代表Mango說謊了。可是,Mango為什麼要隱瞞自己有男朋友呢?



Mango眼見German沒有回應,事情看來並不簡單,於是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問:「你怎麼了?不是有什麼麻煩吧?」

「你剛才⋯⋯」German本想開口追問,然而才問了半句,又把剩餘的問題吞回肚子內。他想,既然Mango有意隱瞞,即使現在窮追猛打下去,她也不會坦白,反而會打草驚蛇,無法找到真正原因。而且,任務要在Mango不發現的前提下進行,直接提問的話有可能會把任務弄垮。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German根本連誰是她的男朋友也不知道,又怎能取得他的聯絡方法,並約出來會面呢?

想起來,主辦機構說過所有任務都跟愛情有關,任務三也斷不會只是偷取資料,說不定German要利用Mango的信任,又或者倒過來說要是令Mango信任自己,從而令她坦白說出真相。在想到實際計劃前,一動不如一靜,German還是不要亂說話好了。

「你剛才好像有點累了,我送你回家吧。」German改口說。



「噢⋯⋯」話題轉變得太過突然,讓Mango呆了半晌才懂回應:「好呀!我也有一段時間沒正式上班,的確有點累了。」

German駕駛他的保時捷送Mango回家,本來只是基於禮貌,卻因而得到重要的資料。在車程中有人致電Mango,在對話中她呼喚對方作「Ken」。雖然不知道Ken的實際身分,但German從他們的對話中感覺到兩人關係非淺,而根據Mango說話時有點避忌的神色來估計,或許Ken就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才擔心German發現。German於是決定,先假設目標人物就是Ken,只要多找機會接觸Mango,就一定會找到到缺口套出Ken的資料。

因為他清楚知道,Mango總是相當粗心大意。

***

第二天,German開始實行計劃,故意找藉口相約Mango。他訛稱這幾天工作繁忙,但又要向她交代平日要處理的日常事務,於是邀請她在接下來的幾天都跟他吃午飯,一邊吃飯一邊講解來節省時間。Mango不虞有詐接受了,還打算替German訂枱,卻被拒絕。



訂枱吃飯本來就是秘書們的日常工作之一,然而German拒絕是怕Mango訂枱時會詢問Peggy他平日的喜好,又或者打電話訂枱時會被Peggy聽到,就會引起懷疑。Peggy雖然笨,但觀察力相當強,就如早前她留意到人事部沒有安排面試而揭穿了German根本無意聘請高級秘書。除了與客戶及高層外,German一向很少跟同事共進午餐,如果相約Mango一事被發現,Peggy多少會有所懷疑,而如果大嘴巴的她更進一步把事情告訴Mango,要拿到Ken的資料就會困難得多了。

German於是自行上「開餐網」搜尋餐廳資料。他極少這樣做,所以顯得有點笨手笨腳,久久沒有覓得心儀餐廳。

「沙沙。」

他一直專心看着熒光幕,並未有為意Peggy走過房門地毯時發出的磨擦聲。Peggy繼續走近,直至她已走到German身旁,他仍未有反應,Peggy唯有開口說:「German哥,你這麼專心幹嗎?」

Peggy已刻意調低聲浪,免得嚇怕German,然而他依然吃了一驚,身子陡然一震,下意識不快地喝道:「喂!你怎麼進來前不敲門呢?」German雖然被嚇倒,但他見慣大場面,回復得很快,接下來只不慌不忙地關閉網頁,免得動作太大令Peggy起疑。

「你怎麼了?」Peggy疑惑地問:「我們秘書進來不是一直也不用敲門嗎?」

Peggy的話沒有錯,German的確有這樣的吩咐,因為秘書們進來大都是取回已簽名文件或換杯熱咖啡等小事,如果每次進出都要敲門,反而會打擾工作,所以German才吩咐不用敲門,只要進來時發出一點小聲響即可。Peggy習慣會走得用力一點,在地毯上發出磨擦聲音,沒料到German完全留意不到。

