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口喘著氣,頭顱一陣暈眩,死裡逃生的我擔憂地看著瘋狂推撞和拍擊鐵閘的喪屍,透過方格玻璃隱約看到它們咧開嘴巴的猙獰臉孔,還看見愈來愈多喪屍在後方推撞,幸好鐵閘有接近一呎厚,看來非常穩固,二十來隻喪屍應該不夠力量衝破它,此時我才真正地呼出一口濁氣。
 
我坐在地上,想起剛剛的情況,不禁破口大罵:「一定係Mike條仆街閂門。」
 
阿紫繼續輕聲安慰小敏,小敏雙手掩著嘴巴,眨著害怕的大眼睛,驚慌地四周張望。而阿紫則臉色蒼白地淡淡道:「算啦...我哋上去搵個地方先,而家仲未安全。」
 
黃舒婷一臉驚怕地看著外面的喪屍,我深呼吸了幾次,想著幸好這棟大廈的鐵閘還開著,不然我們早成為屍下亡魂,怒火才慢慢消去,站起來,對著黃舒婷道:「好彩有你推開對門。」
 
黃舒婷顫抖著身子然後抱進我的懷中,她像隻受了驚嚇的小白兔在我懷中顫動著,把頭埋在我的胸口上,輕道:「倫...我好驚...快啲上去...」
 


她動人的柔軟和淡淡香水味道讓我怒火盡退,點點頭,再看堆滿喪屍的鐵閘一眼,保證短時間內不會被衝破,再拿著開山刀,牽著她的手,走進大堂內。
 
只見這棟大廈是有點殘舊,大堂異常細小狹窄,光源昏暗,只有一百多呎,不過好處是一目了然,隔著防火門看見樓梯沒有光源,但升降機似乎還能用,便按下升降機,升降機很快便打開門,內裡也沒有什麼變異喪屍,但卻有一灘頗為新鮮的鮮紅血跡沾滿半架升降機,我心下雖然驚疑,但仍然讓黃舒婷和阿紫先踩去另一半沒有血跡的位置,我再進去,然後按下最高層。
 
升降機非常緩慢,但還是確實地把我們載到最高層,隨著升降機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亦是地上延伸開去的暗紅色血跡,看來血跡的主人也來到此層。
 
泛起白光的走廊也是非常狹窄短小,一層只有四戶,左邊兩戶右邊兩戶,我先去沒有血跡的左邊查看,兩戶都鐵閘緊閉,再依據著升降機門前的血跡走到右邊,只見一戶同樣緊閉,另一戶卻鐵閘半開,木門輕掩,地上的血跡延伸進去。
 
我暗自留神,小心翼翼推開門,只見內裡是三百多呎的大廳,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讓我們看到這個裝潢簡單得不像一個家的單位,廳中只有一枱一椅,沙發電視電腦什麼的統統沒有,地上鋪滿白灰色的廢紙和塵埃,非常混亂。
 


我略略察看左邊細小的廚房和廁所,整齊非常,基本的雪櫃熱水壺煤氣爐什麼的都有,設備頗為齊全。而血跡從走廊外延伸至屋內右邊唯一的房間,房門半掩,我舉起刀子,有著心理準備,一腳踢開門,然後隨時戒備著有喪屍撲出。
 
卻什麼也沒有發生,房間也是非常簡單,一床一枱,而唯一不平凡的是單人床旁邊,天花板上正吊著一具男人屍體,血跡也止著他的腳下。
 
一直跟著我後方的黃舒婷不禁驚叫,我略略察看這具男屍,臉孔約三十來歲,身材健壯,全黑勁裝,臉色發紫,閉著眼睛,表情祥和,應該是上吊自殺。我雖不是專家但屍體沒有發臭或長滿屍蟲,應該死去不久。
 
我仔細一看,有點震驚,背部有個巨大狹長的傷口,這男子身高大概一米八,但那傷口幾乎接近一米長,由男子的肩後直至腰部尾龍骨,大概是港幣五元的闊度,似乎被某些尖銳東西刮去肉一樣,幾乎深可見骨。不,甚至露出三四厘米慘白的脊骨了,血液早已流乾,怪不得血跡如此觸目驚心,看來這個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傷口外方泛起淡淡的紫黑色,很熟悉的景象,似乎受到喪屍病毒感染,我心中一驚,難道這是喪屍造成的傷口嗎?
 


