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屯門,乘客可以轉乘西鐵……」隨著輕鐵發出「叮叮」聲逐漸接近月台,我的心情逐漸緊張起來,手心都流出汗來。

為甚麼我會緊張?這是因為我的位置有些特殊,現在我正坐在輕鐵最前面叫駕駛室的那個獨立房間,小心地操作著車輛。

我的名字是凌孝誠,中學畢業後成績差一點才上到大學,又沒錢讀副學士,只有碰運氣找工作。我的運氣還不錯,經過兩年多工作和訓練之後,最近終於成為了輕鐵的車長。因為輕鐵不像地鐵或者西鐵一樣自動化,對於我這種新手車長來說有著不少的壓力。小心翼翼地泊好了列車後,我打開了車門讓乘客下車。

因為屯門站是大站,有很多人上下車,我從倒後鏡裏看著人們上下車,估算著關門的時機。在人潮差不多散去的時候,突然有幾個正要上車的人摔倒在地。我把正要關上車門的手收回,等著他們站起來。

沒想到那幾個人花了近一分鐘都沒有起來,我開始擔心是不是出事了,正要站起來出外幫忙時,看見終於有人上前扶起了他們。我鬆了一口氣,坐回椅子上準備開車。





確定其他人都上了車後,我便關上車門往另一個大站屯門市中心駛去。輕鐵剛剛開出站,從車廂的方向就傳來一陣陣吵鬧和打鬥聲。然後過了一陣,甚至開始有人不斷用力地拍打著我背後鎖著的大門。我雖然想回頭看看,不過身為車長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駕駛列車,我只好繼續控制列車往車站的方向走。

「Calling control,車廂有人搞事,埋站之後可能要停耐一陣handle下,唔該通知下市中心派人過黎幫手。」為了以防萬一,我拿起了對講機通知了控制室。

「收到。」控制室那邊只是平淡地回答道。這類小爭執最近是越來越多了,不過鬧得這麼大聲的還是比較少見。

大約過了幾分鐘吧,列車停定了在月台旁。車門一打開,馬上就有人尖叫著跑出車外。我好奇地拉高窗簾,一張血淋淋的臉即刻「嘭」一聲撞在窗上,還張開染血的嘴想要咬我。

我嚇了一大跳,雙腳一軟就摔倒在地,那個怪人看見我的臉後,馬上更加兇狠地拍打著大門。鐵制的大門連同門鎖被拍得「咔嚓」地響個不停,恐怕只要幾分鐘就會被拍壞。





我伸出抖震著的右手在隨身背包裏翻找可用的武器,卻只失望地發現一把傘、一瓶水和幾份文件。雖然香港偉大的立法會議員曾經說過雨傘是攻擊性武器,不過這個時候我只知道自己手無寸鐵,基本上是必死無疑了。

過了兩、三分鐘左右吧,門鎖不斷發出尖銳的聲音,任何時候被打壞都不奇怪。我甚至已經構思好遺言打算寫下來時,「嘭」一聲巨響,一枝士巴拿敲了在那個人的頭上,他隨即失去力氣倒地,在門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當我還驚魂未定的時候, 另一張染血的臉探出頭來瞪著我,把我又嚇了一大跳。那個「人」倒不理我的反應,只是大叫著:「閂門啊!」我猛然驚醒,從地上爬起來關上車門,不過在確認過車廂情形之前,我不敢開車。

看見我關上車門後,站在駕駛室前的中年男子隨即轉過身去,而我也戰戰竸競地打開駕駛室的門鎖,把頭伸出來查看情況。

此時的輕鐵車廂簡直是一片地獄,在駕駛室門邊倒著一具屍體,應該就是剛才拍門的那個人了吧,除此之外地上還橫躺著至少四個人。有幾個染滿血的人正在襲擊其他乘客,地板和牆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和疑似人肉的物體。





