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看到那隻抓著高望衣領的喪屍頭顱上插著一把鋼制小刀,而另一隻快要抓到高望的喪屍頭顱則被子彈爆開了個洞,雖然不想說,但二人真的是合作得...天衣無縫。 

而高望則以毫釐之差,側著身子,再加上我和陳蕊月同時抓著他的手一拉,他順勢整個身子撲倒在升降機內,成功達陣,高望的鞋底和喪屍的手指甲,熊熊火光與噁心的燒焦味,就這樣被升降機的鐵門永遠地訣別。 

升降機鐵門內外是兩個世界,耀眼的白光帶給人類暫時的安全感,繃緊的肌肉和神經終於可以有一絲放鬆,此時我把電筒關上,緩緩放開開山刀,感覺到右手一陣麻痺。 

我和陳蕊月被高望的高大的身軀壓在地上,人人均滿身血跡,一臉狼狽地咳著或喘著大氣,或是從背包上拿出水大喝一番,死裡逃生讓眾人神情都暫時放鬆,高望喘息了一會這才把身子移開,幸好升降機還算寬敞,他翻過身子,仰臥在升降機地板上,邊喘著氣邊笑道:「哈哈!真係...福大命大。」 

陳蕊月怒道:「你...仲有心情講笑?你知唔知...岩岩幾危險架?你呀!生得咁高有咩用呀?冇腦!蠢!白痴!」 



此時我才發覺陳蕊月香汗淋漓,連頭髮也濕了一遍,濕潤的髮絲緊貼在臉頰上,臉色蒼白,櫻唇微張地喘著氣,有種從未見過的虛弱美,而且在這個虛弱的時候還要罵人...看起來真吸引。 

大舊叔整理著自己的西裝,在升降機充足的照射下,他心疼地看著被染血的深藍色西裝褸和白色恤衫,瞪著高望道:「望仔,你條仆街...」 

話音未落,大舊叔便呆了一呆,只見高望從懷中搜出一張4R照片高舉著,正是大舊叔,大舊嫂和小敏的生日合照。 

雖然合照上無可避免地染了一點點血和皺接,但還是無阻三人幸福的神情。 

大舊叔似乎非常感動,他乾咳了一聲,一手搶回照片放在懷中,輕道:「你條仆街....真係....傻.....命仔要緊呀。」然後把水拋給去高望。 



高望傻傻一笑接過來喝了一大口,緩緩挺起身子道:「係呢?我哋而家係咪上九樓?...咦!?」 

高望連忙站起來,高舉拳頭,一副備戰的神態,讓本來還在喘息的我和陳蕊月也連忙挺起上半身,看看發生什麼事。 

只見大舊叔也頓然拿起狼牙棒,站在昌身後的阿紫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冷酷的昌則是手持鋼刀,卻一臉我從未看過的表情。 

那是一副饒有興趣的奇怪樣子,而讓昌這個冷酷男子感到有興趣的是....

原來在升降機內右前方的按鈕排列前,有一個穿著破爛的米色西裝,頸項露出的皮膚是黃黃的,頭顱上的頭髮白而疏落,起了班點的臉孔架著一副幼金絲眼鏡,看來是一個年老的學者,不過再仔細一看,他臉孔偏紫而右頰腐爛露出白骨,眼珠亦是灰白色的,證明他是一隻.... 



喪屍。

「連呢到都有怪獸!?...嗯?」陳蕊月熟練地把點三八手槍舉起瞄準,看來她的確頗有天份,短短時間內已經有姿勢有實際。 

我伸出手擋著槍管,輕道:「咪住,佢好似有啲唔同。」 

沒錯,他的確很不同,先不說什麼,他和其它喪屍最大的分別是,不會看到活人就張嘴大吼,然後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而是他看到活人,但好像完全沒興趣的樣子。 