當我想到此際,吊著上方的麻繩微微轉動,把它的正面轉到我的臉前。本來閉著雙眼的屍體猛然睜開灰白色的眼珠,垂在我臉孔前方的雙手頓時向我抓來,幸好我本來已經有所準備,快速地避開它的抓擊,再使著開山刀朝上方對著它的頭顱斬去,它的臉孔頓時被斬開一半,我連忙別過了頭,避開它的血液噴濺,臉頰一左一右跌在地上,身軀抽搐了兩下便不再亂動。
 
我呼了一口氣,對著退後了幾步正在害怕的黃舒婷和門外的阿紫道:「睇嚟暫時安全。」
 
我猜測這個男子應該是受到喪屍襲擊,雖逃出生天但背部被喪屍抓傷繼而受到病毒感染,死前寧願自殺也不願變作喪屍,不過最後也是事與願違...鐵閘沒關上也應該是因為是他吧,想來他也是我們間接的救命恩人呢...
 
「我清理條屍...你哋係張床到休息吧。」
 
話畢,我便隨意用床鋪上的被單抹掉在房間內的血跡,好讓兩女一童睡在床鋪上,再用被單包著殘骸,然後把頭顱殘缺的屍體拖出屋外。
 
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屋內,關上了門,已經很累很累,沒空理會對面大廈的Mike,高望和陳蕊月現在怎樣,也不在意客廳地上滿佈塵垢和廢紙,只隔著門口跟黃舒婷和阿紫說了一聲,眼皮就如掛上了兩隻大笨象一樣,我就這樣放下背包和武器,隨意躺在地上便倒頭睡去。
 
「嘿嘿...冇人性?冇人性先最好,人類個個自私貪婪,一遇到事就各懷鬼胎,欺善怕惡,禽獸不如!」
 
「叮!──────」


 
「颼!───」
 
「呯。」
 
「喂,細路,你都要活下去啊。」
 
「陪‧我‧走‧」
 
「倫仔,走啦,我哋幫唔到...」
 
「咁樣可能係好事...」
 
「仆你個街,我哋都未入去!閂乜撚嘢門啊!喂!─────」
 


我猛然挺起上半身,氣喘連連,四周張望,卻見一遍漆黑,微微泛黃的街燈隔著窗簾從窗外透進,柔和地照上廳中的廢紙堆和我身上。
 
我呼了一口氣,甩了甩頭顱,抹去額上的冷汗,感覺飢餓非常,想站起來,卻全身酸痛,看來昨天的確運動過頭,或是睡在堅硬冰冷的地板上太久了。
 
我站了起來,一邊打量著廳內的黑暗,一邊借著外面的光線看去手錶,天!現在竟然已經是晚上七時十分,我竟然睡了足足八或九個小時....雖然八個小時的睡眠是很正常的,在以前來說。
 
我扭動著身子,身子便發出爽快的咔啦咔拉關節聲,整個人還是有點睡氣昏沈,但我發現廳中靜得異常,但外面卻傳來一陣聲響,我連忙走去廳中的窗前,輕輕拉開少許窗簾,向下一看。
 
隨著街燈的照射下,只見大概六七十隻喪屍遍佈著整條街道,有些在街燈下發呆,有些半坐在地上,有些走來走去不斷徘徊,而大廈的鐵閘仍有五六隻喪屍鍥而不捨地撞擊和拍打著,但看來它們是徒勞無功,嗯...但看來需要周詳計劃才能安全出去,希望它們過一會兒覺得沉悶便統統走掉吧..
 
我回到廳中,慢慢回想起睡前的些許片段,嗯...Mike他們在對面大廈...黃舒婷,阿紫和小敏睡在房裡的床上...有個陌生男子在之前上吊...
 
此刻的我頭腦慢慢清晰,並不是睡前般頭昏腦漲,突然一陣不安湧起,腦海中驀地閃過幾個畫面:
 
男人受到疑似喪屍的抓痕因而感染病毒上吊自殺死後變作喪屍;醫院內大舊叔無奈地掀起西裝露出肚腩上的五道深深抓痕,他發起高燒並且傷口明顯受到感染,認定自己會變做喪屍;而在二十六七小時前一隻車底下的喪屍抓到黃舒婷的臉頰...


