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大佬,我係你就會即刻開車。」我還在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的時候,風衣男冷冷地指著車門對我說道。「出邊有人開始拍門了。」有幾個滿身鮮血的怪人轉向關上了的車門,以不可思議的巨大力量把車門拍得「鏗鏗」作響。

我僵硬地點點頭,勉強壓下恐懼回到司機座位上。在發出「叮叮」兩聲後,輕鐵乖乖地照著我的控制往下一站開去。

在我開車的同時,在我背後的人們也開始忙起來。「喂,係咪九九九報案中心?」豪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有班痴線佬突然發神經咬人,地點係屯門市中心輕鐵站……」

考慮到車上還有屍體和血跡,我把輕鐵車頭的電子路線牌關閉,裝成回廠維修的樣子不再載客。同時我拿起了對講機想通知控制室,「Calling control,Calling control!」這次對講機沒有回答我,而是發出一陣陣雜音。無論我我再努力呼叫,都聯絡不上控制室。

當我還在為聯絡不上控制室恐懼時,一把女聲驚慌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我在紅燈前停下車子回頭一看,地上其中幾具屍體竟然活了過來,搖搖晃晃地往我們幾個走過來,而原本在車尾的女子正一臉驚恐地往我的方向跑來。





「救命啊!」轉眼間女子就已經衝進了駕駛室,把門關上後拚命地用身體頂著門。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職業本能使我對她說道:「小姐,呢度唔准乘客進入……」話說到一半我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的話是多麼白痴。

「呢個時候你仲講呢啲?」那位小姐一臉驚恐地頂著門,一邊伸出不斷發抖的手想要鎖上大門。這個時候我才看見,死而復活的人當中就包括了她的表哥。

「小姐等陣,出邊仲有人啊。」我馬上站起來拉開她。表哥剛剛才死在她面前,還要在面前死而復生,肯定是嚇得混亂了吧。她一邊搖頭一邊流淚,一邊拚命想要掙脫我。

我用盡全力才能拉開她,在打開門前,我轉臉問道:「小姐你叫咩名?」看見她害怕的樣子,我決定先說幾句廢話試著安撫她。

「殷若南。」殷小姐一邊發抖,一邊帶點疑惑地望著我,似乎不是很明白我為甚麼突然問她的名字。





「殷若南……個名幾好聽啊,人靚名都靚。」我盡力擠出了一個笑容,「我問下名方便之後寫份report姐,你知大公司啲野啦,填錯少少都實俾上頭煩住。」

廢話說完後,我拉開了門。那幾個死而復生的「人」仍然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染滿鮮血的嘴巴緩慢地張合,唾液從嘴角滴滴流下。實際看見這個恐怖片才會出現的場景,我不禁再次感到一股寒意冒起。

駕駛室太小,恐怕塞不進五個人,而且豪叔和風衣男也似乎沒有退的意思。我對看起來最危險的那個中學生招手喊道:「入黎避住先啦。」

那個中學生轉頭看了看另外兩人一眼,有點猶豫地向我的方向走來。我也十分清楚不能丟下其他兩人不管,馬上回到座位上,找出了放在駕駛室內以放萬一,用來手動撬動路軌轉轍器的鐵筆。剛才我被嚇得神智不清了,都忘記了自己身邊就放著一件十分就手的武器。

我握好了手中的鐵筆,走出了駕駛室,快步走到風衣男子身旁,把鐵筆交給了他。「俾你用,小心啲。」我沒有上前助戰,而是坐回司機位上,用輕鐵這件我手上最大的武器來幫忙。





「到底發生左咩事啊?」過度的震撼和驚愕,不禁使我自言自語問出這條沒有答案的問題。沒有人能回答我,也沒有人有心情回答我。

情況危急,我不得不收起平常的謹慎,把輕鐵以比平常高、隨時會超出指引上限的速度行駛。這輛本來就容易搖搖晃晃,強國製造的輕鐵在高速之下不斷危險地震動,像隨時都會出軌一樣。很快在我眼前出現了一個彎道,我用盡全身氣力大喊道:「捉實啊!」和我一起躲在駕駛室的中學生和殷小姐跟著一同向外大叫道︰「捉實啊!」


