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Mike的提問和黃舒婷好奇的目光下,高望以有點沙啞的聲音,精簡講述在醫院發生的種種事情,陳蕊月亦不時插兩句補充,當他們聽到昌的背叛和大舊夫婦葬身火海,他們除了極為訝異外,就只有若有若無的悲傷。 

或許,他們對於認識不久的大舊夫婦身亡也沒有什麼感覺,他們臉上表情告訴我更多的是對於團隊內的支柱,昌的背叛更為震驚。 

死人不是新聞,活人才是值得關注的事。 

當我以為Mike會冷冷質問我為什麼讓昌背叛或是嘲諷我一開始堅持救人的決定,但他竟然一言不發,像個從未犯事的良好市民一般對我微微笑著,然後主動開了車門,再走到駕駛座上。 

感覺真的很不對勁,這個情況就好像姓梁的特首無故召開大型記者會,再把出生後直至到現在做過喪盡天良的壞事向記者傳媒娓娓道來一樣般離奇違和。 



他坐到駕駛座後,正想向我拿車匙,我卻緊盯著他,手上一縮,把車匙收回,我寧願以我看過一百多次周杰倫的三萬蚊過夜的經驗去駕車,也好過交給一個隨時會爆炸傷害自己的炸彈吧... 

正當我想說話時,Mike似乎感受到我對他的強烈質疑和不信任,他對我真誠地道:「清倫,而家得番我哋幾個,我都唔想搞到大家咁僵,我為之前對大家做過嘅事道歉,好對唔住。」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回應隨即他便對我低了低頭,一臉誠懇的眼光,在我旁邊的陳蕊月卻哼了一聲道:「我唔會咁易就原諒你架!」 

Mike對她獻上一個尷尬的笑容:「Sorry啊蕊月,我之前真係做錯事,太過...貪生怕死...阿望講完大舊叔嘅事之後,我真係覺得好慚愧...我恨自己琴晚冇係醫院幫大家手...更加覺得之前做嘅事破壞咗大家嘅感情,個心好過意唔去,而家想彌補番之前嘅過錯,想為大家做小小事,為條team貢獻多啲....蕊月,清倫,俾次機會我好嗎?」 

Mike俊俏的臉孔上滿是誠懇的表情,他如亮星般的眼睛柔和地盯著陳蕊月和我,陳蕊月被他盯著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只再哼了一聲,便向我的右臂再次緊緊抱來。 



儘管陳蕊月對我如此親暱的表現,Mike的臉孔也沒有一絲不快,仍然維持著那誠懇的表情,好像已經放棄了追求陳蕊月一樣,也對,他現在是阿紫的男朋友嘛... 

我微微彎起身子,瞧了阿紫一眼,她對於Mike的說話似乎完全沒有反應,只輕輕撫著仍然在她懷中熟睡的小敏,小嘴好像哼著不知明的歌兒,彷彿活在自己世界一樣。

Mike的轉變的確讓我驚訝,正當我一陣猶豫,瞇著眼睛,正在猜度Mike的企圖時,黃舒婷也再抱緊我的左臂,柔聲插口道:「倫,Mike佢其實好好人,尋晚佢唔訓覺睇住出面,我肚餓佢又搵嘢俾我食,你哋七點都未番嚟,我驚到喊佢又安慰我,唔係佢嘅話,我都唔會恢復得咁快...」 

