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 共識 


  07:27 

  許愛悠站在練舞室中,望看窗外。 

  練舞室有一個小小的氣窗,正對著跑道後方。 

  「做咩事……?」 





  阿北察覺到,她突然凝止不動了。 

  一秒前,她還在解釋男童軍與鄭雪蕾的事情。但一秒後,她像被石化的魔咒擊中了,只是看著窗戶。 

  「許大小姐……?」 

  許愛悠似乎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事物,她專注看著跑道後方的位置,努力回想瞥見的殘像。 

  那個身影…… 





  是我看錯了嗎?
 

  許愛悠貶了貶眼,男童軍穿著整齊校服,撐著童軍軍旗﹑學校校旗,列隊走過。 

  「南丫島!」 

  林強突然大叫。許愛悠回過神來。練舞室裡,阿北,程芳靈也轉頭望過去。 

  「我係話……等校園祭完左,『校規修訂』又暫時可以放一放低個陣,我地成班人一齊去南丫島渡假啦!」 





  原來是這個意思呀。阿北冷眼看著林強,許愛悠卻說:「洗唔洗book定間大房俾你同三位妹妹?」 

  林強伸著舌頭傻笑:「同愛悠BB一間房,我都唔介意架。」

  許愛悠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一眼阿北,決定回到未完的話題裡。 

  「鄭雪蕾當然估唔到風紀委會有行動,你以為佢係夜神月定係水鏡八奇?」許愛悠站在坐著的三人面前說「佢只係咁岩,同尤天勇諗到同一件事,而鄭雪蕾先一步得手。你試諗下,就算風紀委無行動。鄭雪蕾一樣都係要用上鎖既方法,去控制男童軍。」 

  大約十分鐘前,何子晉致電許愛悠,大概說了他的困境。 

  而許愛悠則二話不說,叫何子晉先致電鄭雪蕾。如果男童軍無法參與開幕式,那麼鄭雪蕾同樣會被外界問責,所以無論上鎖的是否鄭雪蕾,她都一樣有辦法解決。 

  再過了一回,何子晉再匯報。鄭雪蕾本來確是自出惡意,但惡意反而抵抗了尤天勇與風紀委的另一層更深的惡意。鄭雪蕾連風紀委摸黑行動的照片都給他看了,證據確鑿。 





  「風紀委……係想直接破壞軍旗同埋校旗?」阿北問「但你唔係話過,尤天勇係溫和派,佢唔需要攻擊十二大社團?」 

  「男童軍只係半個十二大社團。仲有女童軍。」許愛悠回答「之但係,尤天勇夠膽攻擊男童軍,就姐係就算男童軍同學生會翻面,佢可能都有第二個後備社團,可以取代男女童軍。」 

  阿北的想到莊繞盈與劍道社。 

  劍道社在莊繞盈的帶領下順利晉級,大概一月中會進行決賽。 

  「呀~~~~~~好攰呀~~~~」許愛悠抱怨,「校歌都未唱,尤天勇同鄭雪蕾就己經開戰,點解仲攰過我舊年自己做總籌委架~~~~~」 

  鄭雪蕾想一枝獨秀,但既無法得到尤天勇的信任,也無法得到許愛悠旗下小型社團的支持。這使她變成了磨心,尤天勇與許愛悠任何一方有能力控制鄭雪蕾,就能夠壓制對方。 

  「今日朝早,我地唯一既目標,」許愛悠說「就係阻擋鄭雪蕾對小型社團既所有攻擊,我地一定要控制住小型社團既選票。」

  校園祭分成上午﹑下午﹑晚上三個部分。 





  上午開幕禮後,是小型社團的攤位遊戲,以及話劇社(聯合舞蹈社)的演出。 

  下午是體育社團的校內比賽以及舞蹈社的正式演出。 

  晚上,則是舞會加上聖誕彌撒。 

  「芳靈?」許愛悠望向程芳靈「你OK嘛?」 

  程芳靈抬起頭,卻還是將頭埋在膝蓋裡,一言不發。 

  范震升失縱已經有一個多星期。 

  許愛悠對此也措手無策。她說,即使尤天勇與鄭雪蕾有多不擇手段,也還沒有到可以令一個學生人間蒸發的地步。 





  「無論佢去左邊……我地都要相信,佢一定會番黎架,係咪呀,阿北。」許愛悠安慰著程芳靈。2 

  阿北皺了皺眉。他與范震升的交情,源自他當上橋牌學會會長不久後,在老師的催逼下,舉行了一次校內的小型橋牌比賽。 

  懂得橋牌的人本來就少,參賽的人也少,作為會長的阿北,幾乎所有無敵。 

  『幾乎』,對,就唯有胡言亂語的范震升,是阿北唯一無法穩勝的對手。 

  「總之……」阿北轉移話題「我地專心防御鄭雪蕾,就得啦係咪?」 

  「嗯……」 

  許愛悠應道,卻又無法自制地,再看了一次窗外的跑道。 

  混雜了無奈與氣結的鬱結搔癢著許愛悠的腦袋。 





  她不願接受,原來她仍然那麼渴求他的身影,就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時侯。 




  08:20 

  全校八百多名學生在操場前集合,看著跑道。 

  除了即將進場的男童軍 54人,女童軍62人。 

  男童軍穿著比平日操練更刻意燙整過泥色上衣與軍綠色長褲。女童軍是搶眼的海藍色連身長裙。兩種顏色分成了六隊錯落的行進方陣。從操場後方,依次進場。 

  「Saluting──Salute to the front!Salute!」 

  每經過主禮台,分隊隊長便喚出口號,全體隊員各主禮台的老師與主辦校園祭的學生會﹑大小社團敬禮。 

  鄭雪蕾與尤天勇,是唯二能與老師站在第一行的學生。 

  鄭雪蕾看著女童軍的行列,看著那種像無論多幽暗,也能發出柔和亮光的獨特水藍色制服,看著一列在寒風與整齊高揚的女生細腿。她突然想起了,二年級那一年,她曾經考慮過加入女童軍。她對郭允箏說起這想法。 