「發生左咩事?」我被眼前這匪異所思的情景嚇得合不攏嘴,一股寒意衝上我的後背,感覺自己整個大腦都麻痺了。

「果邊果幾個痴線佬突然發左神經咁咬人,已經咬死左幾個人,我唯有自衛。」中年男子以粗豪的聲音說道。我一臉茫然地回望他,花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他到底在說甚麼。他一手拿著士巴拿,另一手拿著一個大工具箱,木無表情地站著,手中的士巴拿還不斷滴著血。

「請……請問呢位先生你點稱呼?發生咁大件事,我要報警同寫report返公司……」

「我叫高東豪,你可以叫聲豪叔。報警又好寫report又好,等我地有命走先算啦。」

在我們還在說話的時候,其中一個痴線佬已經撲倒了某個乘客,張大了嘴巴一口咬斷了他的喉嚨,地上登時濺滿了鮮血。這種恐怖電影才有的鏡頭使我馬上就想吐出來。

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不過身為司機,我有責任保障乘客的安全。在那個痴線佬襲擊下一個乘客之前,我撿起了自己的外套衝了上去。想要制服還在發瘋的痴線佬,一不小心就會反過來被弄傷。在這個危急關頭,我的小宇宙一口氣爆發出來,以神速的反應避過攻擊繞到他後邊,把外套圍了在頸上之後,小心把他綁了在旁邊的扶手上。一方面不可以讓他再動,另一方面又不能綁得太用力勒死了他。

勉強制服了一個人,可是車廂內還有三個痴線佬在襲擊其他乘客。老實說,剛才制服一個人就已經驚險萬分,後背都被冷汗沾濕了,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再做三次。不過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只好咬緊牙關硬拚。

「先生你冷靜少少!」我從後面拉住了其中一個痴線佬,不過他的氣力大得超乎想像,我完全沒有辦法拉住他,反而幾乎被他按倒在地上,我只好放手離開。





「無用架,你唔打死佢地係唔會停低。」豪叔冷冷地拋下了這句話後,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手中士巴拿一揮把整顆人頭打碎。「屌你老母,頭先就係呢個冚家鏟殺左我兩個好兄弟!」

雖然豪叔殺人的行為十分駭人,但是我並沒有時間驚嚇或者抗議。在車尾還有幾個乘客正被餘下的兩個人襲擊,我沒辦法像豪叔一樣,但也知道一定要用更加強硬的手段來制止他們。

我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行李中看起最重的一件,用盡全身氣力打了在其中一個人的背上。那個人正要撲上去襲擊某個乘客,被我用盡全力的一擊打得失去平衡,倒了在地上站不起來。

還來不及高興,剩下的第三個人已經撲倒了一個年輕的男乘客。他只來得及用力推開旁邊同行的女子,自己卻走避不及。眼見那個怪物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咬下去,我急得再也顧不上甚麼倫理道德,衝去就要瞄準頭來打。

「表哥!表哥!」被他推開的女子整張臉都變得慘白,她聲嘶力竭地悲鳴著,一邊伸出手想要拉著同伴。可惜失去平衡的身軀違反主人的意願往反方向摔去,兩人分開了一段令她絕望的距離。

「等陣啊仆街!」我一邊用盡全力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試圖把他的注意引開。可惜他完全不為所動,一口咬斷了壓在身下的男子的頸動脈,鮮血馬上狂湧而出。

「屌!屌!屌你老母!屌!」我的攻擊遲了一秒鐘到達,面對一個人死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失了控地瘋狂地用手上的行李箱砸在那個兇手的頭上,直到我發覺他一動不動,頸以上一片血肉模糊才如夢初醒地停手。





冷靜下來之後,我才發現剩下的怪人已經被豪叔打死。車廂內的騷動消失,車內陷入一陣恐怖的寂靜。我壓住恐懼和嘔吐,深呼吸幾口氣後開始點算人數。

還活著的人除了我和豪叔以外,還有三個乘客。一個看來和我年紀差不多,穿著一件淺灰色風衣的男人正在門邊站著,滿身血污、木無表情。在他對面,靠窗的位置站著一個中學男生,他的臉色蒼白,腳邊放著一個染血的銅製胸像。和剛才被殺的男人同行的年輕女子坐在地上,她的身體顫抖著,染血的臉龐流下兩道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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