我向黃舒婷看去,她的確恢復了七分往日的神采,艷麗的臉孔露出迷人的小酒窩,看來昨天晚上她睡了一場安穩的覺,讓她暫時忘記幾天來的惡夢。 

連黃舒婷也這樣說,但我還是有點猶豫,陳蕊月突然在我耳邊輕說:「葉清倫,其實我已經冇嬲佢....」 



我轉過頭看著陳蕊月,只見陳蕊月的臉孔和我貼得極近,嘴唇幾乎就碰上她的嘴唇,她俏臉一紅也沒有縮開,害羞地把側臉對著我,手仍然緊緊抱著我。 

我向著她的耳朵輕道:「你唔會鍾意番佢架可?」 

陳蕊月突然大力掐向我的手臂,我幾乎痛得大聲叫起來,她見我臉色痛苦,得意地哼了一聲,並且罵了幾句:「白痴,傻佬,低能...」才慢慢鬆手。 

突然她語氣一轉,正色輕道:「雖然我唔鍾意佢份人,但佢始終都係我哋同伴,佢肯主動破冰都係一件好事。」 

她說得有理,就算Mike有什麼企圖我和高望也應該能夠阻止他,不過不知為何我又想起昌的說話:「我有啲驚訝點解趙兆棠會仲係到...」「心‧地‧善‧良!」 

但我又想起昌在升降機離開時的臉孔,他臉無表情地看著我被喪屍圍攻,還想用鋼刀刺向我的頭顱,他一直以來讓我銘記心中的說話此刻彷彿產生了一道逐漸擴大的裂痕,他所說的話已經沒有當初的說服力了。

我本來還有一絲期盼他會回歸隊伍,會突然出現進入車內,但我從醫院到今已經過了半小時有多了,即使怎樣也應該來到吧...唯一的解釋他真真正正的背叛了我們,另行逃去。 

正當我還有一絲猶豫,在副駕駛座的高望轉過頭來,給了我最後一擊,他臉上雖然似是苦瓜乾,但仍然勉強泛起一個笑容道:「倫仔,阿Mike都咁誠心悔改,不如俾次機會佢啦,反正多一個人多一分力啊嘛,而且我哋又冇人識揸車,大舊叔同昌又....唉....」 



高望說到一半便神情黯淡,轉回頭去。我嘆了一口氣,Mike仍然一副誠懇的樣子看著我,這才發現他白晢的臉上掛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可能真如黃舒婷所言,他一整晚也沒睡地看守吧...

基於眾人為他說話加上他昨晚護著黃舒婷有功,我也只好再把車匙拿出,遞向他,嚴肅道:「Mike,大舊叔嘅車,我哋嘅生命就交俾你,希望你真係...為大家好。」 

Mike對著我誠懇點點頭,笑得燦爛地接過我手中的車匙道:「一定。」 

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與錯,不過隨著貨車緩緩響動,我也把這些思緒拋諸腦後,而全身只剩下的就是經過多次激鬥和爬繩過後的極度疲倦感,無力地攤在椅上。陳蕊月,阿紫,高望也似乎跟我差不多一個樣子,嗯,畢竟昨晚除了肉體上的體力消耗外,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繃緊啊... 

我摑了摑自己的臉孔,好讓自己精神一點,再跟Mike道:「而家係附近搵個安全嘅地方休息先,之後再作打算。」 

此話一出,人人讚成,Mike雖在車上但也一夜沒睡,他同意地點點頭,掛了個後檔,便踩上油門,車子便緩緩倒後,再次出發。 

隨著貨車緩緩行駛,我也不自禁閉上眼睛稍作休息,腦子不停地轉,也睡不著,在呼吸間似乎有種香水混合著血腥味道的空氣傳進肺部,大概是黃舒婷和陳蕊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吧。 



一想起她們二人,頓時也有點頭痛。 

對於黃舒婷,我似乎已經沒有當初她背叛後的恨意,看過她被李少佳對待並且受傷後,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想起以往跟她交往時的種種甜蜜事,而現在她唯一的依靠只有我,左臂被她緊緊抓著就是最好的證明。現在每次看著她,一陣痛惜和可憐的同情便湧在心頭上。 

對於陳蕊月,這個小靈精大膽敢言,活潑調皮,有時也讓我不禁會心微笑。由開初對我惡言相向,像是個潑婦一樣當眾摑去我的臉孔,後來卻在田夫仔不顧儀態地拯救我後關係急促發展,到大舊叔的家中曖昧的氣氛讓我更加確定她的重要性,而在醫院內她給我的是前所未有的溫暖,互相安慰的我們關係也大概奠定。現在每次有一刻看不到她,我的心也會一陣亂跳,害怕在轉過頭的剎那便失去她。 

我應該更喜歡陳蕊月吧?...但要我向黃舒婷斷絕關係,我也沒可能忍心,她只剩下我啊.... 

