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多的家,太陽走到對面屋子去。剛竣工的新屋宇完全遮蓋我家假日的風景。稍稍呼吸也可以感覺到微粒的存在。抹屋子吧。先由高處抹起,把塵掃到地上,再掃地拖地,最後是換床單。

然後我餓了。原來一整天也沒有吃過東西。到底是要到茶餐廳解決,或是買麥當奴的外賣,我決定不了。坐在沙發上,看那部猶如朋友一樣陪同我成長的電視機,聽內裡的人說世界說充滿希望的,找不到工作的人依然住大屋,那個跟那個因誤會而一觸即合,男男女女散奠聚聚……這才是現實吧。

這才是現實喜歡說的謊話,人人都樂於用來麻醉自己的興奮劑。

我才是在現實外醉了的人。我決定了,要把自己再次灌醉。

「司機,麻煩你載我回現實吧。」





「你已經在現實了。」
「不是啊司機,現實不是有朋友陪我一起嬉哈大笑嗎?不是有父母照顧我嗎?不是有老師關心我嗎?」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然而。現實是你改變不了,逃離不了的東西。即使你如何努力,結果也不會改變。」
「你是誰呀?」
「你不是說有很多話跟我說嗎?」

寂寥的風景慢慢向後移。我把話吞下去。

風在跟燈柱悄悄話,它忘形地舞蹈著。欄杆與地上的膠袋漫無目的地互相追逐,直至世界的盡頭。擋風玻璃的前方被車頭燈照得一片光明,車子不向前走就看不到前方的景色。縱使前方什麼都沒有,但不走下去便不能知曉,不走下去就不能回頭看努力其實是一種自我安慰。不想走,就只好留在原地,靜靜地坐在時間旁邊老去。





 司機說到家了。

不要再逃避,嘗試面對自己不能承受的沈重。能否跨過去不是取決於別人。

我在站著,雙腿猶如被釘子牢牢固住,雙瞳似捨不得的士背影的不願移開。街上刮起一陣強風,吹得臉子冰痛。街燈熄了,黑暗頓然趁機竄進四周,聽不到看不到觸不到感覺不到。

 
我要回去了。

所謂的未滿十八歲不能購買酒精飲料是一則笑話。我又把整整一打的啤酒罐放在窗台。醉醺醺的臥在老爸老媽的雙人床上,洞洞惺惺地張開眼睛,枕頭帶有濕潤的咸味。先洗澡,裸著身子站在鏡子前,顧昐身上紅色的塊狀疤痕。輕輕摩挲那凹凸不平的皮膚,摸摸臉上粗大的毛孔,油溢的暗瘡印,粗獷濃密的眉毛,橫狹窄隘的單眼皮……很痛,很痛。





穿上衣服,還有百多元在袋子是一種幸福。打開大門,這不是人生的新一頁,只是在重複,重複著尋找意義的生活。

老爸,我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