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下午六點半左右。
 
太陽剛從西邊落下,而月亮則在東邊升起。在占星學裡,太陽代表未來的可能性,而月亮則是關切過去的事情;現在它們呈現對分相,正好意味著過去與未來的衝突。
 
在尖沙咀泛光的海平線上,紅色滿月深深吸引著我的目光,原來不只是月蝕的才會出現血月。有人說眼睛是靈魂之窗,或許我的靈魂會這樣被月光吸走。
 
「明明唔係好奇怪既現象,只不過住係城市既人好少會留意天空吧?」弦玥對我說:「我自細就已經好鐘意望天空,尤其係夜晚。我鐘意月亮、鐘意星星。」
 
「嗯,所以妳先會講咩南十字座α星呢。」我打趣說。
 




尖沙咀海旁人群熙來攘往,但當中會停下腳步欣賞天空的人,就好像只有我和弦玥二人。
 
弦玥把手伸向天空,說:「入夜之後,滿天星星;尤其當你望住閃閃發光既銀河,就好似有無數既寶石倒瀉係天上面一樣,會覺得自己好似去左另一個世界。有時候我會諗,自己或者就係來自天上面既星星。」
 
「哈,少女情懷呢。」
 
「係我既家鄉芬蘭,我地會將銀河叫做 Linnunrata,意思係雀鳥既小徑。我地相信每個新生命既誕生都係由雀仔從天上帶黎,而每當生命結束時都會由雀仔將靈魂帶回天上。」弦玥把雙手放在後面,回頭望向我說:「Sielulintu,意思就係運送靈魂既雀仔。而銀河就係俾雀仔運送靈魂既時候,唔會迷失方向既專用通道。」
 
「同雀仔有關既銀河,就好似中國傳說入面既鵲橋一樣呢。」
 




「翔哥,你有冇諗過以前既傳說其實可能全部都係真?」弦玥說:「事實上現今科學已經證實左候鳥會靠銀河辨別方向,等佢地可以繼續係夜晚飛向目的地,係名副其實既雀鳥小徑。」
 
「如果係真既話,牛郎織女一年只可以見到一次都幾慘。」
 
「呢啲唔係叫做浪漫?」
 
或許男生女生真的是來自不同的星球吧。
 
突然天搖地晃,我和弦玥互相捉緊對方。這是地震嗎?看來已經開始了。
 




相對街上其他不安的人群,我只是默默地閉起眼睛,利用手上的戒指感應靈魂的流向。
 
「感覺到嗎?」弦玥問。
 
靈魂的流動比起平日顯得更加不規則,它們從月亮的方向慢慢流走到市區外。
 
「係東面,可以清楚睇到月亮既地方……我已經感覺到大概位置,幽靈人就係嗰度進行儀式要打開地獄之門。」我說。
 
弦玥緊張地說:「上車,要趕係佢地取得足夠靈魂能量之前中止儀式!否則當幽靈人有能力製造大量同伴取代人類既時候,佢地就會引爆炸彈將大部分人殺死。」
 
──根據計算我們應該有三小時的時間。
 
 
上車後,地震仍然頻頻發生,連車頭的裝飾物都通通掉下;馬路上交通一片混亂,車笛聲響過不停。可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遵守交通規則了,只能夠盡方法以最短時間駛到目的地。
 




幽靈人選擇了在偏遠的山洞進行秘密儀式,所以來到中途我們要下車改用走的。但經過這段日子攀山涉水的訓練,我想我是過了人生之中最健康的一個月,很快我們便來到了幽靈人最後的山洞據點。
 
不過,有其他人比我們早了一步到達,就是 Sampo,這些都是預計之內。因為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幽靈人,幽靈人可是 Sampo 的重要財產。
 
現在我們的目標就是要把 Sampo 所有的研究成果消滅,終止他們無謂的慾望。
 
──開火!
 
