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說要先看房子才可以決定,而且在租約完滿後才會搬進去。她給我業主電話,要我自己跟她聯絡。這時我才知曉她不是為了佣金要替我找房子的,或許她只是坐在電腦前沒有什麼好幹才會找到,但我還是有些許感謝她。

之後的假日我第一次搭車去中環乘船,第一次看到電車,第一次看到摩天大樓,第一次看到一堆堆穿上西裝的男女,就像初次踏足世上的嬰兒逐點認識社會。

我在匯豐銀行總行下車。早前我已經在圖書館查閱地圖,雖然這先不是最近的,但也不遠,總好過在之後忘記下車。人們總說中環工作的人很忙,生活速度很快。是不是很快我搞不懂,但看起來我覺得中環很假。我不喜歡穿上校服,所不明白穿上西裝的必要,也不明白女性為什麼會長得這麼不自然,一塊塊顏色貼在臉上的。大廈外邊是某外國男人穿底褲的廣告,某女明星舉起手腕展示手錶的廣告。心裡有種難喻的悸動,只是很想快點離開,離開這個林立著綾羅綢緞,看不清現實的湮染之境。我忽然很想回答為什麼要搬屋,既然已無法回到最初,但也不想留在這裡。這是我的答案。

往長洲的船分兩種,高速和正常。正常的剛走了,那我唯有等下班高速船。口袋裡有暈浪丸與陳皮,但我沒有吃的衝動。由匯豐銀行走過來的路程不算太遠,空氣異常混濁,直至走到海邊情況才有些許改善。我是沒有看過海的,所以看到打浪時泛起的白泡心裡有點好奇。海風迎面而來,帶有咸咸的味道。碼頭外邊有釣客為魚竿扣上魚餌,有剛放學學生團在一群聊天,有穿上便服的年輕人聯群結隊準備宿營的模樣,有像消防員的人在跑步,有幾個外籍人士在露天餐廳喝啤酒,彷彿所有人都喜愛海邊。歡愉的氣氛似瘟疫般傳開,就從那大海中央裡。

岸邊到處都有「小心墜海」的指示牌,到底是弄給誰看,又有誰會注意得到?是要提示釣魚客不要滑倒,或是要提醒別人不要人為墜海。全身浸在水裡的感覺會是怎樣的?人是否會自動浮上水面嗎?我們是不是天生就會游泳的……





海浪擊在堤防表面發出巨響,高聲吶喊般渴望得到人注目。沒有人理會它,大家都習慣了頑皮的它,縱使颱風襲來也是有人不理會它的。我旁邊突然多了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起看海,眼睛似要在海上挖掘出什麼來。我也在看,看到堤岸附近有朵浮沉的大紅花,鮮紅且奪目,在垃圾堆中更顯出它的孤高傲骨,不理世事地飄浮,舞蹈。她看到,我看到,其他人卻似看不到。紅花在轉,泛起漣漪驅趕在旁的追逐者。紅花在游,形成水流拉開追逐者的距離。紅花在掙扎,逃不過高速船強大的水流,不由自主的回到追逐者旁。它拼命地走,走。走不了。虛弱的枝幹漸漸被水色掩蓋,鮮豔絕倫的顏色緩緩褪色。被吞下去。


它跌入海是希望被拯救,找個能依賴的地方,或是想游到海中央,牽上大石一沉深海,靜悄悄地離去。我看著從雲背竄出的陽光照射在三月的蕨葉上,想不透是何處來的花。

小女孩說花兒落了。接著也跟上別人的腳步離去。

花兒落了,可是它還未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