 
嗯...抓傷...病毒感染...咦?
 
難道被喪屍抓到亦會受到感染嗎?
 
想到及此,我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拿著開山刀,悄步地走過去右邊的房間。
 
我輕聲扭開門鎖,「吱────」,推開門後,只見房間也是漆黑一遍,不過窗外亦透射著些許泛黃的光線進來,只見阿紫和小敏互抱安穩地在床上睡著覺,黃舒婷卻不知所蹤。
 
我心臟急跳,難道她已經變成喪屍了嗎?
 
「咔。」
 
後方突然傳來一下響亮的腳步聲,我猛然轉身,正高舉開山刀隨時斬下去,只見黃舒婷正距離我不到半米,正眨著大眼睛看著我,她拿著一枝蠟燭,微微火光照射著她的側臉,艷麗的臉孔絲毫沒察覺我剛剛的殺意,對著我甜笑:「倫...」
 


我二話不說便托向她的下巴,她啊了一聲,似乎有點驚嚇,我只顧看著她的左頰,在火光微微映射下,白嫩的臉上有五道幼細的淡紅色傷痕,就如正常受傷後的情況一樣,並沒有任何黑或紫色或是奇怪的異狀,黃舒婷再啊一聲用力掙扎開去,退了兩步,用一種不知所措的眼神看著我,我才回過神來。
 
她沒受到感染...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沒有理會她害怕的目光,再想了一想,有可能那男子和大舊叔曾經被喪屍咬到而我不知道,而我也頗肯定黃舒婷沒有被喪屍咬到,畢竟,她的全身在荃灣內被我看得清光了,後來除了臉上,她也沒有接觸喪屍...
 
先撇除那陌生男子,在醫院裡被群屍包圍的時候,大舊叔極有可能被喪屍咬到──或許只是淺淺的傷口,但已經受到感染。
 
片刻,黃舒婷怯生生地試探道:「倫....你冇嘢呀嘛?」
 
我沒有告訴她我的疑惑,只搖搖頭:「冇...只係岩岩訓醒,暈暈地,對唔住...係呢,你唔訓嘅?」
 
黃舒婷似乎接受我這個爛藉口,她先皺起眉頭,低聲道:「我驚...有人上吊...我唔敢訓係入面...而且我都唔眼訓...」
 
隨即她再興奮道:「倫...你肚唔肚餓呀?我整啲嘢俾你食?呢到廚房櫃入面有好多公仔麵同即食罐頭,仲有好多食水添,我哋唔洗驚冇嘢食喇...」
 
我雖有點疑惑,但口中仍道:「好啊,唔該...」心中卻另有打算。
 
我趁黃舒婷走進廚房後,裝著檢查安全便開門走出屋外。
 
那屍體被我之前拖到在走廊左邊的某戶鐵閘前,猶豫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氣,為將會看到男性裸體的眼球默哀一秒鍾,然後為它寬衣解帶,希望能查出些許端倪...
 
快速地把它的衣服脫光,途中還不小心過於用力弄開它背部的傷口再流出一些腥臭的血水,我忍著腥臭,把它翻前翻後,仔細查看了三遍,發現它左邊胸口上有兩道頗深的牙印,傷口有點發黑,看起來是被喪屍咬過的痕跡,這證明他很大機會是由這個傷口感染。
 
我鬆了一口氣,這證明他是被咬而受到感染,而不是被抓而受到感染。
 
正想回到屋內,卻見從它的衣服中不知何時跌出一張銀白色的卡片,在黑色衣服和屍體附近格外耀眼,我把它拾起來,摸上去的感覺輕薄堅硬,走廊的白光射上去平滑的卡面上流彩連連,彷彿是什麼高檔的會員卡,我仔細一看,卡的一邊的右下方刻著四個極小的英文字,要不是我摸著它也發現不到。
 
「I....C....P...O...」
 
我費力才把那四個字看出來,想了一想,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隨意放在懷內便走回屋內。
 