算了,這些煩瑣的感情事暫時壓在一邊,嗯...明明還有很多事需要整理,啊..對了。 

我的身體到底發生什麼回事啊?...無緣無故突然從大腿射出一條好像很厲害的血鞭,難道我也將會變成喪屍嗎?一陣內疚感湧上心頭,其實我應該跟大舊叔和大舊嫂呆在一起吧?因為我也好像不小心感染了喪屍病毒啊,但要我呆呆站著等死,我做不到...

接連心頭湧起強烈的恐懼感,那條血鞭似乎不受我控制,那感覺就像大腿分裂成另一個獨立生命一樣,要是它再次無故彈出來,不分敵我的攻擊,傷害地陳蕊月他們那怎麼辦?大概我跪在地上說一百萬次對不起也彌補不了那充滿遺憾的一個%吧?而且還有那讓人難以控制的飢餓感是什麼回事... 

但現在身體好像暫時恢復正常,右腿也沒有一絲不適,彷彿沒有事發生過一樣,哈哈,不想了,要是我感覺快要變成喪屍,往頭顱插上刀子就好... 



我樂觀地結束了關於自己身體變化的想題,腦海一閃又想起大舊叔和大舊嫂,他們果然是對恩愛的夫婦啊,嗯...對了,大舊嫂好像有點奇怪,根據她的說話,好像她的傷口在大舊叔在大陸時已經被咬,那她應該一早變成喪屍啊?她好像過了幾近一個月也像個正常人一樣,也不像大舊叔般發起高燒.... 

難道大舊嫂有解藥嗎?不,要是有解藥的話她應該給大舊叔吃啊!?還是她身體內有免疫之類的細胞嗎?難..難道她就是電影內人類唯一的解藥嗎!?天!這個可能性似乎最高... 

他媽的!我為什麼不一早想到,現在她已經葬身火海啊,我找根毛去研發解藥嗎?...不...大概連根毛也找不到了... 

慢著!還是大舊嫂根本沒有被咬?那個傷口只是她為了陪伴大舊叔同生共死而自己製造上去?想起大舊嫂做過的事情和看見大舊叔後的感動,這個可能性也有很大啊... 

正當我慢慢想得更加深入的時候,突然極大聲「轟隆!」在車子後方傳來,劃破了寧靜,我們個個也嚇了一大跳,連忙往後看去,只見本來矗立著伊利沙伯醫院A座的位置正燃起巨大的火焰,整間A座也被火焰吞沒, 內裡更傳出不時的爆炸聲,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燃燒中的垃圾桶一樣,石塊似乎受不住烈火和爆炸而碎裂,A座便慢慢崩塌,污黑的濃煙混離著灰塵飄散在空中,像是要把一切在內裡的善與惡都燒成灰燼,化為烏有... 

「你哋睇下!」高望突然驚慌地道,你反應會不會慢了一點啊,那醫院已經快要崩塌成爛地了啊... 

不過當我轉過頭去,順著高望指著的手指和目光,Mike緩緩停下車子,也一臉好奇,高望突然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我也隔著黃舒婷的身軀打開車門,好讓看得更清楚。



只見車子左側距離二十多米是一間淺銀色外牆混雜著格仔玻璃,中間還有兩根不知幹什麼的圓柱,看來是間由設計師嘔心瀝血所設計而成的學校,那間學校外牆頂端上隱約寫著「拔萃女書院」,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十字架,看來是間受到上帝保護的教會學校,但讓人擔憂的是,在巨大十字架旁邊正吊著一幅黑色血紅字的橫額,寫著「DEAD」。 

而讓高望震驚的是在「DEAD」和十字架上方,正站著大概二十多個身影,一字排開,我抬頭凝神一看,那些身影都是穿著白色校裙,頭髮長長,應該都是女書院內的學生。 

眾人也紛紛走下車子,好看清楚發生什麼事,突然我隱約聽到一陣歌聲從上方傳來,她們正高聲地唱著聖詩,手牽著手,如果這個情況出現在學生禮堂內我應該還會拍著手掌讚美她們唱得動聽,但出現在天台上卻異常詭異。 

突然歌聲漸漸低落,只見二十多個女學生不知為何回頭一看,眾學生互相對視,即使隔著幾十米高的距離,我卻感受到她們非常絕望的氣息,但她們最後紛紛展露出最美的笑容,口形似乎說了聲「阿門。」,然後緊緊手牽手,二十多個女學生便向下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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