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還是沒有添置行李箱。我把幾天的衫褲用袋子裝好,其餘的雜物與老爸的書本交由速遞公司送遞。屋主說大碼頭旁邊有個小碼頭,那兒會有船到西灣,跟他說是新的西灣居民只付三元就可以,原本是收五元的。

又一次回到長洲,如故事回到起點。

生命是本只有序章的小說,一離開序章就只能夠翻掀空白的紙張,閱讀空白,然後翻頁,掀到另一個空白的章節。

我不是能夠書寫生命的人,但至少我可以選擇閱讀的地方。

不知道等了多久,雀鳥在那些坐長椅的老人家身邊周旋。看到他們寂寥的身影撐著拐杖,我相信自己亦會有那一天,甚至乎比他們更長壽,那時候每天都由家走到別處坐,再由那處回家,整天整個星期整個月也不會說出一句話來,用空白去增厚生命的厚度。





小船泊岸,船主開著揚聲器說到西灣跟張保仔洞。我攜少量行李踩著船頭的車胎上船。

他穿上發黃的白色背心,與另外一個老婆婆有講有笑說今年那種魚較好吃。棕色長椅上留有船主盛著魚骨的飯壺,長椅下有藍色布鞋與拖鞋,這就是水上人退休後的生活嗎?

船頭的車胎擠壓樓梯,我還是付上五元離去。看起來老態龍鐘的婆婆卻異常活躍地踏上樓梯,彷彿只要在船上活力就能恢復到年青時,所以她在陸地上還是撐著拐杖,左折右拐的走過那條行人路。

撥電話給房東說到達了,剛下船。她說到屋子裡頭等。

她已經準備好租約與筆在大門前等待。先交按金租金共兩個月費用,我說一會兒付現金。她反問我可否由銀行轉帳。我答沒有銀行戶口。





最後我們達成了每月交現金的協議。

 
我又再為新屋做準備。把一齊需要買的都寫在紙上,重新為單車輪胎充氣,抹乾淨坐椅、車身和車頭的購物籃,將單車推出外邊。我沒有忘記自己是從未踏過單車的,所以我必須學懂,為了在這兒生活。

海邊第一列屋子與我住在的第二列中間有一大片空地,我把它當成我的單車練習場。首先是坐在座位上,然後踩腳踏,輪子便會向前移動。再三在腦海中預演,幻想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在腳踏踩下一腳,輪子果然向前轉動,可是單子不是偏左就是偏右移動,即使雙手握緊手柄也不能好好固定方向,每次邁前幾米後就必須用腳踩地確保身子不會跌下。

又在腦海中幻想,不能固定方向是因為平衡問題,所以我應該先學懂平衡。將雙腳都擱在腳踏上,身子有一剎那達致平衡,拿掐到要訣的感覺,就是不能維持很久。再一次在腦海中思索答案,是不是因為平衡感不夠,要是能加闊輪胎便好,但是全世界單車都好像不是有闊的輪胎,那是什麼原因,為什麼重心不是偏左就是偏右……對,就是重心。我又踩下腳踏,單車緩緩向前,我盡量把全身的重量移向前,單車的方向果然沒有再嚴重傾向一方,還可以續踩腳踏,逐漸加速。原來重心才是踏單車的要訣。我推單車到海邊的大路,路上有兩三輛紅色的載人三輪車,有一家三口,有年輕情侶……我又坐在座椅上,踏了一下腳踏。


在單車上感受到的風速與在平地上走路截然不同,無窮無盡的風撲打面頰,誓要把人推倒一樣。踩過長長的海傍直路,有人放狗有人散步有人踩單車也有人學單車。看著那對小情侶男的負責在後方推單車,女的在座位上嘗試平衡,又失敗了,接著他們也會重複直至學會,將這學單車的回憶劃上句號。





令人難忘的不是句號的本身,而是填寫句號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