「碰!」「哎呀!────」甫回到屋內,便聽見廚房傳來物件破裂聲和黃舒婷的驚叫聲。
 
我連忙衝進廚房,只見廚房內也只是靠洗手盆旁的火光維持光源,不過我還是看到地上有堆碎裂的玻璃,而黃舒婷則俯著身,手忙腳亂地拾起它們,突然她再吃痛輕叫了一聲,只見她右手手指好像被玻璃割傷,劃出一道血痕。
 
我沒好氣地嘆了一口氣,也俯下身,把她手中的玻璃碎片搶過來,然後一邊小心翼翼的一塊一塊拾進手中,一邊自顧地說著:「咁多年你都冇變過,仲係廚房殺手,你記唔記得你有次整朱古力蛋糕,差啲燒咗成間屋,好彩果時我早咗上去炸,如果唔係真係變燒豬...」
 
「倫...對唔住...我太笨手笨腳...」當我把玻璃碎片收拾好,倒進垃圾桶,洗好了手後,卻聽到她發出輕微地啜泣聲。
 
我嚇了一跳,溫柔地道:「做咩無啦啦喊?隻手指好痛啊?俾我睇過...」
 
她低著頭,左手按著右手前臂在胸前,輕輕吮了吮受傷的手指,然後再道:「對唔住啊....」
 
我一時意會不來,微笑著道:「傻架咩,打爛野整親手好小事之嘛,洗乜講對唔住。」
 
她仍然低下頭哭著,我走了過去她的面前,正想安慰,突然她衝進我的懷中,緊緊抱著我,頭自然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啜泣著。
 
「對唔住。」
 
我呆了一呆,頓然明白她在說些什麼,苦笑了一下,猶豫了一刻,本來僵硬在凌空的雙手慢慢貼著她的背部,環抱著她。
 
「我冇事。」
 
凌星月夜,夜闌人靜,燭光搖曳。
 
火光把兩個緊抱的倒影映射在牆上,氣氛幽靜而浪漫,空氣浮動著淡淡香水混雜髮香的味道,沁人心脾,柔軟動人的身材緊緊貼著我的胸膛至到跨下,她似乎感受到什麼,緩緩抬起頭來,只見她一臉鳥啼花落,我見猶憐,卻帶點害羞之意。
 
她杏眼含春,嬌憨地向下方瞅了瞅,甜甜笑了一下。我有點尷尬,剛睡醒而且久未發洩,還要在這個安穩的環境下抱著一個美艷動人還要身材比例極為恰當的女子,誰不心猿意馬呢..
 
我呼吸漸重,心跳極快,當我想說些什麼時,她卻突然靠近我,閉著雙眼抬起頭,紅嫩小嘴微微向上翹,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我只感覺腦中轟了一聲,陷入一遍空白,和她距離愈來愈近,嘴巴幾乎快要吻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把稚嫩的聲音道:「哇!────哥哥姐姐係到曳曳啊!」
 
我心中一陣慌亂,便鬆開黃舒婷,連咳兩聲,轉去門口一看,只見小敏雙手掩著眼睛,指間的隙縫卻露出她的大眼睛,正嘻嘻地偷笑著,阿紫則在她身後冷淡地看著我們,笑容若有若無,也不知道她有否看到剛剛的情境...
 
肚子頓然咕咕作響,對了,我不是來吃東西嗎...
 
我感覺臉有點火熱,搔著頭,微微掙脫開黃舒婷的懷抱,胡亂地翻開櫃子,的確看到很多罐頭和方便麵,我隨意拿出幾包放在煮食爐旁邊,尷尬道:「你哋肚餓未?我煮嘢俾你哋食。」
 
阿紫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小敏仍然嘻嘻笑著,讓我更為尷尬,我咳了幾聲,連忙揮著手趕她們離開道:「企係到做咩姐,又唔係睇演唱會,你哋出去玩陣啦,好快有得食。」
 
經我幾番努力下她們才牽手離開,當我鬆了一口氣時,也暗暗嘲笑自己怎麼好像做錯事一樣,還要像個黃花閨女一般害羞,正當想向黃舒婷解釋什麼時,突然臉頰感受到一下溫暖濕潤的柔軟和淡淡的香水味道。
 
「倫...今晚繼續。」

啡黃色頭髮的她小步走到廚房門外,再回眸一笑,那對小酒窩,看得我幾乎醉倒,那些什麼什麼說話,都瞬間吞進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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