而且他...他似乎還保留著一點人類意識。 

只見他伸出有點腐爛的手指,顫抖著按去升降機的「4」,「7」,「9」,當升降機受到他的指令而上移時,他的臉孔彷彿有一絲笑容。 

昌勾起嘴角,淡淡微笑道:「係佢禁升降機去2樓,岩岩都係佢閂門。」 

陳蕊月站了起來,走到昌的旁邊,更近距離打量著他,驚訝道:「但...佢...明明係怪獸....點解嘅?點解嘅?點解嘅?」 



昌看了我一眼,眾人也看著我,我見眾人好奇心勃勃便苦笑道:「呃...我同昌今朝發現咗一個問題,就係以往我哋遇過嘅喪屍都係夜晚行動,朝早見到佢哋都係鳩下鳩下未訓醒咁,但係今朝我發現喪屍唔同咗,隻隻都好似訓飽哂一樣,有氣有力呱呱嘈咁。雖然唔知講得岩唔岩...但我覺得佢哋好似識進化...呢隻喪屍,有可能都係進化而成。」 

高望想了一想道:「唔通上次係田夫仔殺果隻異變喪屍都係進化變成嘅?」 

陳蕊月想起當日的情境,心有餘悸道:「唔係呀....如果隻隻怪獸都識得進化....咁我哋仲可以點?」 

大舊叔把頭哄向喪屍,似乎完全不害怕一樣,他笑道:「進化到乖乖地唔撚咬人咪好囉。」 

喂喂,我都說我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正不正確,怎麼好像已經肯定了一樣...不過陳蕊月的說話說得很對,要是每隻喪屍也懂進化成為異變喪屍,或是每隻喪屍也會進化得更厲害一樣,我們還可以如何應付呢?...她這番說話頓時把我們一直以來的求生意志頓打到谷底。 

但眼前的他看來並不似異變喪屍,反而更像一個人...一個只剩下很少人類意識的喪屍。 

阿紫忽然道:「會唔會唔係喪屍進化?而係人類退化?」 



我們眾人看著她,只見她緩緩走到那隻喪屍旁邊,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孔,然後向我們道:「我認得佢,呢隻喪屍,係呢到醫院嘅院長。」 

喪屍進化?人類退化? 

「叮!────」

驀地升降機的門打開,原來已經去到「4」樓,即使我們多麼疲憊也好,也立刻拿著武器全神戒備,不過好像所有喪屍都跑到去「2」樓,我們在那隻喪屍緩緩按下閂門掣之下,沉默地跟漆黑一遍的「4」樓告別。 

此時我們也親眼看見那隻喪屍的行為,樓層可以說是他胡亂按,但他竟然知道何時應該按下閂門掣,人人也目瞪口呆.... 

「呯。」 

昌盯著那隻喪屍一會,然後再轉向阿紫道:「繼續。」 

眾人把目光也注視著阿紫,她忽然有點害羞地搔了搔頭:「佢仲保留緊人類嘅意識,我唔覺得喪屍進化會進化到識禁升降機,更加似一個人類慢慢退化,退化到只係識禁升降機...」 



我情不自禁地點點頭,然後阿紫再道:「你哋話喪屍由只係夜晚行動進化到可以朝早行動,但有冇諗過,有啲喪屍係夜晚唔會行動呢? 會唔會係一部份人類仲係退化緊,一部份人類完全退化哂?」 

「正常人類本來係朝早行動,夜晚休息。有啲人類感染咗病毒而退化到朝早休息,夜晚行動。而今朝發現嘅喪屍有可能係未退化哂嘅人類,所以都係朝早行動,夜晚休息....」 

昌皺著眉道:「混亂,但合理。」 

我想了一想道:「咁姐係話每隻喪屍...丫...每個人感染咗病毒之後,退化嘅程度都唔同?」 

這還是阿紫首次對我們一次過說這麼多話,想不到平時只在一旁默默煮飯,或是有空吐出一兩句冷言冷語的她會有這麼特別的想法。 

或許她本來就是個喜歡說話的女孩,只是喪失親人的痛讓她把人際關係的門窗都關了起仔。 

阿紫慢慢恢復了以前的冷漠,淡淡道:「可能。」 



一直在沉思的陳蕊月皺著柳眉道:「但我覺得似進化多啲喎,邊有可能有人類會退化到異變怪獸啊?」看來她對異變喪屍印象特別深刻... 