Sampo 方面的首領一聲令下,在場的黑衣人便猛烈地朝著山洞開火,向著裡面進攻。而我們只能夠在草叢裡偷偷看著。
 
「睇起黎幽靈人既形勢比想像中惡劣,」弦玥說:「如果佢地唔可以係儀式完成之前擋住 Sampo 既進攻,或者會提前引爆炸彈索性做一個恐怖份子就算。」
 
「要係 Sampo 突破幽靈人防線之前衝入山洞最盡頭,我相信地獄之門就係裡面。」
 
在黑衣人猛烈的炮火下,有越來越多的幽靈人倒在山洞前;可是幽靈人依然憑著地理優勢把黑衣人勉強擋下來,倒在山洞口的黑衣人也同樣地多。一眼看過去雙方就是屍橫遍野。




 
「就係而家!」弦玥拉住我的手,拔足狂奔,「跟我走!」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冒死衝入山洞裡面,如果可以用「分身」就好了。不過剩下來的任務只有我可以完成,所以我只能夠把性命交給弦玥了。
 
弦玥右手舉著她愛用的左輪手槍,左手則拉住我奔向山洞口──
 
山洞口其中一個幽靈人看見我們,企圖開槍時卻被弦玥先射中胸口倒下。由於弦玥愛用的左輪手槍只有七發子彈,所以不容許任何差錯。
 
我們距離山洞只有幾十米,但就像是天堂與地獄的距離;越是跑近山洞,槍聲就越是響亮。像這樣走在黑衣人 和幽靈人的駁火中間,我甚至開始看見人生的走馬燈了。
 
「唔好停,繼續走!」弦玥向我大叫的同時也開槍打中了另一個擋在洞口的幽靈人。
 
我明白,亦只好拼命向前走,沒有理會到底在我臉上刷過的是逆風還是子彈。
 




就在差不多走到山洞口的時候,弦玥向裡面拋出了一個煙霧彈,四周立即佈滿灰煙,所有人都看不見大家了。我捉緊弦玥一直跑,一直跑,在隧道燈下一路向前跑,跑步聲響徹整個山洞。
 
「要一口氣跑到最盡頭!」弦玥對我說。
 
縱使我已經氣喘如牛,但還是忍著最後一口氣,拖著沉重的雙腳,不停地跑了差不多一分鐘終於走到山洞的盡頭──
 
有如黑洞一般的黑色球體懸空浮著。它不斷散發不沉常的煙霧,靈魂從裡面冒出來,帶著無數的哀叫在山洞裡迴響著──這就是地獄之門。
 
「你地兩個走黎呢度係咩目的。」坐鎮在地獄門前的莫先生和其他幽靈人對我們怒目而視。
 
「靈魂炸彈係邊度?」我氣呼呼地問道。
 
「當然唔係呢度。如果你知道靈魂炸彈既原理,就應該知道炸彈係地底下發揮唔到作用。」莫先生說:「你仲未答我你地黎呢度有咩目的?」
 
我聚精會神、心無旁鶩,並冷靜地對莫先生說:「我好同情你地既遭遇,但係呢度原本唔係屬於你地既地方,你地亦唔應該存在係呢個世界上面。」




 
莫先生怒髮衝冠,厲聲道:「如果你黎就只係同我講呢啲野,我唯有即刻幫你收聲!」
 
正當在場的幽靈人舉槍想射向我們的時候,山洞口傳來十分響亮的怪聲。這種聲音從來沒有聽過,彷彿同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下一瞬間,一陣黑煙向莫先生旁邊的幽靈人衝過去,其中一個幽靈人的四肢慢慢被撕開,隨著黑煙衝進黑洞般的地獄之門裡面。
 
那是把靈魂帶走的黑色鳥,無數手掌般大的黑色鳥飛在天空甚至把銀河都遮住了。牠們要將所有不應該存在的幽靈人通通帶走,鳥群經過之處幽靈人都被撕成靈魂的碎片,然後一切回歸到蓋亞的懷裡。
 
莫先生看見我手上發光的戒指,很驚訝為什麼我擁有這種力量。不過,或許這不是我的力量,而是蓋亞本身的意願。
 
──就讓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從此消失。
 
眼見所有同伴都被靈魂鳥帶走,莫先生作為最後一位幽靈人也放棄了反抗,任由靈魂鳥把他撕開並帶進地獄之門裡面。
 
這是我聽過最詭異的聲音,不知道是靈魂鳥的鳴叫聲、還是靈魂被撕開的聲音,抑或是幽靈人最後的哀嚎。
 
再見了,幽靈人。
 
我再把弦玥給我的量子電腦戒指一同丟進黑洞裡面,再用薩米的戒指把大門關上。
 
一切就這樣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