我在彎位前用盡一切技術,讓輕鐵用比平時高的速度 ,同時又不至於讓這架平衡性不好的強國車真的出軌。在轉彎的時候,輕鐵的車輪不斷發出尖銳的摩擦聲,震動從車輪一直傳到我腳下的地板,就像在抗議我的亂來一樣。

危險萬分地切過彎後,我一邊駕車一邊問道︰「出邊點啊?」

殷小姐張口想說些甚麼,但她嘴巴開合幾次後,最終從懷中取出一塊小鏡,放到我的面前當作倒後鏡給我用。

從鏡中映像可見,原本站在平地就已經搖搖晃晃的幾個怪人被我剛才一甩,全部都摔得亂七八糟。奇怪的是那些人跌倒之後並沒有想辦法站起來,而只是躺在原地胡亂揮手。其中一個人摔得最遠,胸口撞斷了其中一個乘客遺留的金屬晾衣竹,折斷的鐵條從他的胸口穿出。受了正常必死無疑的重創,那人竟然繼續揮動手腳,就和沒有事一樣。

親眼看見這情況,我終於領會到這些真的不是人,而是怪物。怎麼打也不會死,有不斷咬人的衝動,死後復活……簡直就像恐怖電影中的喪屍一樣。如果那些真的是喪屍的話,雖然他們暫時沒辦法走路,但是只要不打爆他們的頭,肯定還會起來咬我們的。





為了徹底消滅喪屍,在外面的兩人各自拿著武器同時走近喪屍。那些喪屍看見獵物走近,叫聲變得更詭異了,似乎很興奮的樣子。手腳更加用力地掙扎,拚命想要站起來攻擊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經歷過甚麼,對著兩個「人」,他們攻擊的動作毫無猶豫。風衣男子拿好我交給他的鐵筆,狠狠地打在喪屍的頭上。鋒利堅硬的鐵筆輕易地貫穿喪屍的頭腦,黑色的血液和黃色的腦漿從傷口流出。豪叔也不甘示弱,用他手上看起來很硬很重的工具箱當作武器,配合士巴拿把另一隻喪屍用力打死。

在我駛過了幾個輕鐵站後,車廂的方向也已經徹底靜下來,看來他們兩人已經清理乾淨喪屍和其他還沒復活的屍體了。我稍為安心下來,決定把輕鐵駛到屯門碼頭總站停下來才再作打算。

屯門碼頭那裏有一個空置了很久的月台,我把輕鐵改道停好在那裏後集合起所有人,簡短地互相介紹後,我開始問起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我都想知道發生咩事囉屌!」這是豪叔的回答。

「佢地想咬死我,我自衛,係咁多。」這是風衣男──原來他叫霍德華──的回答。

殷小姐和最年輕的中學生更加是渾身發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看看這幾個人,我想也沒辦問出甚麼了。我嘆了口氣,決定先去附近找人幫忙和聯絡公司。「唔好意思,我出一出去搵人幫手。霍生,呢個係開門制,我出左去之後唔該你閂埋門。」






離開了車廂後,我在總站慢慢地踱步,想要理清思緒。就算去跟別人求助,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會有人相信吧。可是我真的做不到閉口不言,尤其想到事情一鬧大肯定會有更多人傷亡,我就感到一股焦躁不安。

「咦,阿誠?你依個鐘數唔係有更咩?」同事兼朋友羅偉明突然出現拍了我一下,疑惑地問道。他在這個總站擔任輕鐵調道員,這個時間應該是放午飯吧。我緊緊望著他的臉,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對他解釋我剛才遇上的事。

羅偉明似乎從我的表情讀出了線索,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以凝重的聲調問道︰「出左事?」我沈默地點了點頭,決定先帶他回輕鐵上商量一下。

我在輕鐵門旁敲了敲,車門便伴隨著熟悉的「嗶嗶嗶」聲打開,他們幾個都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我們,像是沒想到我回來得這麼快。

「呢位係我朋友兼同事,頭先出邊咁啱撞到佢。」羅偉明沒有順著我的話自我介紹,就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阿、阿誠,果幾個係死、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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