阿紫好像沒有想到太深入,只低下了頭道:「嗯。」 

昌只輕撫下巴,沉默地盯著那隻喪屍。 

想著想著,我的頭有點疼痛,他媽的,明明好像是進化,但阿紫的說話也挺合理的,到底是喪屍進化還是人類退化啊?怎麼兩樣好像是同一回事,但想想又好像有點不同... 

先撇開它們是進化還是退化,事實看來每隻喪屍的性質確也不同,有些會夜晚行動,早上休息,有些則是相反,還有可能更多的分別,縱使是微乎其微的分別,但始終還有分別。 

那不是代表喪屍沒有固定習性,我們不能單憑一隻喪屍的特性來判定所有喪屍嗎?那要是遲點有一隻會飛或是會說話的喪屍也不是稀奇的事了....

不過高望再次把苦思著的我拯救出來,他樂觀道:「其實進化定退化都冇咩分別,知道感染咗病毒會變成喪屍就夠啦。」 

在看著合照的大舊叔此時亦插口道:「冇撚錯,諗咁多做乜鳩,總之俾喪屍咬就仆街,就係咁撚簡單!」

「叮!─────」 

升降機電子數顯示為「7」,鐵門緩緩打開,只見「7」樓照明燈管沒有損壞,只見大堂內有兩隻穿著護士服的女喪屍聽到升降機開門的聲音便轉過頭來,對著我們咧著嘴衝過來。 

昌踏前兩步,在升降機鐵門中用生果刀看準它們來勢,便一刀橫斬,一隻喪屍頭顱被斬得上下分離,腦漿和血液傾瀉滿地,另一隻則長得較高,頸項斷了一大半,噴出鮮血,跌向後方。 

「呯。」 

「咁...我哋洗唔洗殺咗佢?」陳蕊月有點提心吊膽地看了看喪屍一眼,害怕他會突然發難咬向我們。 

大舊叔拿著狼牙棒道:「殺!始終佢都係喪屍,話唔撚定等陣就會咬鳩我哋。」 

高望猶疑道:「但佢似乎有智慧,會唔會全香港先得一隻?如果有科學家係到就好。」 

我見他雖外表像喪屍,但內心有點人性,他不無故衝上來咬我一口,我也提不起任何殺他的慾望,畢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 

我搖搖頭道:「由佢啦,如果唔係佢我哋可能死咗喇,要殺嘅話,等佢真係咬我哋先算...」 

昌點點頭,眾人也若有所思,阿紫只默默地注視那隻喪屍的背影,那隻喪屍彷彿沒有聽見我們在討論如何處置他的生死,這才是真正的視生死如浮雲啊... 

昌沒有再提起剛剛的話題,把生果刀揮了一揮,不想讓血液影響到刀子的鋒利,目光銳利地盯著升降機的數字,道:「準備。」 

我看看手錶,不禁搖頭苦笑,已經六時三十分了....

不過我沒有提出離開,畢竟,我們剛剛這麼辛苦,為的就是我們的目標,應該是最有可能找到小敏和大舊嫂的....「9」樓。 

高望的消防斧頭被逼拋棄在「2」樓,阿紫大概再沒有什麼力氣,把網球拍給了他,自己則專注地拿著麻繩,而陳蕊月則把手槍繫回腰間,雙手拿著染著不少血的鐵矛,大舊叔則是有點期待,有點緊張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著,一直瞪著升降機上的紅字,彷彿那十來秒的時間猶如十年一樣難過。 

我喝了口水,呼了一口氣,片刻的休息讓我恢復了一半的體力,再抓著染血染得發黑的開山刀,希望「9」樓...是安全的吧。 

「8」 





「9」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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