  郭允箏想了一回,結果說:「制服隻色同你唔襯。」 

  對了,後來怎麼會聽他說的,鄭雪蕾想來實在不可思議。 

  表面上,她不喜歡聽從郭允箏的提議。但行動的結果,卻多少與郭允箏微妙不謀而合。 

  「如果,」步操聲中,鄭雪蕾對身邊的尤天勇說。「我﹑許愛悠﹑加埋你合作。唔止係『校規』,無論我地想點,都無乜人可以阻到我地。」 

  尤天勇負著手,臉上表現著出參與典禮的人該有的敬重與微笑。 

  步操聲掩蓋了鄭雪蕾的說話聲,但她知道尤天勇能聽見。 

  最後一隊女童軍列隊敬禮,然後是最後一隊男童軍。 

  男童軍團長持著純白色印有校徽的校旗步出,跟在他身旁的是身後副團長的何子晉,他與團長同樣的手勢,一臉堅毅舉持著童軍軍旗。 

  鄭雪蕾開鎖之前,與何子晉達成協議,男童軍會投下支持票。何子晉並沒有提及許愛悠,鄭雪蕾也沒有詢問,男童軍要的莊嚴,鄭雪蕾要的是順利。他們都知道,現在並不是討論『愛與自由』的時機。 

  白色的校旗,軍綠色的童軍軍旗,高揚在冬天乾柔的風裡,如海浪與飄揚。 

  揚動的旗幟有種特別的魔力,令人不禁會抬頭看起它隨風飄動的形狀。 

  這只是一間平凡﹑小小的學校,但你背負所有同輩,站在比他們稍高了一那麼一點的高度,看著這策劃需時的軍隊儀式,接受百多個童軍的敬禮,你總會有點微妙的想法。 

  至少,你會覺得自己是獨特的。

  上一次企係依個地方,企係我身邊既係許愛悠,再隔離既係林之年。」尤天勇回答「果陣,我同你一樣,都係咁諗。有我地三個,有咩係做唔到。」 

  最後一隊童軍向主禮台敬禮。何子晉的眼神,沒有多餘地停留在鄭雪蕃與尤天勇身上。 

  「但就係果一日之後,我地三個連企埋一齊,同林之年影一張畢業相都做唔到。」 

  童軍進場完畢,男童軍的正團長步操前進,領著旗杆,走到旗杆前方,由其他兩位童軍協助,將校旗懸掛在旗杆上,同時響起了校歌的旋律。 

  「你同許愛悠畢業果陣,我依位未來會長,一定會搵你地兩個去影相。」鄭雪蕾說。 

  尤天勇當然察覺到,不是『如果我成功當選會長』,也不是『我如果可以做到會長』,而是『我依位未來會長』。 

  學校的校歌是傳統單調莊重的旋律,再硬上搭上仁義道德與信仰的教條寫成的歌詞。尤天勇與鄭雪蕾習慣使然,有一句沒一句的唱著。 

  校歌唱完了,按流程,由總籌委鄭雪蕾簡單演說,然後宣佈校園祭開始。 

  鄭雪蕾站到主禮台前,看著眼前的童軍,全校的所有學生。 

  ──無論如何,這一刻我站在你的前方,而你只能看著我的背影,尤天勇。 



  充滿規條的學校,一年只有兩次機會,可以在學校裡無拒無束自由行動。 

  第一次,是聖誕節校園祭,第二次,是六月中的高年級畢業禮暨最後一天上課日。 

  不,許愛悠創造了第三次:萬聖節。但經已成為過去,明年她畢業後,還會有萬聖節晚會嗎?那天晚上,鄭雪蕾說是好機會了解許愛悠,所以便拉了郭允箏參加萬聖節晚會,鄭雪蕾打扮成女吸血鬼,他理所當然是奴隸。 

  走廊外傳來校歌高亢的音調,郭允箏隻身走在舊翼校舍的走廊裡。 

  他根據謝雪蕾的指示,來到分派給廚藝學會的教室。 

  郭允箏探頭望向裡面,沒有任何人,學生們都已到操場集合了。 

  廚藝學會內擺放了準備好的攤位,他放心內進。 

  反正是廚藝學會吧。每年都是慣例示範各種菜式,舉行試食會,所以都已經擺放好了各種廚具﹑食材。 

  郭允箏舉起廚藝學會的電鍋底坐,用螺絲批打開底坐的蓋子,然後打開電路版,隨便割斷當中的電路線。然後,他也隨意破壞了各種能破壞的器具。 

  如果是場地有問題,或者流程混亂,最後責任會落在鄭雪蕾身上,但如果,是每一個社團本身的「準備」出了問題,那麼就是社團本身的問題。 

  然後,鄭雪蕾就用以聖誕節總籌委的身份,釋出「善意」,協助各個小型社團渡過難關,而交換條件是選票。 

  接下來,還有電腦技術研究社﹑動漫社﹑咖啡品味學會……等等的十數個社團,鄭雪蕾都預先算好了。郭允箏只需要按計劃進行,鄭雪蕾就能贏得校園祭的先行投票了。 
   
  他其實很想再看一次鄭雪蕾的女吸血鬼裝,黑色才是跟她最匹配的顏色。 

  他也希望,今天晚上鄭雪蕾的晚禮服,是以黑色為主調。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