「噢,或許我今日有點累,聽不到你進來。」German編作了另一個原因來解釋,他接着問:「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當然是好事,是你最愛的內幕消息呢!」Peggy高興地說,而German聽到後眼睛也立時閃出光芒,認真地聽着。

「美國那邊傳來消息,指『Snowman Sucks』有意擴展Retail Banking業務,第一站將會是香港。他們計劃於下星期收購『南亞銀行』,屆時南亞銀行的股票估計最少會暴升25%呢!」

German狐疑地追問:「Snowman不是一直只做ibank業務嗎?怎麼會無端染指Retail Banking呢?」

「我不知道啊!不過選擇在香港投資,多半是有意打入中國市場吧?」

中國市場對外國企業來說的確是一塊「肥豬肉」,即使明知在中國經營不容易,但市場之大卻是誘人的,香港因此不時成為進軍內地市場的跳板。不過,German逐漸相信此消息的最大原因,反而是Peggy。由於她深得香港及美國高層們的歡心,過去已不時收到「內幕貼士」,讓German賺大錢,這正是他不敢得罪Peggy的原因之一。

有賺錢機會本來是好,可是German卻高興不來:「但我手上沒有多餘現金了,早前託你介紹而大手秘密購入的股票仍在禁售期,能套現作投資的現金少之有少。」

「這樣嗎?那真是可惜呢!」Peggy嘆了一口氣道。



「慢着!」說着說着,German突然想起手上還有1,000萬元現金,只不過⋯⋯

***

約兩星期前,German登入網上理財網站時,赫然發現戶口內無故多出了1,000萬港元現金。在今時今日,即使這種事情發生在一般市民身上,相信大部分人也高興不了。這類新聞屢見不鮮,不是錯誤轉帳,就是系統故障。如果不是錯誤引起的話,就更令人擔心,因為說不定是不見得光的黑洗錢活動,只會被無辜牽連成為調查對象,所以無論如何,戶口內多了一筆來歷不明的錢,最終都只會空歡喜一場。

對German而言,這筆「橫財」所帶來的煩惱就更大,因為身居投資銀行要職,他的所有收入都必須清楚申報,戶口及資產亦長期受到監察,以防止他利用職權來先賺一筆或抽取回佣,所以這筆突如其來的存款,難免會引起公司的懷疑。他過去即使從Peggy身上得到內幕消息,也是借用遠房親戚開設的海外秘密戶口購買,以免被公司查出。

German看到這筆款項當然緊張起來,他二話不說立刻拿起電話,打算致電銀行查詢。雖然已經是深夜,所謂的二十四小時服務理應幫不到什麼,但最少有個紀錄,證明他一發現異常就立刻採取行動,減少將來被懷疑的風險。

不過,就在他正要撥號之時,某人卻早了半步致電給他。電話在深夜突然鈴聲大作,見慣大場面的German也沒料到這一着而吃了一驚,差點脫手丟掉電話。他回過神來,看到電話沒有來電顯示,思考了半晌,才戰戰兢兢地接聽。

「你應該看到戶口多了港幣1,000萬元了吧?」電話筒內的神秘男子並沒有介紹自己,就單刀直入向German發問。

German本來已為此事煩惱不堪,男子特意致電過來,事件顯然是他親手做的,卻明知故問,簡直是火上加油。German按捺不住,幾乎怒吼起來:「你瘋了嗎?你知道胡亂轉帳會對我造成多大困擾嗎?請你明早立刻⋯⋯」



German的要求只說到一半,對方就打斷他的話道:「難道你對這1,000萬元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German乾咳一聲表示不滿,堅決地說:「請你不要侮辱我的職業操守,我是絕對不會透露公司的投資策略或造出損害客戶權益的不法行為。」

「哈哈哈!」就這個回答,神秘男子發出詭異的笑聲說:「我想你誤會了,這筆錢的目的並不是這樣,那是為了邀請你參加即將舉辦的真人節目『愛情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